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這一切都是假的呢?


    他試圖讓自己再多活一會兒,不敢去聞被褥的氣息,他想——


    另一條街道的雪還沒鏟完。


    完全不顧外麵零下二三十度能輕而易舉凍死人的夜晚,踉踉蹌蹌地出門。


    “你要去哪兒?”


    這天好冷,唿出的氣立即能變成霧,齊宿緊握著樓道紮人手的鐵扶手,看見樓梯拐角的人,冷冰冰的眼不受控湧出燒開的水,給他增了點活人的熱氣。


    “你才是……”,他的聲音好像被樓下的冰糲子磨過,反問,“去哪了?”


    薛知恩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她動作極慢地將背在身後的東西拿出來,一雙比星星還亮的眼睛在昏暗老舊的樓道裏閃爍。


    她說:“我已經半年沒有送你花了。”


    齊宿的唿吸暫停:“……”


    大雪造成的不便不隻是公共交通停擺,花期在夏季的向日葵也不好買。


    無奈,薛知恩捧著一大束火焰焰的紅玫瑰,不知什麽時候走上了台階,在距離他一階時,停住沾滿雪水的腳,獻寶似的仰頭看他。


    “賣花的老板說,應該送玫瑰才對。”


    “……”


    “就是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她小聲呢喃。


    薛知恩的父親長了對風流浪蕩的眉眼,相由心生,他也確實是個風趣浪漫的人,在薛知恩根本沒有的戀愛經驗裏,討好愛人,隻有很久以前父母恩愛時的模板可以作為參考。


    她輕輕地說:“雖然有點晦氣,但我爸爸每次下班都會給我媽媽帶一束花。”


    雷打不動。


    她眯起情深繾綣的桃花眼,怯怯地拉住他垂在一側的小指。


    “我母親看到花總是很開心,不知道你會不會開心……”


    齊宿的眼角膜被燙得發疼,他這輩子怕是想破腦袋都想不到,有人會在這樣冷的夜裏傻傻地抱著一大捧玫瑰,鼻子都凍紅了,問他喜不喜歡,開不開心。


    更想不到,那個人是他連妄想都惶恐的——薛知恩。


    他想哭。


    淚珠子劈裏啪啦地往下掉。


    把姓薛的嚇得不輕。


    “怎麽哭了?”她拿袖口翹著腳幫他擦稀裏糊塗的淚,“就這麽討厭玫瑰嗎?”


    齊宿覺得她是笨蛋。


    他感受到女孩指尖的失溫一把把人抱迴家,關上門,邊哭邊兇。


    “你是笨蛋嗎?啊?知道今天外麵幾度嗎?我不是讓你在家裏嗎?你有把自己的身體當迴事嗎你?!”


    表示愛意的紅玫瑰被放在一邊,被他搓著手迴暖的薛知恩被他罵的像做錯事的貓,尖銳的耳朵耷拉著,拿眼睛小心翼翼地瞥他,被發現了就收迴,沒一會兒又偷偷摸摸瞅過來了。


    齊宿對她是又愛又氣,扒她的褲子問:“腿疼不疼?”


    “不疼,”薛知恩眨眨長睫,“我穿保暖褲了。”


    “……”


    齊宿摸到她外褲下的厚度,心跳一怔,狀似無意地隨口說:“你不是嫌醜不愛穿嗎?”


    要她多穿一層恨不得張口咬死他。


    “怎麽這會兒想起來穿了?”


    一隻比他小些的手裹住他骨嶙的掌背,小小的聲音穿進他耳膜,貓爪一樣撓。


    “我想跟你……長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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