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微不再對服侍她的人頤指氣使,跟婢女一起踢毽子,蕩秋千,到廚房裏親自動手做糕點。


    她很喜歡做糕點,都是她自己的配方,每次做新品失敗了,也不會倒掉,而是分給他們吃。


    當然,她做成功的也會叫來他們品嚐。


    這樣的林靜微幾乎和整個王府的下人們都打成了一片,墨雷跟著她出去時,就會帶她去品嚐外麵的糕點,迴來後她給複製出來。


    她也樂善好施,那天在街上她摸著一個小乞丐的頭,對小乞丐笑得溫柔又甜美,仿佛有道光灑在她身上。


    墨雷多看了幾眼後,攥著劍往後退了又退,別開了臉。


    宋令虞給他的銀票,當然不是讓他私吞的,要是林靜微一直這麽老實,他會如宋令虞所願把銀票花在林靜微身上。


    宋令虞注意到墨雷的神色,對妹妹更多了憐惜和心疼,妹妹一直都很聰明。


    從小到大被她庇護嬌養著,如今離開了她,不僅能自保,自己過得很好不讓她和姨娘擔心,並且反過來保護哥哥,毅然決然地踏入到了陰謀鬥爭中。


    宋令虞進入院子後,聽到林靜微的嚷嚷,就知道自己來晚了,妹妹的身體再次被林靜微搶占了。


    “大冬天的這屋子裏又冷又濕,你們沒有暖氣,但裝地龍總可以吧?


    “沒有我就忍了,但銀骨炭為什麽不給我用?”這種劣質炭煙那麽多,熏死人了,你們為什麽不用煤炭?煤炭比木炭好用……”


    一院子的嬤嬤和婢女都被林靜微罰跪在地上。


    嬤嬤戰戰兢兢地應著,“林軍師,地龍和銀骨炭都是皇室中人才能用的。”


    “雖然王爺能用,但因為王爺有武功和內力護體,冬日不覺得冷,所以每年就命我們將拿到的上好的炭類,都送到了宋大人那裏。”


    “至於你說的用煤炭取暖,煤炭會引起中毒。”


    林靜微想起來了,煤炭從西漢開始使用,但並不廣泛,更不用來取暖。


    隻因煤炭產生的煙很大,不適合放在冬日封閉的室內,且不完全燃燒會產生一氧化碳,讓人中毒,直到清朝才有蘿卜湯來解毒。


    林靜微突然發現了商機,煤炭可用到冶金、化學、機械、食品等工業,她要將煤炭作為產業鏈發展出來!


    林靜微氣勢洶洶地命令,“你去丞相府,將那銀骨炭都要迴來,以後銀骨炭、我們王府的任何東西都不要往丞相府送了,還有,立刻馬上給我裝地龍!”


    墨雷滿臉的厭惡,平常他們這些護衛們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對著林靜微卻不加遮掩的反感。


    他隻覺得這女人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怕是個癲子。


    平常人是不會想到一體雙魂的,墨雷對林靜微的前後不一,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你們都下去吧,去給林軍師尋銀骨炭來,至於地龍,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比較大,隻有皇室王公貴族才能享用,你還不夠格。”墨雷有十個腦袋也不敢讓人去大奸臣府上要東西,又不能不滿足林靜微的要求,就這樣吩咐著,讓幾個被林靜微磋磨的下人退下。


    王爺雖然尊貴,錦衣玉食,但生活方式很簡單,院子裏不用婢女,也就隻有他們這些隨從們。


    王爺也不是錙銖必較的性情,所以府裏的下人們沒誰受過他的罰。


    他要是罰誰,那就說明很嚴重,直接就讓對方腦袋搬家了。


    而姚氏治下雖然嚴,但不會無故磋磨下人。


    林靜微倒好,一發癲就折磨下人。


    她肯定是把自己當成了當家主母,但誰家當家主母是她這副嘴臉?


    林靜微注意到了宋令虞身上的紫貂皮披風,雙目裏迸發出嫉妒恨的光芒。


    紫貂是所有皮毛中珍貴的,在後世動物都被保護了起來,且皮草的價格非常昂貴,林靜微是買不起的。


    “都是親生的,當娘的卻偏心偏到天邊去了。”林靜微替原身感到委屈又憤怒。


    她這身子還是宋令凝的,身為父母的宋崇淵和鄭姨娘卻把所有好的都給了宋令虞,對她不聞不問的,讓她大冬天的受凍。


    他們一點都不在乎原身,這樣的父母要來何用?


    他們不仁,以後宋家被誅九族時,她這個皇後是不會保他們的。


    “不過沒關係,本軍師跟宋令虞你不一樣,本軍師一不啃老,二不靠男人,迴頭本軍師自己出去狩獵,要多少有多少,女子就應該在經濟上獨立!”


    林靜微這話聽得宋令虞笑了,她母親疼她,大奸臣因為她的價值而偏寵她,她怎麽就是啃老了?


    她在瑄王這裏辦事得力,瑄王給她諸多賞賜,怎麽成了她靠男人了?


    宋令虞今日穿著靛藍色的長袍,領口袖口都鑲繡著銀絲邊流雲紋,腰間束著一條青色祥雲寬邊錦帶,掛著白玉玲瓏腰佩。


    她的身軀修長筆挺,重姿月韻,風姿清雅,明亮而不灼人,超塵拔俗。


    “是啊,林軍師隻靠一張嘴就什麽都能要來,你現在才是王爺身邊的紅人,王爺這裏已經沒有了本官的立足之地。”


    “你在陰陽怪氣什麽的!你被瑄王厭棄,失了寵,是因為你又賤又放蕩,你活該,罪有應得!”林靜微冷笑。


    明明還是這張臉,宋令凝用著一顰一笑都動人得讓人移不開眼。


    林靜微用卻讓人生厭,可見是麵由心生。


    宋令虞在心裏對妹妹說了一聲對不起,抬起腳就狠狠踹上林靜微的膝蓋,在林靜微吃痛跪到地上後。


    她彎下腰,抬起雙手掐住林靜微的脖子,湊到她耳邊輕笑著,“好好給本官說話,當然,你可以跑了讓本官的妹妹出現。”


    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林靜微的靈魂就會薄弱,這個時候宋令凝就能把身體奪迴來了。


    隻是林靜微好不容易才把身體搶過來,她寧願受著被掐得疼和窒息,也不想把身體還給宋令凝。


    林靜微想甩開宋令虞,墨雷卻到了她背後用劍壓住了她的肩膀,她屈辱地跪著,被掐著脖子,艱難開口,“我……我說得是事實,在原文裏男主登基後,你成了男主的貴妃,卻跟湛淮晏苟合,最後你們這對奸夫淫婦聯手殺了男主。”


    “宋令虞,現在男主對你隻有恨,他會殺了你,要你和湛淮晏這對狗男女死無葬身之。”


    墨雷對林靜微口中的“貴妃”沒多大的反應,在王爺眼裏,宋令虞的性別就相當於女的。


    宋令虞卻知道林靜微的意思,目光震了震,手下用上了更大的力氣,“本官為什麽要殺瑄王?在原文裏,本官的妹妹和母親,還有整個宋家是什麽結局?”


    林靜微喪失了全部的掙紮,閉上眼昏了過去,也是故意的。


    墨雷在場,她當然不能叫瑄王知道宋令虞為什麽殺了他。


    宋令虞不會知道,原文裏她對湛淮玦忠心耿耿,助湛淮玦登上皇位。


    湛淮玦的母妃卻假傳聖旨,誅了宋家滿門。


    宋令虞鬆開林靜微,轉過身大步離去,臉上一片冷意。


    如她所料,瑄王是信了林靜微的話,才給她下了絕情蠱的。


    但她不信自己會無緣無故背叛瑄王,林靜微對她和瑄王都隱瞞了最重要的那部分愛恨情仇。


    她會查出來的。


    *


    宋令虞離開後沒多久,林靜微便醒了過來。


    她去主院找瑄王,但墨雲攔在院門外,沒讓她進去,叫了府中的其他幾個幕僚跟她商議。


    林靜微坐在自己書房的椅子上,其他幾人都在下首。


    她隻覺得自己居高臨下,就如同瑄王坐在椅子上的氣勢,她也是威儀尊貴俯瞰眾生的姿態。


    這讓她有種飄飄然感,眯起眼一副高深莫測局勢盡在掌控中的樣子,那是絲毫沒注意到下方幾個人嫌惡的神色,悠然開口,“此次王爺損兵折將元氣大傷,我們要盡快將局勢扭轉過來。”


    “本軍師是這樣計劃的,第一討老皇帝歡心,讓老皇帝厭棄了太子。”


    “第二做生意賺錢,本軍師會製造出你們這個時代沒有的,如香皂、口紅、玻璃等,一定能暢銷到全國,賺得盆滿缽滿。”


    “第三,用賺來的錢招兵買馬,養軍隊,為日後逼宮篡位,誅殺太子做準備。”


    其中一人被林靜微這番話驚的,深吸一口氣才緩過來,“其他的不說,光是私養軍隊這點,那是死罪,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你自己不怕死,不要害了我們家王爺!”


    “本軍師看你不僅是個孬種,還很蠢。”林靜微嗤笑,斜睨了那人一眼,目光透著你隻能做個小幕僚的鄙夷,“你們都不知道,其實老皇帝最愛的就是瑄王這個兒子,曾經動過廢後,立瑄王為儲君的念頭,隻不過他被太後逼著在列祖列宗麵前發過誓。”


    “老皇帝一直都縱容著王爺,默許王爺養了近一千的護衛,對王爺拉幫結派,聯合宋大奸臣奪權的舉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數次維護王爺,在這次更是阻攔太子再牽連到王爺的人……這些都足以表明老皇帝對王爺的偏愛。”


    林靜微戴著麵紗,顯得很神秘,說出這番話時,看著就像運籌帷幄的高人了,還真的唬住了幾個幕僚。


    因為他們一分析,林靜微說得的確是他們一直都忽略的事實。


    “王爺心裏對陛下有諸多怨恨,從來不屑維係跟陛下的父子關係,讓王爺去討好皇上,雖然是個可行之法,但王爺未必願意去做啊。”雖然這話不會傳出去,但幕僚還是很謹慎,聲音不高。


    林靜微還沒當上皇後了,手裏就圈著一串珠子,說話時一顆顆地撚過去,微闔著眼,“本軍師會勸說王爺,過幾天除夕夜的宮宴,本軍師會和王爺一同前去,到時候本軍師會用一些東西,讓老皇帝你們所有人都開開眼界。”


    “老皇帝開心了,必定會恩賞王爺,隻要他越來越偏寵王爺,就能不惜打破自己曾經立下的誓言,讓瞎眼太子退位讓賢。”


    林靜微決定製作出現代的東西,到時候在宮宴上叫包括宋令虞在內的文武百官和老皇帝驚歎不已,膜拜追捧她。


    林靜微仰著臉,想象著那個畫麵,已然沉浸其中。


    幾個幕僚:“……”


    **


    朝堂上放了年假,宋令虞在換迴太子妃的身份後,在房中翻看著此次宮宴上節目安排的單子。


    兩個時辰過去,外麵的天都黑了,宋令虞詫異黏人的太子竟然沒在她迴來的第一時間,找她,抬起頭問站在身側的半芙,“太子在做什麽?”


    半芙去外麵問過後,迴稟宋令虞,“殿下在藥房裏,陳太醫幾人在給他治眼睛,隻是早就結束了。”


    “陳太醫等人都退了出來,太子把自己關在了裏麵,不知道在幹什麽,不讓人打擾他。”


    宋令虞翻看的動作停住,蹙眉看了又竹一眼。


    又竹沉思片刻後道:“距離太子失明已經過去了四個月,陳太醫等人在治療上並沒有任何進展,眼看著希望越來越渺茫,太子很有可能會失明一輩子,所以奴婢覺得太子可能又陷在了消沉絕望抑鬱的情緒中?”


    宋令虞眼前莫名就浮現出掉眼淚的太子,歎了一口氣,站起來由半芙給自己係上披風,她找了過去。


    “太子,臣妾進來了。”門沒有反鎖,宋令虞說了一聲,沒得到迴應後,她一人走了進去。


    藥房裏沒有點燈,好在那張床榻靠著窗,外麵的燈火照進來,映出了湛淮晏的身形輪廓。


    他靠坐在榻上,兩條腿一屈一伸,胳膊搭在膝蓋上,沒蒙綢布的眼闔著,狹長的眼角處暈著一抹緋紅色。


    太子下巴微仰,展現出來的一張臉在陰影裏透著蒼白,渾身上下都蔓延著一種寂寥頹廢感。


    宋令虞走過去坐到外榻的邊緣,抬手覆蓋到湛淮晏的手背上,被那冰冷的溫度凍得顫了顫,卻沒退縮。


    她把手指插入到湛淮晏的手指裏,溫聲安撫,“殿下要振作起來,天下那麽多名醫,總有一個能治好你的眼睛。”


    “臣妾陪著你,隻求殿下你不要自己放棄了自己。”


    “殿下,不要絕食,你這樣讓臣妾很擔心,心疼,跟臣妾一起去用膳好嗎?”宋令虞撫著湛淮晏冰涼的臉,柔聲細語,試圖拉湛淮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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