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


    齊宿望著因怒吼胸口劇烈起伏的薛知恩,很認真、很輕柔地又問了一遍。


    “你晚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做好嗎?”


    “……”


    屋內的空氣很安靜。


    安靜到薛知恩能清晰地聽到他唿吸的頻率,以及自己在漸漸停滯尖銳的暴躁神經,血液流動的速度在減緩。


    她平靜些許,冷凝的視線移向鈔票袋:“我沒有給雇傭你當保姆的錢。”


    言外之意是:你不需要給我做飯。


    “我不收錢,”齊宿仰頭說,“我願意。”


    說得像結婚誓詞一樣。


    “再說了鄰居之間不就是要互幫互補嗎?”齊宿抻抻塞滿的行李袋,語氣輕快,“都是應該的。”


    “我這輩子最大的不幸就是跟你這種人當鄰居。”


    薛知恩脫口而出。


    男人沒有第一時間對這句話做出反應,將行李袋拉好放到一邊,幾步上前輕輕拉起她的袖角。


    在暗黑中,他彎起的眼眸好像在發光,宛若倒映著璀璨晨星般閃亮。


    “可是,怎麽辦呢,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有機會跟你做鄰居。”


    薛知恩:“……”


    “屋裏太黑了,我帶你先去臥室,家裏需要收拾一下,等會兒我去買菜的時候順帶去趟五金店,迴來做晚飯之前把鎖換上……”


    齊宿自顧自地說著,姿態自然地好像這是他的家,他們真的是什麽很熟的人一樣。


    跟在他後麵走的薛知恩沉默地盯著這個毫無負擔闖入自己家裏的陌生變態。


    “你到底想要什麽?嫌我給的錢少?”


    她聲線比先前平穩。


    “我說過了,”齊宿牽著她繞開雜物,耐心解釋,“我不要錢。”


    自小泡在錢權圈裏的薛知恩怎麽可能相信有人不要錢。


    她視線放空在男人寬大的後背上,他牽自己的動作很小心翼翼,就揪著袖子的角角,步子也很慢,明顯在故意遷就她。


    薛知恩垂眸,嗓音冷漠:


    “如果指望照顧我能得到更多的錢,或是薛家的青睞,我勸你不要妄想了。”


    麵前堆著金山沒人能抵抗住誘惑,薛知恩現在是腿壞了,但不是腦子壞了。


    這樣兇都兇不走,甩錢也不走的,一定所圖謀更多。


    怕是要把她抽筋扒皮、喝血吃肉、敲骨吸髓……


    齊宿身形一滯,薛知恩也被迫停住腳步,裏麵更黑,薛知恩看不清他。


    ‘啪’的一聲。


    臥室的燈亮起,隨之是溫熱的大手附上她的眼眶,溫和磁嗓提醒。


    “緩一緩再睜開眼。”


    薛知恩的思慮被截斷,眼前的手溫熱幹燥,與這陰冷的家形成鮮明對比,讓人不禁想要親近,汲取更多……


    她一把推開他的手,露出厭惡的眉眼:“別碰我,真惡心。”


    “對不起。”他縮迴手,道歉的速度格外快。


    搞得薛知恩也不好再發作,越過他說:“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齊宿站在臥室門口沒動。


    “不想跟我上床,就從我的臥室滾出去。”


    薛知恩脫外套的手沒停。


    即便裏麵還穿著衛衣,齊宿仍偏開俊臉,碎發下的耳垂有些泛粉,話說得磕巴。


    “那,那個,知恩,我幫你收拾收拾家裏可以嗎?”


    “哼,我說不行有用嗎?”


    短短兩天的相處,這人她已經看透了,看似溫軟,好說話。


    實則沒有一件事未按照他的想法走。


    薛知恩動作極其生疏地扯下衝鋒衣外套,不顧勒疼的手臂,語氣嘲諷。


    “你跟入室搶劫的有什麽區別?”


    區別大了。


    他隻入室,不搶劫。


    齊宿悶頭想。


    又靜了好一會兒,衣物悉悉索索的聲音消失,他按住幾乎要跳出胸腔的心髒,慢慢轉迴頭。


    “知恩。”


    “還幹嘛?”薛知恩不耐。


    齊宿看著換好睡衣的她,抿了抿有些幹澀的唇,修長的手指拉開一點領口,露出熱粉的鎖骨散氣。


    “我,我……”


    舌頭打結幾次他才捋順,找迴自己的聲音。


    “……我想跟你說,我不覬覦你什麽,隻是想幫幫你。


    你可以不信,就當我爛好人、或是變態吧,隻是看著你我就很滿足了。”


    “如果非要給報酬……”他的斂下長睫,“你送我幾張簽名照,會比鈔票更讓我開心。”


    齊宿這人,從小就跟人不一樣,骨子裏透著股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


    要不也不會離經叛道去學什麽藝術,更不會在圈內有現在特立獨行的名聲。


    對他來說。


    薛知恩的簽名照,那可是千金不換。


    見他扭捏期待地提出這種要求,薛知恩耷拉在左側的手指無意識把睡衣捏出褶皺。


    惡心到她開始懷疑自我。


    “我到底哪裏招你這種人喜歡了?”


    她以前是什麽很賤的人嗎?


    齊宿咧出個大大的微笑。


    他迷戀上她的契機,那是一個鮮為人知的秘密。


    “對了,”齊宿想起一件格外重要事,“知恩,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我不想知道。”


    薛知恩拎起換下來衣服聲音冰冷。


    盡管她不想,但這男人的名字早在他給自己看身份證時就記住了。


    記憶力好就是這點不好。


    什麽垃圾都能印進腦子。


    齊宿跟耳背似的,往她身前湊了湊,隻有兩人的空間,他還特意小聲貼到她耳畔說。


    “我叫齊宿,齊宿的齊,齊宿的宿。”


    似乎生怕她光聽記不住,小心牽起她空著的左手,食指在掌心滑動。


    “知恩,記住了,是齊宿的齊,齊宿的宿。”


    越發滾燙的指尖黏在她的手心,好像要透過皮膚將這兩個字寫進她髒腑。


    薛知恩猛然抽迴手,握緊觸電般酥麻的掌心,沒好臉色道。


    “我管你叫什麽,‘死變態’就很適合你。”


    齊宿沒生氣,笑容反而更燦爛了,肉眼可見的開心躍然臉上。


    “你喜歡叫我什麽都行,但你一定記住我的名字好嗎?”


    他語調攜上懇求,“知恩,我知道你記憶力最好了。”


    開玩笑。


    能在最喜歡、最崇拜、最渴望不可及的人手心寫自己的名字,那是多少人做夢都夢不到的絕頂好事。


    此時此刻,他齊宿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最幸福的人!


    薛知恩凝視著他傻瓜一樣陶醉的模樣,下一瞬,將手裏的衣服狠狠扔到他臉上。


    “死變態!拿著你的東西滾。”


    “……”


    齊宿拿下捂住臉衣物,緊緊抱在心口,一臉的不敢置信。


    “你確定要還給我嗎?”


    薛知恩皺眉。


    什麽意思?


    齊宿把貼過她身軀的粉衛衣捧在鼻尖猛吸,悶著聲,嗓調中滿是雀躍。


    “還有你的味道哎,這個比鈔票好多了,知恩,我會好好珍藏的~”


    薛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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