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黃昏,楊萼君坐在小東樓的窗子前,看沈子寒新買來的《玉台新詠》。

    夕陽把最後一抹絢爛的餘輝灑照在小東樓窗戶上,把室內映照得金燦燦,暖融融,明麗亮堂。楊萼君的心情就象這璀璨的晚霞一樣,沐浴在幸福和歡樂中。找到了意中人,有了最後的歸宿,楊萼君怎能不欣喜欲狂呢?《玉台新詠》寫的多是思婦的閨愁,怨婦的哀傷,棄婦的怨恨。“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楊萼君現在沒有了先前的彷徨和傷感,有的隻是歡樂和對美好未來的向往。在這樣的心境下讀《玉台新詠》,覺得有些格格不入。再就是對沈子寒的惦念,她現在對沈子寒已經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地步。沈子寒和夏光曦、李敬若被縣長召去了縣城,說是國民政府教育部來了視察大員,考察各地民風和教育情況。走時說一兩天就迴來,現在第四天還沒有迴來。楊萼君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好象在半空懸著,惶惑不安,不塌實,心猿意馬,哪裏還看得下書?隨手把《玉台新詠》丟在桌子上,對梅心說:“子寒去縣城有三天了吧?”

    梅心逗她:“怎麽?剛三天就想啦?”

    “去。”楊萼君瞪了梅心一眼,“瘋丫頭,沒正形。”

    梅心吐了吐舌頭,剛要說什麽,院子裏有個女子喊道:“楊小姐是在這兒住嗎?”

    梅心隔窗戶問:“您找的是哪個楊小姐?”

    那人說:“就是新來不久的楊萼君小姐。”

    “是。”楊萼君一邊答應,一邊對梅心說,“去看看是誰?”

    梅心心裏納悶,說:“這裏咱們沒有認識的人呀?”

    梅心走到窗戶前,隔著玻璃往外一看,見是一個從沒見過的小丫頭。對楊萼君說:“是個小丫頭。”

    “認識嗎?”楊萼君問。

    梅心搖搖頭:“不認識,從來沒見過。”

    楊萼君走過去打開窗戶,說:“姑娘,你找錯地方了吧?”

    “沒有,我找的就是您。”小丫頭說,“我叫翠紅,是沈家的丫頭,是夫人叫我來見楊小姐的”

    “夫人?”楊萼君知道,她指的是沈子寒的夫人,不知怎的,心中有一種怪怪的滋味,下意識地重複了一句。

    翠紅說:“不錯,就是子寒少爺的夫人張雲卿,特意派我來看望小姐。”

    “這……”不知道為什麽,楊萼君心裏有一種莫名的惴惴不安,說:“夫人有……有什麽事嗎?”

    “有。”翠紅迴答得很肯定,說,“小姐,能讓我上樓去嗎?”

    楊萼君歉意地笑了笑,說:“哎呀,你看我,快,請姑娘快上來。”

    “她來幹什麽?”梅心心存戒備,問楊萼君。

    “不知道。”楊萼君搖搖頭,說,“人家來了,總得以禮相待。”

    翠紅小跑著從樓梯上來,有禮貌地向楊萼君施了個禮,說:“給楊小姐請安。”眉眼很活,小嘴很甜。

    楊萼君還禮,說:“快起來,請坐。”

    “謝小姐。”翠紅沒有坐,斜靠在椅子上,說,“是這麽迴事,夫人派我來,一是給小姐個安;二是呢,小姐初來乍到,生活上可能有許多不便,夫人讓問問需要什麽不?需要什麽盡管說,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千萬別客氣,”

    楊萼君說:“謝謝夫人,不需要什麽。”

    楊萼君心中好生疑惑,她來到南園這些日子,沈子寒一直沒得空閑,先是為忙丐幫被抄,後來上海北平先後發來電報催要稿子,沒日沒夜加了好幾天班,壓根兒沒有迴家的時間,張雲卿怎麽知道自己住在這裏呢?便試探地問翠紅:“夫人知道我來啦?”

    “唉,別提啦。”翠紅說,“夫人埋怨少爺不會辦事,不該讓您一個人孤零零的住在城外。家裏房子雖然不富餘,可是多一兩個人還是能住下的,大家在一起也顯得親熱。象現在這樣,知道的說少爺不會辦事,不知道的,還以為夫人肚量小,容不得人呢。”

    翠紅這番話說得很得體,楊萼君被感動了,心中的疑團一下子冰化雪消,說:“不會,夫人多心了。子寒寫稿子,我得幫他查找資料,住在這裏方便。自家人,沒那麽多事。”

    翠紅拿出幾匹新買的時興布料,說:“這幾匹料子是夫人托人從上海捎來的,是在外國洋行買的,質地花色中國都沒有。夫人送給您,添幾身新衣裳,不知道楊小姐喜歡不喜歡?”

    楊萼君受寵若驚:“哎呀,這……怎麽好意思?”

    翠紅說:“這是夫人的一點心意,無論如何您也得收下。”

    “那……”楊萼君遲疑片刻,說,“那好,我收下。替我謝謝夫人。”

    “哎。”翠紅很高興,說,“不客氣,這我能帶到。”她突然拍了一下腦門兒,說,“阿唷!您瞧我這記性,差點把大事忘了。”

    楊萼君已經完全沒有了防備,問:“還有什麽事?”

    翠紅說:“夫人請您去家裏吃晚飯。”

    “這……就不麻煩了吧?”楊萼君實際是半推半就。

    翠紅說:“不麻煩。夫人說您是貴客,她要親自下廚給您做幾樣菜。您一定得去,您要不去,夫人要罵我不會辦事的。”

    “這……那好吧,我去。”楊萼君頗有盛情難卻的感覺,答應了。

    翠紅高興得樂了,說:“還是楊小姐體諒下人,我一見麵就覺得跟您投緣。天不早了,咱們走吧。”

    楊萼君說:“好,我換件衣服。”

    楊萼君整理梳洗一番,天已經到了黃昏時候,由梅心陪著走下小東樓,跟翠紅走進城門來到街上。街上人來車往,熙熙攘攘,很是熱鬧。翠紅在前麵帶路,她們有說有笑,顯得很親熱。走著走著,突然,城門外響起嗚裏嗚哇的喜樂聲和鳥銃鞭炮的乒乓聲。

    楊萼君和梅心迴頭看去,原來是誰家在娶媳婦,油碧車上披著紅,顯然裏麵坐的是新娘子。但是卻沒有新郎倌,她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迎親隊伍,覺得很奇怪。楊萼君想問問翠紅是怎麽迴事,卻發現翠紅不見了:“哎?翠紅呢?”

    梅心說:“剛才還在哩,怎麽一下就不見了?翠紅!翠紅!翠——紅!”

    她們四處尋找,卻不見翠紅的蹤影。

    “這丫頭,腿真快,到哪去啦?”楊萼君正在疑惑間,身旁傳來人們的議論。

    一個年輕媳婦問一個老年婦人:“嬸子,這是誰家在娶媳婦啊?”

    老年婦人說:“你還不知道呀?是沈家少爺從蘇州娶的二夫人。”

    楊萼君聽到“沈家少爺”,不由怔了一下,問老婦人:“大媽,是哪個沈家少爺?”

    老婦人說:“你是外地人吧?俺這兒就一個沈家,沈子寒沈少爺。”她特意補充了一句,“沈少爺可是個好人。”

    “啊?!”這太出乎楊萼君意料了,如聞晴天霹靂,一下子懵了。下意識地再次向娶親隊伍看去,車前紅燈上的“沈府”二字兀地映入眼簾。她覺得是那樣的生硬,刺眼,好象有意在向她挑釁。

    “天呐!這……這是怎麽迴事?怎麽會是這樣?莫非……”楊萼君覺得天旋地轉,站立不穩,昏厥過去。

    “啊?小姐!您怎麽了?您醒醒啊!”梅心急忙把她抱住。

    楊萼君蘇醒過來以後,心中生出一個可怕的想法,莫非沈子寒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在演戲?她遇見的又是一個洪家璧?她痛心疾首,仰天長唿:“我上輩子作了什麽孽,為什麽要這樣折磨我懲罰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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