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淮玦顯然也想到了這點,這是唯一能護住宋令虞的辦法了。


    “好,我答應你,令虞,我封你為貴妃。”湛淮玦閉上眼,心裏還是隻有絕望,沒有半分的歡喜。


    他得到了宋令虞,但似乎,他也徹底失去了宋令虞。


    宋令虞的女兒身被曝出來後,朝野震驚,天下嘩然。


    她天縱奇才,八歲起就名動京城。


    十六歲三元及第天下知,十八歲跟父親一起把持朝政,廢殺前太子,助曾經的瑄王坐上皇位。


    她政績斐然,還去了戰場上,運籌帷幄算無遺策,把悍勇的耶律軍擋在了國門之外。


    這樣的宋令虞立下了不世功勳,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人人隻能望其項背,無人達到她的高度,隻能膜拜她。


    可她,卻是女兒身!


    這簡直太荒唐駭人聽聞了!


    官員們除了震驚外,還有羞恥和憤懣,他們竟然被騙了那麽多年,尤其是這朝堂上無一人不是宋令虞的手下敗將,包括前太子。


    多年來他們竟然都輸給了一個女人,是一個女人的手下敗將。


    而原本他們好不容易成功了,這個女人也應該被誅了。


    她卻使盡渾身解數勾引了帝王,讓帝王不顧一切地封她為貴妃。


    群臣反對,向天子死諫。


    宋令虞女扮男裝犯得是誅九族之罪,天子沒治罪就算了,竟然還讓她入了後宮,起步就是貴妃。


    然而不管群臣如何反對,湛淮玦仍然一意孤行,要撞柱子的就讓他們撞,撞死了拖走。


    他還罷免了阻攔他的臣子,有的甚至被關進了獄中用刑,還有天下所謂的有誌之士聯合起來抗爭,他格殺勿論。


    他要厚葬宋崇淵。


    太後尋死覓活,找高人做法,要將宋崇淵挫骨揚灰,魂飛魄散。


    湛淮玦毫不遮掩地囚禁起了太後……這一番不孝不仁不義的操作下來,湛淮玦儼然成了一個暴君、昏君。


    但他不在乎。


    現在他已經不像開始處處受掣肘了,真正握著生殺大權。


    但凡沒有人能推翻他這個皇帝,他就會為了宋令虞而昏庸無道,對抗天下人。


    事實證明,殺人還是有用的,至少短時間內有很好的效果。


    群臣們噤若寒蟬,民間人人自危,誰都不敢說話了。


    湛淮玦隻是要一個女人,沒有做對百姓不利的事。


    所以隻要沒有人組織引導,百姓們是不會因為他的後宮多了一個女人,而發動暴亂的。


    他們隻會在真正活不下去的時候,才會抗爭。


    否則被奴役壓迫了幾千年,皇權至上的思想根深蒂固的他們,是不會反抗皇權的。


    他們隻求吃飽穿暖安居樂業,現在在聖譽帝的統治下,他們生活得還好。


    因此天子的後宮多了一個女人,跟他們有什麽關係?


    皇宮裏舉行著冊封貴妃的大典,盛大隆重,其規格甚至超過了中宮皇後。


    這一晚,湛淮玦把此當成了自己第一次娶妻、他和自己心愛的女子的新婚夜。


    湛淮玦在龍榻上掀起了宋令虞頭上的蓋頭,看到宋令虞的那一張臉時,他心裏終於是湧出了狂喜。


    “阿虞,朕以為自己喜歡的是男子,其實不是。”


    “朕喜歡的隻是你,不管你是男子,還是女子,朕都喜歡。”


    “你給朕一些時間,以後你會是朕的皇後,我們的孩子會是太子……”


    與此同時,幽州傳來軍報,徐將軍和徐家的幾人、部下,因投敵耶律軍,已被斬殺於陣前。


    而他的女兒鏢騎將軍徐若仙帶著十萬人,投靠了耶律軍,跟耶律軍一起攻打南昭。


    這樣的軍報,證實了宋家的謀逆造反,投敵叛國。


    南昭這次是真打不過了,要求議和,條件隨便耶律樸拙提。


    徐若仙和耶律樸拙做了交易。


    她趕來幽州邊境的時候,父親已經被斬首了。


    父親的投敵是假,如相公所說,父親被陷害了,以姚家為首的派係沒有放過父親。


    她的全族,好在根基不深,加上被父親帶來軍中的一個村裏的鄉親們和心腹部下,也隻有五十多人。


    可這五十多人的被殺,已然讓她悲痛萬分。


    相公的宋家上下六百多口人,該有多慘烈?


    相公承受了多大的重創和痛苦啊。


    相公一個人獨活於世,該如何撐下去?


    她的叛逃投敵是真的。


    她隻有一個條件,要耶律樸拙救她的相公。


    不,全天下都知道了,她的相公是女兒身,已經入了天子的後宮,被封為貴妃。


    但即便這樣,她還是最愛她的相公。


    耶律樸拙想繼續打下去,可中原太大了,且兵力強盛,不知道多少年耶律樸拙能問鼎中原,她怕到了那個時候,相公已經被埋骨於後宮中了。


    她的相公,尊貴又柔弱不能自理,需要她憐她寵,需要她保護。


    這樣的相公是鬥不過後宮的那些女人的,肯定是湛淮玦強迫了她。


    相公的處境那麽艱難,她等不了耶律樸拙打去皇城。


    她要以最短的時間救出相公,然後讓相公幫耶律樸拙問鼎中原。


    他們一起找湛淮玦複仇!


    徐若仙緊緊抓著手中相公一直用的手帕,眼眶通紅,強忍住了淚水。


    她一直都是有勇無謀的,動腦子的從來都是相公,相公指哪她打哪。


    可現在,相公不在身邊了,她就長出了腦子,千方百計地去謀劃。


    所有人都知道名滿天下的小丞相是女兒身了,包括耶律樸拙。


    徐若仙也變得細心了,發現耶律樸拙有些不對勁。


    耶律樸拙在笑,可笑裏有很殘忍嗜血的意味,麵具後的墨眸裏泛著猩紅,帶著瘋狂感,讓徐若仙心驚。


    耶律樸拙突然起身大步走出去,翻身上馬,衝入到了荒原裏。


    草原上的冬天到了最冷的時候,零下四十多度,滴水成冰,河流都被冰封住了。


    耶律樸拙穿得單薄,墨發上都結了白色的冰霜,他舊疾發作從馬背摔了下來。


    霍菀趕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坐在冰河上,麵具掉在一旁,雙腿一屈一伸。


    整個人都覆著一層冰寒,如同冰雕,不似凡人,側顏完美得讓人屏住唿吸。


    霍菀聽到他低沉的笑聲,可走近了,卻見他的眼裏一片濕潤。


    耶律樸拙,確切地說是南昭前太子湛淮晏,沒有看霍菀,嘶啞的嗓音裏透著極致的嘲諷可笑,“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宋令虞女扮男裝二十五載,瞞過了所有人。


    可笑過去十年的時間裏,他以為自己有龍陽之好,愛上了一個男人。


    更可笑的是在意亂情迷的那晚,他都不知道宋令虞是男人。


    現在宋令虞恢複了女兒身,做了湛淮玦的貴妃。


    憑什麽?


    從小到大她是男子,她的選擇一直都是湛淮玦。


    現在她做迴了女子,她就能和湛淮玦雙宿雙棲了嗎?


    他,不允許!


    霍菀歎了一口氣,取出一個瓷瓶,倒了一粒藥丸給湛淮晏,“是,殿下,我早就知道她是女兒身。”


    “殿下,我們迴去吧,你的身體不適合常年呆在這樣惡劣嚴寒的草原上,沒辦法再打下去了,趁著湛淮玦他們不知道這件事,要跟我們議和,我們就迴南昭養養你的身體。”


    “而且我們打仗傷得是南昭我們自己的子民,宋家覆滅,徐將軍被害,如今朝堂上姚家勢大,打仗的也是錢家大郎之輩,恐他們還會不顧百姓的死活,用百姓做人肉護盾。”


    霍菀曾經希望鏟除大奸臣,但宋家被覆滅後,她隻有惋惜和痛心。


    在官場裏,哪有真正坦蕩無私清正廉潔之人,以姚家為首的保皇派,他們難道就是正義的一方嗎?


    非要選擇的話,霍菀更願意選大奸臣和宋令虞。


    她的殿下說的“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官場就是充滿了爭鬥和廝殺。


    有些官員你不能用善惡和好壞去定義,或許從很多年後的後世看,所謂的奸臣就成了被人稱頌的功臣。


    當然,諸如秦檜,跪上千年,遺臭萬年毋庸置疑。


    作為帝王不是清理他們,而是利用好他們,讓他們發揮自身價值的同時,也相互製衡。


    霍菀:“我們可以以出使南昭的身份,攪亂南昭的朝堂,挑起他們的內部矛盾和鬥爭,從內部擊潰他們,在此期間找機會殺了湛淮玦,然後再兵臨皇城。”


    很快,中原王朝得到了迴複。


    這一次耶律樸拙竟然同意了,接受南昭送的和親公主。


    但他會親自來南昭一趟,親自挑選自己的閼氏(音同“胭脂”,意同“皇後”)。


    不論出身,民女,高門貴女,或是已婚婦人,甚至皇帝的女人。


    隻要跟他有緣分,他看上了,南昭都要送給他。


    耶律樸拙的要求,讓南昭的眾多女子都陷入了恐慌中。


    傳聞裏這個草原霸主不僅七老八十歲了,妻妾成群,孫子都能當她們的爺爺了。


    而且他嗜殺暴戾,尤其在榻上有各種變態的愛好,中原不知道多少良家婦女被他搶掠了去,受盡折磨淩辱而死。


    於是京中的女子們都想辦法避禍。


    聽說耶律樸拙最喜歡人妻,一時間已婚女子有的去了遠親家裏,有些不惜到廟裏修行。


    過了春節,聖譽六年的春天,耶律樸拙帶著使臣和護衛軍,偌大的隊伍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南昭。


    *


    宋令虞從這場夢中驚醒後,當天夜裏便和妹妹一起,馬不停蹄地往京城趕。


    她隻是用了五天時間,就到達了丞相府,坐在馬背上還沒下來。


    門房就已經迎了出來,簡直是奔走相告,“快!四公子迴來了!”


    有人扶她下馬,有人接了妹妹手裏的鞭子,還有人把馬牽走安置。


    緊接著更多的下人走出來,簇擁著把她迎進去。


    總管小跑著去通知宋崇淵,提前迴來的宋令書和陸氏知道後,帶著宋騁麟來迎她。


    她看到陸氏有些隆起的肚子,這才知道陸氏懷孕了。


    宋令虞看著他們,看著府中的一草一木。


    每一個熟悉的下人都因為她的歸來而欣喜。


    偌大的丞相府雕梁畫棟,九曲迴廊,假山湖水,奇花異草……在秋日裏別有一番景致,處處都彰顯著它的輝煌和榮耀。


    宋令虞看著這一切,通紅的眼眶裏泛著淚,嘴角卻揚起了笑。


    她大步走進去,衣擺揚起一道弧度。


    宋騁麟小尾巴一樣黏著宋令虞,非要宋令虞牽著手。


    陸氏和宋令書走在宋令虞身側,“令虞,母親被蛇咬,提前發動了,遇上了難產,我們快去看看吧。”


    “我都知道了。”宋令虞頓了頓,彎身把拽她手指的宋騁麟,抱了起來。


    宋騁麟的雙臂圈著宋令虞的脖子,蹭著宋令虞,開心到歡唿,又驕傲地邀功,“四叔四叔!你走的這兩個多月麟兒好想你。”


    “你留給麟兒的功課,麟兒都做完了!麟兒會背好多書了!四叔隨時可以考麟兒!”


    “好。”宋令虞摸了摸宋騁麟的腦袋,夢裏五歲的宋騁麟的屍體被大雪覆蓋的畫麵,在漸漸消散。


    她抱著宋騁麟,跟幾人去了鄭氏的院子。


    宋令凝直奔鄭氏的產房而去。


    結果被宋崇淵從背後一把抓住了衣領,給提起來,丟到一旁。


    既然這是宋令虞帶迴來的,宋崇淵自然知道這是宋令凝,“你進去幹什麽?這個時候就別再添亂了。”


    “父親,妹妹會醫術,她能讓母親和孩子都平安的。”宋令虞看著這樣的父親,有很多話要說,很多事要做,但此刻母親最重要。


    宋令虞壓下一切在產房外守著。


    宋崇淵懷疑地看了宋令凝一眼,但他相信宋令虞,擺擺手讓宋令凝進去了。


    鄭氏被毒蛇咬了,別說用力氣生孩子了,她中了毒幾乎要昏厥。


    孩子卡在了那裏,再拖延下去恐怕就會窒息。


    “夫人,你再堅持堅持,用力啊……”產婆滿身汗。


    太醫能給鄭氏用的藥和方法都用了,產婆眼看著中毒的鄭氏命在旦夕,孩子也沒生出來,怕是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她的手都抖了。


    宋令凝上前推開產婆,讓其在旁邊輔助。


    她沉默地拿出霍菡給她的一把匕首,霍菡說是手術刀。


    曾經華佗要給曹操做開顱手術,他們這個時代已經有手術了。


    但技術有,會操作,卻因為缺少各種醫療設備和消毒、藥等,幾乎沒有人嚐試,被做手術的人也沒命了。


    宋令凝給母親灌了一碗麻沸散,是根據霍菡給的那本來自後世的醫書,配出來的方子。


    其麻醉效果比麻沸散要好。


    何況,女子生產的痛,早已超過了刀割的痛,痛到麻木,已經感覺不到被刀割的痛了。


    宋令凝沒有給鄭氏剖腹,選擇了側切,嬰兒得以從擴開的產道裏被拉了出來。


    宋令凝把嬰兒交給產婆後,立刻給鄭氏縫合,再用上霍菡給的藥。


    宋崇淵在產房外焦急地等待著,坐立不安,幹脆站起來,不停地踱步。


    他從未覺得時間有這麽漫長煎熬,也沒有像此刻這麽擔憂,心裏充滿了恐慌,手指攥得咯吱作響,掌心裏早已一片冷汗。


    宋崇淵有些暈眩,撐不住。


    不知道過了多久,已經是深夜了,產房裏突然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


    那一刻宋崇淵幾乎是喜極而泣了,不顧男人不能進產房的規矩,直接衝了進去。


    他太急了,腳下還被絆,差點栽倒。


    宋崇淵推開攙扶他的太醫,隔著最後一道屏風,迫不及待如毛頭小子,第一次當父親都沒有這樣。


    他顫聲,“快!把本相的將才兒子抱來給本相!”


    產婆在裏麵清理著孩子,正在包繈褓。


    宋崇淵說完那話卻等不及了,繞過屏風健步如飛地走進去,一副要把自己的將才兒子搶過來的架勢,都有些瘋癲了。


    他的兒子,將才兒子啊,終於是來到這個世上了!


    他要馬上抱到自己的將才兒子,一直不撒手,自己親力親為不辭辛苦地照養,並栽培自己的將才兒子。


    他一係列的培養計劃都製定好了,從生下來就可以開始了!


    隻是產婆正好下跪行禮,“恭喜相爺,夫人為相爺生下一位小姐,母女平安——”


    “你說什麽?!”大奸臣伸過去的手頓住,僵硬地橫在半空中。


    他聽著產婆的話,感覺自己出現了耳鳴,嗡嗡的。


    這無異於晴天霹靂,五雷轟頂。


    他聽錯了,一定是他聽錯了!


    宋崇淵一手抓住繈褓把孩子拎過來,另一手掀開一看。


    不帶把兒,的確是個女兒!


    宋崇淵的瞳孔無限放大,滿臉的震驚和不可置信。


    隨之而來的就是眼前發黑,天旋地轉。


    他在怔愣間不自覺地鬆開手,像是看到了妖魔鬼怪,踉蹌著往後退,聲音是吼的,“這不是本相的孩子,本相的孩子明明是兒子!”


    “本相的孩子怎麽可能長得這麽醜!”


    雖然隻是一眼,但皺巴巴紅通通的,還帶著毛茸茸的胎毛,宛如猴子的嬰兒,是真的醜到了他。


    大奸臣醜拒!


    “你們把本相的將才兒子弄到哪兒去了?!”宋崇淵想到鄭氏曾經把是女兒的宋令虞變成了兒子,立刻推開人走到鄭氏麵前,神色猙獰,興師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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