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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受到一絲波動,巫師打開半拱形五色琉璃窗扇,眸色沉沉看向淩空散落的灼紅雪片。


    提鼻輕嗅,儺麵下一張蒼老的容顏微動,笑意坦定的自語:


    “嗬嗬,好啊…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哼,他才是真龍!”


    ——


    “不好!”


    出租房,院裏,月西樓目光烈烈注視著冷青堂身體的異變,瞬間心頭一悚。


    大步奔走搶到對手的身後,趕在那股子激漲至鼎盛的內力爆發以前,驅動二指在他的脊椎上猛點三下,又將一掌拋去。


    冷青堂口噴鮮血,繼而兩眸翻白,緩緩側身,倒在了雪裏。


    危急得到化解,月西樓在華南信腳下伏跪,頷首恭順道:


    “微臣罪該萬死,方才護駕來遲,讓皇上受驚了。剛剛九王爺受到刺激致使體內真氣逆行,若不及時封住他的三道主穴,一旦讓他走火入魔將是極難對付的。”


    華南信全無心思理睬他,疾步奔至雲汐身邊,不顧她滿身血汙,將她緊緊摟在懷裏。


    指頭搭上她的脈搏,他靜聲感知一刻,驀然激動,且哭且笑:


    “她沒死,她還活著……”


    埋頭在她胸前失聲大哭幾聲,華南信揚麵顫聲唿喊:


    “來人,雲汐還活著,她還活著啊!快救她,你們快來救她!誰能救她,朕便分他半壁河山——”


    ……


    時光荏苒,又是一年春來時節。


    晨日間,明媚的陽光落上四方皇城,如靡金軟紗輕落起伏,光亮有些炫目。


    禦花園裏春色恰好,枝杈上團花似錦,爭芳吐蕊。


    放眼望去,花海層疊似波浪幾重蕩漾,花香綿綿纏繞,幾欲酥骨。


    今天是後宮嬪妃們合宮會拜的日子。


    過去一年裏,大羿前朝局勢穩定,後宮充盈。


    東宮後位雖是空懸,但慧貴妃時沅卿協六宮之權,位同副後,故而每次合宮拜會時,眾嬪妃都會按時趕至妙音閣,同向慧貴妃問安。


    如先前的規矩一樣,由內侍引領進殿行禮後,諸位嬪妃按位分有


    序入座。


    四角薰爐裏香煙繚繞清淡,靜而安穩。


    慧貴妃時沅卿身穿胭脂紅的八團錦繡牡丹氅衣、煙水裙,淩霄髻上一對紅寶祥雲鑲金穿珠的鳳尾簪子,步搖及肩,泠泠顫顫,雍容華美。


    下麵分列左右兩側首位之人,自是良妃蘇瑁與嫻妃孟靜綺。


    良妃之下,依次坐有穎嬪、莞嬪、嘉美人、趙婕妤。


    嫻妃之下,便是舒嬪、齊美人、蔣婕妤和張選侍。


    一張張妝容精致,一個個衣著湖藍、銀皎、蜜合、蘿翠,可謂秀色繁雜,嬌豔而明麗。


    與往日不同,今日諸妃落座後多是不言不語,飲茶的飲茶,咂點心的咂點心,個個臉色深沉,似有心事不解。


    慧貴妃時沅卿對此心知肚明,卻要端著貴妃的架子,持出華貴的氣質。


    抬手撥弄著一側七寶珊瑚金珠的耳墜兒,慧貴妃端柔一笑,目光環顧眾妃,漫聲開口道:


    “姐妹們今兒個是怎麽了,一見麵便垂頭喪氣的。良妃、莞嬪,你們兩人素日裏最為健談,眼下怎麽也不吭聲呢?”


    良妃那右手小指上翡翠珠纏絲鑲銀的細長護甲,輕輕敲打著梨花桌麵,低眉歎息起來:


    “哎,說什麽呀?如今的新鮮事兒無外乎西北準凖部叛亂,戰事日趨吃緊,其他處倒還和氣些。”


    不等慧貴妃接話,一旁莞嬪落了手上的茶盞,繼續話茬:


    “說起這個來,民間倒是有些個傳言。那西北的赤流山脈多產千年赤血參,這一年來,西北部向宮裏進獻赤血參的次數前後也有百餘了。還有南疆的火眼白蛇、東海的東鮫珠,也是源源不斷往宮裏送。


    咱們這裏摸都摸不到的奇珍異寶,原給都給了景陽宮那位煉藥去了。”


    “是啊,”莞嬪這邊話音才落,對麵蔣婕妤咽下最後一口栗子酥,以羅帕蘸去嘴角的糖渣,眸光瀲灩帶著一絲譏誚,笑意幽微:


    “景陽宮那位到底是什麽來頭啊?身上有暗病的也有資格進宮侍駕嗎?她吃那一味藥不打緊,別說配藥百兩銀錢,光是那兩味稀缺珍物,火藥白蛇、赤血參,哪樣不是可遇而不可求,需因時采捕?


    隻為給她配藥,這些貢資便要一年四季不得短缺,那采珠的、挖參的、捕蛇的自然苦不堪言,如今搞得天怒人怨,長此以往豈能不反?”


    看莞嬪掰著手指一一算過,諸嬪妃點頭稱是,大有讚同之意。


    主位上慧貴妃臉色幽沉,嗔怪的目光瞥向莞嬪,五指緊握鑲梅蘭翠玉板的交椅扶手。


    開口那刻,柔緩的語氣中隱約透出一絲銳利,像是根根綿長細膩的鋼針:


    “好了,雲妹妹是受皇上親封寶號的宮妃,也是我們的姐妹。


    她吃藥並非暗病,而是當年在昆篁島救駕有功,因而身受重傷廢了武功,不得不在宮外一直修養,本已是夠可憐的,怎麽還能將西北戰亂之故編排在她的身上,未免太過刻薄了。不過是幾隻參蛇,難道那萬千的珍寶終比不過咱們皇上的一條性命嗎?”


    莞嬪立時顏麵失色,麵色發白,急急起身匐地,驚憂的道:


    “嬪妾失言了,還請娘娘恕罪。”


    慧貴妃心中不悅,也不看她,隻一擺手:


    “罷了,本宮知你是個有口無心的主兒,起來吧,迴去坐。”


    莞嬪戰戰兢兢叩謝,倉皇退到座位上,低頭再不吭聲。


    唯嫻妃手指纏弄淺粉的帕子,目光微垂,似有所思:


    “想來那位雲貴嬪修養也有一年多了,前些時日我聽宮人傳言,如今人都能在景陽宮走動了,合該是身子大安了。”


    鄰位的舒嬪細眼一挑,拈酸嗤笑,脆生生道:


    “喝了那些的參湯、蛇血,見天用鮫珠粉摻上牛乳又配了玫瑰香汁兒泡身子,若然還好不利索,還對得起咱們這些獨守空房的姐妹嗎?”


    “就是,我都有大半年沒被皇上翻牌子了……”


    齊美人在一旁低眉順目,嚶嚶嚦嚦的附和:


    “是啊,皇上見天都長在了景陽宮,哪裏還想得起我們?”


    一番話,座上幽歎、埋怨四起。


    慧貴妃被這一刻的淩亂場麵怔住,一聲清咳後,才有須臾的安靜。


    女人搖頭,麵容微冷不願:


    “好了,你們有空在本宮這裏抱怨,倒不如多去花些心思查省自身。雲貴嬪再不濟,僅憑護駕有功便可叫皇上對她上了心思。那日的情景本宮雖是沒有見到,可反迴頭想,若事兒擱到咱們身上,你們誰能夠挺身而出為皇上擋刀?”


    這話問得極為犀利,嬪妃們立刻噤聲不語,一個個容色素沉,紛紛起身福拜:


    “嬪妾等悉聽娘娘教誨,定當自醒吾身。”


    慧貴妃板起臉麵,輕歎:


    “罷了,本宮乏了,我們姐妹改日再聚,都散了吧。”


    “嬪妾等告退。”


    嬪妃們悻悻退出了妙音閣。


    大殿裏安靜得出奇。


    慧貴妃落座交椅的身形遲遲未動,輕淺眸光投上對麵的“杏花落雨”霞影紗,看那處清明的日光透過百花窗欞,沉浮搖曳不定,彌散著融融春日的獨好時光。


    那些大半年未被帝君招幸的宮妃,也包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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