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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


    十裏長街陣陣馬鳴夾雜人的唿喝,接著一隊人馬自官道飛馳而過,驚得道旁行人四下閃躲,恐避之不及。


    也有不少百姓在剛剛馬隊掠過的刹那看得清楚,那幾多絳紫番服襯著一嫋蟒青,分明便是東廠的頭目出動了,一時駐足紛紛,或翹首或議論。看方向是奔皇宮而去,不知那頭又出了何事,要勞動那位重權在握的大太監親自走上一遭?


    神武門外東廠人下馬,冷青堂隻帶顧雲汐與兩番衛快步入宮。剛接趙安報信,得知皇貴妃趁皇上閉關、皇後到寺廟齋戒未歸又鬧出幺蛾子,這才火急火燎的打馬往宮裏猛趕。


    此外,冷青堂與顧雲汐還從趙安口中獲得一個重大的消息,就在永寧宮萬玉瑤的身邊,居然藏著一個冒牌的顧雲汐!


    至永寧宮門口,正遇到顧雲瑤被頌琴攙扶著走出來,但見她臉色萎黃不振,額上見濕潮似密密匝匝的細汗。


    冷青堂、顧雲汐二人看得心頭悚然,趕過去欠身拱手:


    “微臣冷青堂見過裕主子。”


    “卑職屠暮雪,拜見裕妃娘娘。”


    顧雲瑤五官微動,怔怔流轉目光,刹那間神現清明。


    顧雲瑤定定看著冷青堂須臾,神色變換莫測,極具複雜。再一偏頭望向恭順的顧雲汐,臉色驟沉,容顏清冷凜冽,與前一刻那落魄失神之態大相徑庭。


    是她,就是她!


    是這女子奪去雲汐心愛之人,傷透了雲汐的一顆心。


    盡管顧雲瑤對暮姑姑心存感激,感念她幾次救助自己度過危難時刻的恩情,可那日闞芳亭裏目睹雲汐哭得痛不欲生,再想想妹妹失蹤的兩年裏所承受的苦,她就把對冷青堂的恨意轉嫁到了眼前這身穿四品近侍官服的女子身上。


    顧雲汐與顧雲瑤對視之時暗暗吃了一驚,她明顯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咄咄逼人,顯得極其不友好。


    帶著滿心疑惑,顧雲汐默默頷首,惴惴眼神避免與顧雲瑤的冷目再做接觸。


    冷青堂上前一步,低聲問:


    “主子,可是皇貴妃對你做過什麽?”


    顧雲瑤眼角微微抽搐,麵色清寡,幽然一句聲音輕飄飄如柳絮飛煙:


    “無事。本宮有孕,皇貴妃既為人母,自然要傳本宮過來口口傳授些孕時婦用保養之技。想來督主日後大婚,那些於新夫人也是無用,本宮在此就不必與您細說了吧?”


    “娘娘,您……”


    顧雲汐一旁震驚無語。


    今日大姐絕對不正常,對她抱有敵意不說,現下還用最為惡毒的語言中傷了冷督主。


    誰不知督主是太監,可她非要說如此,有意揭他無根人無後的短處,不是要當眾狠打他的臉嗎?


    冷青堂迅速抬手穩住顧雲汐,眸光炯炯始終都在顧雲瑤的臉上紋絲不動,思索著、探究著,俊白的麵龐持著波瀾不驚,素冷而無溫,使人看不出情緒。


    側步閃身,他拂袖做個手勢:


    “天色不早,娘娘請迴宮歇息。”


    顧雲瑤目視前方,像個沒有靈魂的傀儡任由頌琴擺弄著攙上顯轎。


    冷青堂隨後吩咐顧雲汐:


    “丫頭,跟著去。”


    “遵命。”


    顧雲汐頷首,眉色冷冽緊緊跟在儀仗最後,直送到景陽宮的地界。


    顧雲瑤眼下居住的這座宮殿裝潢富麗雅致,氣宇軒昂,隻從外觀看就能感覺比起曉夜軒不知奢華精巧了多少倍。


    門楣下,內侍宮婢列隊迎接,唯獨不見趙安。


    顧雲汐暗自歎氣。


    趙公公非是習武之人,腳程根本快不到哪裏。就為給督主報信,人從後宮一路跑到東廠已然累到快要吐血,一時半刻怕是不能馬上趕迴宮來。


    眾人簇擁一宮之主迴去休息,頌琴轉頭,就見顧雲汐在門外落寞的站著,當即陪上笑臉:


    “暮姑姑一路護送主子過來也是辛苦,快進偏殿喝杯熱茶再迴去吧。”


    “多謝。”


    顧雲汐神情驚喜,應承著正待邁步,不想顧雲瑤的冷厲之聲接踵而至,頭也不迴的直懟:


    “這裏哪還有什麽暮姑姑?景陽宮不歡迎你,且去尋你的新主子吧!”


    如挨當頭一棒,顧雲汐完全愣在當場,目現淒楚,兩個臉頰灼灼發燙。


    再一轉麵,顧雲瑤狠狠盯向大宮女,眸色猩紅噴火,沉聲怒喝著:


    “當真是本宮栽培出來的好姑娘,如今都敢越過本宮來做景陽宮的主了!”


    “奴婢不敢,請娘娘息怒。”


    頌琴當場手足驚顫,撲通跪在門外。顧雲瑤不再理她,與宮人們先後_進殿去了。


    顧雲汐驚愕而無奈。


    世上還有什麽事能比眼前這般更為荒謬,更使人痛心疾首的嗎?


    自己分明才是雲瑤的姐妹卻被人冒名頂替,此時貨真價實的她無人認得,居然還被狠心拒之門外。


    剛剛顧雲汐想要隨眾人進入景陽宮,尋機向雲瑤姐說明真相,告訴她不要輕信別人,自己才是她日夜思念的好妹妹,告訴她自己在兩年前被人劫走,強行更換了容顏的經過。


    可姐姐在盛怒之時不準她進入宮苑,至此便錯失了得知真相的機會。


    默默走到頌琴身邊,顧雲汐伸手扶她起來,感激卻也苦惱的說:


    “謝謝你,是我連累你挨罵了。”


    頌琴搖頭澀笑:


    “暮姑姑莫要記恨我家主子,女子懷孕本就性情易變,何況她的義妹眼下被皇貴妃拿捏著,主子想盡辦法還是要不迴人,不免著急上火。”


    “我、我明白……”


    顧雲汐定定看著頌琴,欲言又止,接著歎氣轉身,舉足走遠。


    自己相對姐姐說的事情太過機密複雜,還不能假以頌琴之口傳給她。


    頌琴立於門楣下目送傷心的女孩離開,滿麵同情。


    感情之事你情我願,向來無對錯之分。冷督主原是絕世月華人,雖為宦官其風姿不遜男兒,宮中愛慕他的女子定不在少數。


    暮姑姑非是過錯一方,隻是自家主子對雲汐小主子偏疼,眼見她受苦便將恨意遷怒到對她有過救命之恩的暮姑姑身上。


    自己身為卑微宮婢,隻道旁觀者清,獨不敢饒舌妄言。


    一想到趙公公出宮未歸,主子跟前少不得有人伺候,頌琴沉歎一聲,抬腳過門檻。


    庭院裏宮人們悉數立於正殿廊下,頌琴見了驚然,趕去問,才知自己外頭與暮姑姑說話那會兒,娘娘差人將走時未喝的燕窩粥傳進殿後,便宮人們全攆了出來。


    頌琴不放心,推了推門,被小宮婢拉住:


    “姑姑不可進入,方才娘娘發火,砸了不少東西,刻意吩咐您迴來了也要站在殿外,誰放您進去就要打斷誰的狗腿呢!”


    “啊?娘娘真這樣說?”


    頌琴滿臉慘淡,望著小宮婢容色緊張而又篤定的頻頻對她點頭。


    “這可如何是好……”


    頌琴急出滿頭大汗,跺腳:


    “娘娘身子一天天的重了,有孕饒是辛苦內心邪火便盛。方才我隻見她對救命恩人如此刻薄,忍不住送暮姑姑一個台階下,誰成想竟被娘娘真真兒惱上了。”


    抱怨歸抱怨,頌琴也不敢違背主子的命令,隻得規規矩矩的攏手直立,與眾人同在廊下守候。


    ……


    永寧宮,掌燈時辰,宮人們在各處銅台擺上新蠟,如數退到殿外。


    燭光旖旎處冷青堂挺身直立,眸光平靜之中暗藏鋒芒。


    “娘娘,您傳召裕主子過來,究竟與她講過什麽?”


    萬玉瑤抿唇輕笑笑,聲音靡麗而幽冷:


    “本宮在迴答督主的提問前,也來問督主一個問題,在你的心目中究竟視本宮為何物?”


    冷青堂噤聲不語,萬玉瑤扯動嘴角漫出一抹弧度:


    “多日不見裕妹妹不知她懷孕是否辛苦,本宮到底算是過來人,邀她入永寧宮閑話家常,順帶教她一些日常保養方法本是無可厚非。督主卻不放心本宮,非要大老遠自東廠過來看看才肯安心?


    你該知道她父閔瑞與本宮的父親同為皇上效命,本宮自然視她為親妹妹。督主如此大有興師問罪之意,未免太過心思狹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眉梢蹙起,端的是難言的委屈和幽怨,盛裝華彩的女人柳細腰輕搖,邁步向眉眼無儔的男子寸寸貼近,上身高聳的山巒異常不安分起來,頂端輕輕抵上冷青堂的軟肋,隔著蟒衣,來迴蹭了幾下。


    香風湧動,絲絲酥癢感覺奇特非凡,卻似在男子的身心處激不起半分浪花。


    冷青堂容色依然沉穩無恙,佇立的身姿亦如千年冰山,巍峨不動,鳳目緊鎖萬玉瑤妖媚的五官,眼底寒芒精亮,寸寸犀利。


    ps:男主是假太監的秘密,就快被女主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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