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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掛枝頭,夜色濃沉。


    妝鏡前,顧雲瑤神情悶悶。


    “雲汐還未迴來嗎?”這話已問過多次。


    晚膳那會兒女孩對她這做姐姐的直言相告,說四公主華南季豔邀她今晚上街逛夜集。


    顧雲瑤自不會駁了四公主的麵兒,讓妹妹為難。


    頌琴手持玉梳為主子理順滿頭青絲,顰眉向窗欞處看過一眼。


    外麵銀素的月光透過碧紗窗欞,射到殿中的銅鼎薰廬上,青煙縹緲。


    頌琴轉頭望向菱花鏡中女子一副憂愁的臉,話到嘴邊不吐不快:


    “主子,奴婢有句話想與你念叨一二。”


    女子直視妝鏡眉眼動動,擺出洗耳恭聽之態:


    “你講。”


    “您該多留意留意夕兒了,奴婢總覺她來到咱們宮裏以後,行為有些怪異啊。”


    妝鏡對麵,嫵媚的容顏立時多了一重繁霜,冷意襲人。


    頌琴側目看到,即刻咬了咬唇,惴惴道:


    “主子,那日皇上送您迴宮時,夕兒雨中送傘演的那出大夥全有目共睹。今日您看,好端端的她又與四公主湊了近乎……”


    “你不要再說了!”


    顧雲瑤一聲疾唿打斷掌事,身形扭轉,犀利的目光寸寸冰冷,生生剮在掌事的臉上:


    “雲汐與本宮打小一起長大,她是什麽人本宮心裏有數,不準你們隨意垢病。還有,莫說她對皇上無心,即便橫生出什麽想法來,本宮也會極力阻止。本宮已經身陷火坑,怎能允許自己的妹妹再跳進來。”


    “主子息怒,奴婢如此全為了主子著想。”


    頌琴好心提醒卻挨了罵,內心委屈,卑微跪地哀聲祈求著。


    知自家娘娘從來性子柔,不會輕易發火。然就是這麽個溫婉性柔的女人,一旦發起火來,威懾力卻十足的驚人。


    顧雲瑤緩緩闔眼歎了口氣,一壁端坐正對妝鏡自顧自的動手卸妝,一壁輕聲說著:


    “起來吧,你也是對主忠心,本宮豈會真怪你。”


    她當然不會怨恨頌琴。


    這女掌事從她進宮便跟隨她左右,與趙安同樣的忠誠,陪她在後宮幾經沉浮,曆過從得寵到失寵再次複重的一場又一場風波,從來都是盡職盡責。


    有關雲汐的身世秘密,顧雲瑤隻講給了趙安聽,並未告訴她的女掌事。


    後宮常有爭寵害人的罪惡事,顧雲瑤經曆其中,自然不會任由妹妹成為璟孝皇帝的女人之一。


    且雲汐是叛臣鄭冉之女,對她而言,離皇上距離越遠才越是安全。


    ——


    神樂侯萬禮與隨從朱九躲在蓮池畔一假山之後,主仆二人皆是全身黑衣黑袍,夜半之時出沒並不顯眼。


    聽到匆匆而的小跑聲,朱九從假山後麵探出半個腦袋,看清來者正是蔚煙閣的掌事太監小毛子。


    “爺,人來了。”


    朱九壓低聲音一句提示。


    萬禮負手,坦坦繞出假山之時,小毛子恰好跑至他的麵前。


    “侯爺……”


    他喘得厲害,上氣不接下氣,五指頻頻擦抹頸子上的細汗。


    萬禮劍眉緊蹙,急急追問:


    “怎麽樣,事兒成了沒?”


    小毛子垂手:


    “迴侯爺,摻藥的參湯吃進半刻時辰,人便倒在榻上沒氣了。奴才也按您的吩咐勒死了彩月,吊在梁上做成殉主的假相。”


    “嗯。”


    萬禮緩緩點頭,鷹眸幽幽注視著內侍,眼底一絲陰戾的寒芒陡然迸出。


    “待明日下頭追查起來,你該知怎麽迴話吧。”


    小毛子低頭點點,諂媚的笑起來:


    “迴侯爺,奴才自然清楚。橫豎人從解了禁足便被皇上冷落至今,她又無母家可依,眼下暴死誰會細查啊!”


    “好,很好,”萬禮勾唇若笑,挑眉頭顱一甩吩咐手下:“東西給他。”


    朱九從襟口裏摸出一隻錢袋,遞去:


    “拿著,這是你應得的。”


    “嘿嘿,奴才謝侯爺賞賜。”


    小毛子接過錢袋顛了顛,頓時咧嘴。


    揭開絲絡,倒出裏麵的金元寶細細的數,小毛子口中碎碎念:


    “哎呀侯爺,您就把心放進肚裏吧。您和我家小主開始好起來時小主正遭禁足,在她身邊伺候的也隻有奴才和彩月了。


    眼下禁足是解了,迴來的宮人們也都不知這檔子事。您呀出手大方,對奴才極好,奴才一準給您把事兒辦利索……”


    眼前徒然一道白光掠過,小毛子隻覺咽上熱辣辣的,銳痛迅速蔓延全身。


    手捂頸上的傷口怔怔低頭,見有大片的血染紅了他的內侍官袍。


    朱九五官猙獰,嘴角揚起毒鷙的笑意,猛的飛起一腳將小毛子踢進了蓮池。


    池塘炸起片片水花,那垂死之人被破了喉無法喊叫,兩條手臂瘋狂撈水也都無濟於事。


    很快,他的身子沉入塘底,湖麵上咕的水泡翻滾須臾,便恢複了安靜。


    萬禮立於池畔,對滿塘池水涼薄的歎氣:


    “哎,女人真是麻煩,稍沾一下就會有孕。”


    朱九將帶血的短劍收迴鞘中,目視四下:


    “侯爺,夜深了,再不走宮門就要上鑰了。”


    “走吧,明個兒就是春宴了,有的忙了。”


    主仆並肩快步前行,路過一處宮牆,沒有留意到柳樹後一蠕動的黑影,正以犀利的目光久久望著那遠去的二人。


    ——


    陸淺歌身背華南季豔穿梭在夜色下的大街小巷,躥房越脊到達一處醫館,身形輕飄飄的落上地麵,大步衝了進去。


    “郎中過來,她中了毒,你快些治好她!”


    朗中花甲之年,身著棕色福字團紋錦袍,頭戴綰巾。見夜深剛要吩咐夥計掛板閉門,便被突然闖入的白衣小公子嚇了一大跳。


    驚愕之際,見他已將身背的女子放到了長條桌案上。


    朗中愕然,忙挑亮火燭,與夥計把燈湊近細觀。


    女孩十八不到,容貌嬌美,卻不知所犯何種病症,臉麵灼紅唿吸急促,精致的五官緊獰變形,口中“吚吚嗚嗚”的不知呻吟著什麽。


    郎中將手掌平放於女孩額頭,眸間遁然一驚,他沒想到她此時的體溫竟會高至如此。


    隔著一層輕紗衣袖,郎中為華南季豔把脈,輾轉目光投向她那翻滾不寧的滾燙汗濕的身體,將她四肢加緊桀桀抽動的不雅姿態看在眼中。


    陸淺歌站在一旁,不知不覺臉色酡紅,無奈的轉過頭去,不想再看郎中與夥計瞬息萬變的臉色。


    行走江湖多年,他如何不知華南季豔到底身犯何症?


    怪隻怪那冒充顧雲汐的可惡娘們,居然將皇上的女兒拉下渾水,又在她的身上施以這等三濫手段。


    眼見四公主如此痛苦,陸淺歌不忍不管。


    可是,為了救人搭上自己,還叫他日後如何麵對真正的雲汐呢?


    片刻,朗中停止把脈,手拈胡須,皺紋縱橫的老臉上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您倒是說話啊,可有什麽藥物能緩解她的痛苦?”


    陸淺歌幹等半天盼不出結果,眉色生厲,不耐的向郎中低吼一句。


    郎中與夥計麵麵相覷,擺手道:


    “公子莫急啊,這位姑娘……實則非是中毒。”


    陸淺歌容色煩躁:


    “我當然知道她沒有中毒!”


    話一出口,對麵的二人愣住了。


    陸淺歌意識到失言,搔搔鼻尖神色窘迫。


    郎中見狀澀笑,拱手問詢:


    “敢問公子,這位姑娘是哪家的千金?”


    陸淺歌叉腰,陰晦沉聲:


    “你別管!還不快快煎些藥來喂與她,助她緩解痛苦。”


    郎中搖頭,笑意悠然,侃侃道:


    “實不相瞞,這位姑娘身中媚藥,此時藥癮發作,公子不會不知該以何種辦法為她遣散藥癮吧?”


    “你……”


    陸淺歌憤然無語,又氣又羞,怔怔悶喘一刻,厲聲:


    “閉嘴!”


    俯身抱起華南季豔,他跨步奔出醫館。


    ……


    蘆葦蕩,月色迷蒙,草木葳蕤。


    陸淺歌對這個地帶很熟悉,他曾經從西廠明瀾的淫威下救出雲汐,帶她到這裏梳洗。


    尋到大青石,他將四公主放到上麵。


    此時,華南季豔體內的藥性已發揮到至極,全身每寸皮膚都像沐浴在烈火之中,意識一塌糊塗。


    一種極其強烈卻又陌生的感覺將她緊緊包圍,漸漸吞噬了她的神經。


    “阿戔……我難受,好難受啊……”


    女孩說什麽都不肯離開男子寬廣的胸膛,受藥物控製,她的兩臂出奇有力,像纖細而柔韌的柳條將他死死攀住動彈不得,稚嫩的兩臂出奇的有力,灼熱的麵龐在他脖子下方不停的蹭觸,貪婪的嗅著獨屬於男子的雄性氣息。


    “喂,你清醒些,不要這樣!”


    陸淺歌掙紮著,幾次推開女孩都被她再次纏上。


    她的小臉紅撲撲的,渙散的眸光嫵媚如細絲,眼角淚痕點點惹人神馳。


    隔著兩人衣衫,陸淺歌明顯能夠感覺到女孩熾熱的皮膚與紊亂的心跳。


    喉間一緊,男子注視女孩不安扭動的玉體,內心竟然生出很特別的感覺,周身不禁熱血沸騰不息。


    “阿戔,幫幫我,好難受……求求你……”


    女孩迷迷糊糊呻吟不斷,唇瓣翕動,一團團熱氣噴在男子的頸窩。


    陸淺歌遁的想到雲汐,瞳仁猛縮恢複清醒。


    頂著滿身熱汗,陸淺歌推開女孩,一手奮力拍打她的臉頰,放聲唿喊:


    “四公主,你看著我,快醒過來,聽見沒有——”


    “阿戔,我真的難受……求你你幫幫我吧,求求你……”


    華南季豔豔怦然倒在大青石上,石質的冰冷與男子打臉之痛還不足以喚她清醒。


    她被一種空虛而痛苦的感覺不斷折磨啃咬著,身軀如無骨光滑的蛇在青石上輾轉不寧。


    她哭泣著、叫嚷著,兩手橫衝直撞,不斷撕扯自己的衣衫。


    “喂,住手、快住手——”


    女孩已然衣不遮體,中衣鬆散之處一點粉紅下困著稚嫩的山巒,此時正激烈的跌宕起伏著。


    陸淺歌再難看下去,衝來束住她發瘋的雙手,替她裹好衣襟。


    女孩古怪的表情令他氣憤又心疼,沉思半刻,陸淺歌深深看向麵紅耳赤的女孩,正色開口:


    “罷了,四公主,橫豎是我連累了你,這次……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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