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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靄色如珠寶流光的華彩,密密匝匝,千絲萬縷的射入窗欞。


    蠱笛立於院中,及目望向鑽雲亂入的飛鳥,一刻負手迴到房中。


    華南赫聽到動靜,從內室探出頭來:


    “兄長,怎麽了?”


    他察覺到孿生哥哥的臉色凝沉。


    蠱惑隨手拈了片三腳架上綠盆景的嫩葉,隻捏到葉爛出汁,蔓延滿指。


    蠱笛心神恍惚的落座,倒了杯溫茶,卻又舉杯不飲,頻頻搖頭道:


    “怪了,我右眼皮跳了一整天,恐是有事發生。”


    轉麵看到兄弟走出,身上是件暗紅的內侍服,逐的驚問:


    “你要進宮去?”


    華南赫笑道:


    “去見雲汐,已經分開許多日了。”


    蠱惑眸光一閃,做委婉的勸說:


    “早去早迴,別耽擱太久。我剛剛收到玄璣的消息,他不日後會秘密迴京與我們迴合。


    眼下多事之秋,我們萬事還要多加小心。”


    “阿修要迴來了?太好了!”


    喜悅的餘暉在華南赫絕俊的臉上久久不褪:


    “我把消息帶給雲汐,她也會非常開心的。”


    九王府對麵的街區,兩名身穿黑羽甲、頭被整塊黑巾遮蓋得隻留一道眼縫的男子躲在暗巷裏,竊竊私語。


    “怎麽樣?聽到了嗎?”


    “聽到了,而且聽得非常清楚。”


    一人手上套著黑手套,將兩指間的葉片從耳畔拉開,信手一抖,葉片隨風化作清煙。


    那人繼續對同伴說:


    “說話的確是兄弟二人,這證明九王爺與他的哥哥就在王府裏。”


    同伴道:


    “好,咱們快迴使館,把消息帶給阪田主事。”


    ——


    景陽宮。


    珊瑚玉鑲珠鳳頭釵沉甸甸的釵身擱上妝台,發出輕微的響動。


    雲汐壓著眉角,表情索然無味:


    “真是的,上午比賽,才睡會兒還有要參加什麽萬花遊園會,這頭麵壓得本宮累死了。”


    知棋見了,看看左右無人,柔聲哄勸著:


    “主子,您如今是宮裏的娘娘,無論到哪朝哪代,出席宮宴也是後宮嬪妃的本分。妝容朝飾若失了禮數總會落得讓人笑話,您就再忍忍吧。”


    繡簾一挑,走進個高挑的內侍。


    知棋向他臉上看去,瞬間笑著頷首:


    “奴婢見過王爺,您與主子一處說說話吧,奴婢到外頭去。”


    雲汐莞爾站起,玉臂交在他的頸後:


    “赫,你如何這個時候過來了?”


    華南赫雅笑:


    “想你總不分時候吧?我想你了,所以就趕忙過來了。”


    他麵色一暗,挑了太監常服的袍袂落座,變得悶悶不樂:


    “華南信也是可惡,你與瀛國兩場比賽都沒傳我入宮觀看,今晚的遊園會還是沒我的份!”


    雲汐哂道:


    “你也不必氣惱,華南信向來量小,那迴接風宴是源倉邀你,華南信麵兒上不說,心裏已忌上你了,隨後幾次必然不會再讓你輕易進宮來。”


    華南赫微微抬頭,眸底光彩漣漣:


    “我來是要告訴你個好消息,江淮安已經接洽到汪行止了。還有,阿修不日也要進京了。”


    雲汐眉眼驚喜:


    “太好了,我哥哥終於要迴來了。還有汪燦,此人才學淵博,可入內閣委以重任。隻是……”


    華南赫望著她豔美旖旎的容顏,心頭一動,將她泛著蘭香的嬌軟身子團進懷裏,大手順勢插入那織金芙蓉醉棠衣襟輕車熟路的撫弄,口中偏又一本正經的問著:


    “隻是什麽?”


    “自古博學、為人剛正之人受儒學影響,必存些忠臣不侍二主的腐骨。


    這點望夫君有些準備,最後亮明身份必然不能太過唐突,否則隻會弄巧成拙……唔!”


    雲汐驟然失語,聚精會神全被突如其來的敏感擊潰。


    她雙腮赧紅過耳,身軀擰了兩下,嬌嗔著一巴掌落在錦衣下那蠕蠕的大手上。


    “雲汐,好娘子,你的話我都記著呢……”


    華南赫溫聲耳語,意興闌珊的不肯就此罷休。


    雲汐最終紅著小臉逃脫,轉頭淬他一口:


    “別鬧,頭是剛梳的,別給弄亂了。”


    “哎,主子您忙,奴才告退了。”


    華南赫無奈的挑了挑眉,對著雲汐拱手便要匐拜。


    雲汐無奈的笑,和他蹭了蹭鼻尖:


    “記得晚點混進來,我從瀛人手裏刮了一大盆海蟹,那幾個禦廚膽子小不敢要,全用碎冰鎮著放到我宮裏來。


    晚點一半清蒸一半做成橘釀,就著燒酒算是給你犒勞。”


    華南赫這才有了笑模樣,與她咬耳道:


    “不要燒酒,蟹子一半清蒸一半橘釀,就著你才好下飯。”


    ……


    晚宴設在寶和殿,請的是擔當廚藝賽評審的各友邦、蕃國使臣,由大羿內閣要員和禮部尚書汪燦作陪。


    源倉大將軍極端自負,上午的比賽阪田秋落敗,讓大將軍人前人後折了麵子。


    因而這次的晚宴他本人以抱恙為由沒有出場,隻派了阪田秋和他的助手們陪著夫人入宮。


    殿內絲樂盈耳,笙歌不絕,金燈寶燭,香霧氤氳。


    歌舞歡愉盡興,帝君邀使臣們遊園賞玩夜花。


    禦花園裏各處設有教坊司的藝人,於沿途的花棚裏吹彈演奏、吟詞唱曲、耍百戲助興。


    一路可見紅綢宮燈迎風而動,霓裳般將柔靡水瀲的燈光溫柔傾瀉於腳下的平金石子路。


    被夜幕籠罩的奢華大園子周匝彩綢成結幔帷相錯,金碧生輝錦繡連綿。


    數眾夜花曇香披霜掛露,嬌態橫生。


    蕊姬今晚盛裝華豔,俏生生美得好似剔透晶瑩的梨花,不離帝君左右,簡直能壓了所有夜花的媚色。


    雲汐略看那密不可分的兩人幾眼,內心無悲無喜,反倒輕鬆不少。


    她跟在遊園隊伍裏,懨懨的賞花賞景,隻等散場的那刻,自己能夠如逢大赦般奔迴景陽宮去,與愛人幽會。


    “雲娘娘,今晚你好像沒什麽精神?”


    雲汐應聲轉頭,正撞上阪田秋一對幽深迷離的眼瞳。


    她立刻持出端莊的微笑,垂低長睫撫著一側粉盈盈麵頰:


    “多謝先生關心,本宮不過是多飲了兩杯,眼下有些不禁風罷了。”


    放眼望去,源倉夫人和其他瀛人早就走出八丈遠,她料定身邊這位大炊寮的主事故意緩步,該是找她有事。


    阪田熠熠的目光逡巡在雲汐的臉上,嘴角的淺笑不辨情緒:


    “娘娘精神些,三天以後便是你我二人一決勝負的時刻。眼下我知道些關於賽事的消息,請娘娘移步,我想與你單獨談談。”


    雲汐沉默須臾,展顏輕笑隱著警惕,一點皓齒微露:


    “先生與我在賽場上是對手,您究竟有何要事與本宮說?”


    “我欣賞娘娘的廚藝,雖說你我在場上是對手,可私下裏我還是希望能與娘娘多多交流廚藝。


    你說過美食不分國界,因此你我的交流不該受疆界線的困束,對吧?”


    他倒是能說會道。


    雲汐沉吟,覺得這位主事大人所言不錯。


    人家虛心過來討教交流,自己推三阻四執意不肯的話,未免太過小氣。


    想到上午瀛方落敗,阪田為此還挨了一耳光的事,為著心中的同情,雲汐便接受了他的請求:


    “好,先生請。”


    阪田勾勾嘴角步子沒動,一縷冷幽幽的眼波緲向知棋:


    “接下來我要告訴娘娘的…事關機密。”


    “知棋,你在此等我。”雲汐極為配合。


    知棋頷首應承一聲,側目窺著自家娘娘隨著那瀛人拐過楓葉林去。


    她並非不擔心主子,隻是現在這禦花園裏還有旁人在,料定那瀛人也不敢做出僭越出格的事來。


    況且她家的娘娘,也不是個人人可欺的小白兔。


    楓林後是玉欄擁臥的一池湖水,晚風吹得楓林瑟瑟葉鳴,如濤聲陣陣。


    雲汐手扶圍欄上寒涼的石頭雕獸,望著明鏡般倒映了星光月華的粼粼水麵:


    “先生究竟知道些什麽,要帶本宮到此處講?”


    阪田眯細雙眼,定定凝著雲汐那身天水藍廣袖華裙上金銀起光絲線繡出的牡丹合歡花翆鳥圖,在夜色下散著細小如星輝的光芒,密密麻麻漸欲迷人眼。


    唇弧微微翹起:


    “娘娘,一晚上看著皇上身邊另有美人相伴,娘娘內心的滋味如何?”


    雲汐兩眉之間有不易察覺的抽動,盡管對阪田的冒失多有不悅,卻不想在言語舉止上失了分寸,隻望著湖麵溫雅一笑:


    “華南氏後宮佳麗三千,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誰來陪王伴駕都是盡嬪妃的本分。”


    阪田烏黑的眸子冷然擺動,目光邪味的輾遍雲汐周身:


    “是啊,娘娘到底和那些庸脂俗粉不同。你得九王爺的眷顧,如何還會在乎皇上一人的雨露恩寵?”


    “你說什麽?”


    雲汐猛然揚頭迫視著他的雙眼:


    “先生誆本宮過來,又編造出這等莫須有的事情,難道是要故意羞辱本宮不成?!”


    “接風宴當晚,典書閣。”


    阪田麵現貪婪,烏黑的眸光深沉,簡單幾字脫口,及時的刹了雲汐抽身疾走的步伐。


    她的雙手在袖間一點點的捏緊,按捺著滿腔惶恐與怒火,強裝無畏:


    “先生怕是喝醉了吧,本宮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彼時本宮確有離席迴宮,然宴上那麽多人都看得清楚,九王爺就在亭榭裏陪著你的將軍大人。


    無端汙蔑宮妃與皇親國戚可是不小的罪名,本宮怕先生擔不起!”


    “那晚你與九王爺的事我一清二楚,也是我親眼目睹到九王爺和你兩人,一先一後離開閣樓。


    宴上那個‘九王爺’,根本就是他的孿生兄弟華南顯。”


    腦中轟鳴猝然而至,眼前似天旋地轉,耳後根突突亂跳。


    雲汐怔怔手撐玉石欄,心口起伏跌宕,帶著渾身冷汗顫顫開口:


    “你…簡直一派胡言。”


    “哼,瀛人的五行忍術相當厲害,可隨意調動金木水火土任一物質,便能於千裏外窺探出我們想要的情報。


    我們的忍者還知道,華南赫傍晚時偷進過宮。娘娘,我說的全對吧?”


    他的邪笑不乏輕蔑,交臂行至雲汐身側,得意的抿唇,覷著雲汐的臉色在緘默中一寸寸淪入蒼白,在墨染的夜色下清晰醒目,讓他一雙眼中情不自禁漫上迷離的光眩:


    “你是仁憲皇帝的寵妃,皇宮裏炙手可熱的人物,到底因為什麽會讓你視帝王恩寵為無物,大膽做出和他叔叔苟且私通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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