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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父——”


    陸淺歌與華南季豔一路猛趕,終於在鷹眼山下的清溪畔追上冷青堂夫妻。


    “舅父,圖裏阿就是個莽夫,您莫要聽他的胡言亂語。”


    陸淺歌一扯韁繩截住那夫妻二人的去路,不等馬蹄站穩就急不可待的對冷青堂作解釋,紫眸瑩亮的光芒凝在對方的臉上,恍是渴求著他的諒解。


    馬兒鼻息沉悶的唿哧了幾聲,背負鬱鬱的男子在原地旋轉了兩周。


    “父王想要勸說舅父入烏丹王宮為官的想法確有唐突,念他實為愛惜舅父之才故而言語有失,還望舅父不要與之計較。”


    “我沒事,華兒無需擔憂。方才不過是見天色略晚,眼下騎射一整日人有些乏累罷了,隻想著早些迴去休息。”


    冷青堂麵色沉寂平淡,看不到一絲動怒。


    然他越是如此,越讓陸淺歌的內心難以安寧:


    “舅父……”


    顧雲汐策馬上前幾步,對滿副憂慮的男子笑意和婉:


    “華兒安心,咱們與季豔乃是共同曆過大事的人,怎會因為一兩句閑話傷了和氣?你舅父對索羅國王心存感激,可入王宮為相一事實不敢當,與其再多解釋反而適得其反,倒不如先行避過的好。”


    冷青堂點頭附和著:


    “是啊,你舅母最知我心,華兒也不必多想什麽。現下你與季豔隨我二人迴去,咱們開壇美酒,再叫你舅母炒上幾道好菜,幾人同進晚膳豈不快哉!”


    見他唇角的笑越來越濃,陸淺歌懸空的一顆心才算落下半吊去。


    暗地裏仍生著些顧慮,於是澀澀的迴應一笑,馬鞭直指淺溪的對岸道:


    “那好,我知道此處有條迴去的近路,你們隨我走吧。”


    駕坐騎淌過溪流,橫貫一片不算茂密的林子,向前再行五裏便見幾屏果實肥茂等待豐收的葡萄園,之間更有幾家農戶的閣樓,疏疏離離的聳立在日頭下,無遮無攔。


    老遠就見其中一戶的庭院裏外極是熱鬧。


    但見閣樓經幡林立迎風招展,那許多玄底鑲青的牙沿幡麵上繡遍了圖紋詭異的圖騰。


    庭院周圍煙氣騰騰,黑壓壓雜亂的眾數人頭有前來圍觀的百姓,也有吹奏管樂的技師。


    一麻衣儺麵人正在庭院裏來迴的遊走,張牙舞爪,口裏哼哼唧唧的像是念叨什麽咒語。


    管樂的鼓點節奏甚為奇特,隨風飄來的空氣中無不充斥著一股子怪異難聞的味道。


    華南季豔鼻翼翕動,手捂胸口皺眉:


    “這是誰家在做法事?燒的什麽香,味道好臭啊!”


    陸淺歌勒馬,引頸向著笙簫漫天的聲響方向驅動一雙紫眸,繼而目色沉肅:


    “也不算是什麽法事,有人結‘連心血盟’,這是在舉行儀式。”


    雲汐長睫煽動兩下,不解的追問起來:


    “何謂‘連心血盟’?”


    陸淺歌俊逸的五官浮起一抹晦暗,俊逸年輕的臉龐凝重而無溫,好像一張空白的紙:


    “是西夷一種古老的巫蠱,據說取用適量的人血和體物,便可將一人或是幾人製成另一人的‘擋煞’,即所謂的活替身,為那人抵消所有傷病。日後那人遇到任何厄運災禍,便會降到那些‘擋煞’的身上,故而此秘術就叫做連心血盟。”


    華南季豔聽了生出密密麻麻的恐懼,不禁雙臂環抱,脊背泌出一層汗水,呲牙咧嘴:


    “好可怕啊,這簡直太過殘忍了。‘擋煞’在我們大羿也有,可像西夷這般以活人替代‘擋煞’的還真是前所未聞。”


    陸淺歌意味深長的笑笑:


    “你覺得殘忍?可在西夷人眼中並非如此。結血盟者大多為親友、夫妻、情侶。因為他們深愛彼此,希望自己的親人、愛人一世安好,才會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找到巫師結此血盟。


    甚至在烏丹,彼此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時男方上門提親,也會被女方要求先結‘連心血盟’成為未婚妻的‘擋煞’,才有下聘求娶的資格。”


    華南季豔若有所思的點頭,突然間想到了什麽,神色頑皮單手叉腰,挑聲問道:


    “阿戔,那我若是要你在娶我之前先與我結盟,成為我的擋煞,你可願意啊?”


    陸淺歌眼角飛揚,策馬貼近洋洋的她,狡黠嬉笑著答:


    “有我時刻陪你、護你,我看是何災厄如此膽大,還敢降到你的頭上!”


    女孩是個單純易滿足的主兒,聽聞這一番話卻為歡喜,連連拍掌:


    “說的好、說的好,阿戔就是我的活保鏢,有保鏢傍身我哪裏還需什麽‘擋煞’?”


    冷青堂迴眸淺笑,對他們說道:


    “加把鞭子,我們快些吧,天就快黑了。”


    隔著一道矮牆,顧雲汐在馬背上許久注視庭院裏轟轟烈烈的結盟儀式,眉頭越發緊促。


    直到冷青堂迴馬來尋,有些渾渾噩噩的她才隨他去了。


    ——


    夜半人定,冷青堂獨倚木欄,身披素白的寢袍,長發垂落著舉頭,久久望著半空一彎孤單的月牙兒,長身如它一般落寞。


    新婚以來,這是他頭次輾轉反側,不得安睡。


    輕幽的腳步緩緩而近,披風自背後覆來,為他微涼的身體添上一絲體恤的暖度。


    迴眸,就見嬌妻溫婉含笑的如水眉眼。


    “娘子……”


    冷青堂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可氤氳的眸色和銜在眉宇間的疲憊,卻將他暗壓的滿腹心事悉數出賣了。


    “夫君還在想著不開心的事嗎?”


    他這副不多見的沮喪叫雲汐看了心頭遁痛,溫軟的雙手撫上他的臉,和顏勸慰:


    “我們每人所做的每一決定、每一件事注定不會被所有人所理解,因此沒有必要為某些人的無禮自尋煩惱。”


    冷青堂眼底是滿滿的感動,溫柔笑了笑將雲汐攬入胸懷,深深看著她,輕歎好似夢咿:


    “許是我經年行走朝堂如今身心生出倦怠,便想著帶你尋個桃源勝地過平淡無華的生活,從此再沒人知道我們的從前。


    然今日我才發現,想要擺脫過去開始一段新生之時的自己是多麽力不能及。娘子,我最怕當初做錯了決定,現下連累你隨我受委屈……”


    雲汐瞳眸驀然收縮,慌忙伸出手去堵他的嘴:


    “夫君不必如此前瞻後顧。從前你身在權場,雖是錦衣玉食可每每刀頭舔血,日子終歸不算安穩,如今這般平淡正是雲汐渴望的生活……”


    腳尖踮起,櫻唇貼上男子的耳廓,她深情的低聲傾訴:


    “謝謝你夫君,我現下很幸福、很滿足。”


    內心的感動如潮水湧來,冷青堂猛的俯衝低頭,炙熱的吻印上雲汐的唇瓣。


    雲汐做出熱烈的迴應,兩具密切相擁的身體在廊下交纏著旋繞了兩三周。


    一個橫抱來得猝不及防,他再不多說一句,帶她急衝衝的奔上了二樓。


    羅帳閉合,絲滑的簾幕好像顛簸的海浪,伴著牙床極有韻律的搖動肆意的抖擻起來。


    燭影成雙,照徹滿室旖旎……


    好久以後,四下終於安靜下來。


    雲汐氣息匍匐著側過身去,激情未脫的灼熱麵頰緊貼冷青堂汗津津的胸膛,細細聆聽內裏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冷青堂寵溺的摟她,指腹輕觸她的脊背,在她潮濕的青絲間落下一連串纏綿的吻痕。


    “夫君,長公主母子已經幫過我們太多,以後我們不要再接受烏丹王宮的饋贈了。”


    安靜一刻,雲汐突然提出建議。


    冷青堂雙眸漫無目的的看向床幔的頂帷,瞳仁的幽黑與夜色的迷離相融一體:


    “我正有此意,橫豎咱們從大羿出來時也帶夠了金銀,隻是有些銀票要到邊界處的錢莊兌換才可使用。”


    雲汐微微起身一手撐頭,黑暗中一對清眸璀璨如寶石,亮晶晶的格外耀目。


    “夫君,明日我們前往邊界的商業街吧。我想到一個好點子,保管能用它換來更多的錢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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