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迎脾氣本就不好,再加上懷孕之人的情緒本就多變,當即臉色就耷拉下來了。


    按照以往,楚月湘會是第一個關照趙迎情緒的人。


    但現在楚月湘娘家敗落,又失去了掌家權,早就恨上了趙迎,別說關照她的情緒了,沒有翻白眼已經她最後的禮儀。


    老夫人雖說還是會顧念母女情深,可之前趙迎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甘願做妾,令侯府蒙羞,已經讓老夫人對這個女兒失望透頂。


    她眼下更想好好泡個澡舒服一下。


    至於趙迎,她自己比任何人都寶貝她的孩子,想來也不會再惹出什麽事端。


    趙迎也的確不似從前那般脾氣說撒就撒了,但是她在心中實實在在記了一筆付懷楹。


    同行的母親嫂子都下水泡湯泉了,趙迎坐在一旁隻能喝喝茶吃吃水果點心。


    這湯泉花園繁花似錦,白霧嫋嫋如同人間仙境,湯泉池邊更勝天上瑤池。


    個個如花似玉的仙侍們站在一旁伺候著,別提有多舒服了。


    她們越舒服,趙迎就越想越氣,一直黑著個臉。


    下頭泡池子的人沒一個發現,楚月湘全程離她遠遠的,劉漱玉本就話少,老夫人更是沉浸在池子裏。


    盡管這蘭湯別業內風景如畫,還有文人墨客在後院花園內吟詩作賦,趙迎卻沒有一絲心情欣賞。


    趙迎憋了一肚子火,好不容易等到迴家,想要好好和魏長珩抱怨一番,結果看到魏長珩一臉凝重下值迴來。


    從雍州迴來之後,長公主就求了聖人給他安排了個官職,官位不大品階也不高,主要就是給他找個事做鍛煉鍛煉。


    聖人沒有兒子,很是寵愛魏長珩這個外甥,直接給了個四品尚書諸司侍郎之位。


    原本還想要給駙馬的官位也提一提,但是被長公主拒絕了。


    魏長珩謹記趙徽的叮囑,在官場上不可拉幫結派,不能站任何一方隊,也不能與任何一個權臣交往密切。


    可他從前交往的好友們大多都是高官子弟,平日裏少不了會打交道。


    盡管他已經很小心翼翼了,和好友們吃酒時也從不聊官場上的事,但依舊被有心人給當成他結黨營私的罪名,在朝堂上彈劾了長公主。


    彈劾趙徽的人是朝中元老重臣李太傅,曾經是先帝的伴讀,就連聖人都要敬他三分。


    前頭昌平郡王一案的風波剛剛過去沒多久,聖人對於結黨營私一事非常敏感。


    可如今涉事之人是他的皇姐,扶他上龍椅的功臣。


    最後聖人並沒有在朝堂上定長公主的罪,隻是將她幽禁在了長公主府,魏長珩也被停了官職,待在家中等聖人定奪。


    趙迎得知此事後心急如焚:“婆母不是一向最得聖上寵愛嗎?怎麽會被幽禁了呢?結黨營私......你不過是和從前的三五好友吃酒罷了,怎麽會是結黨營私!?”


    魏長珩歎了口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是我連累了母親,我這就上書聖人,今後我便不做官了,在家修修書罷。”


    魏長珩此時也才理解為何父親的官階如此之低,也無甚向上爬的心思。


    原來是為了自保。


    “那怎麽行!?”


    趙迎可是指望魏長珩在官場上平步青雲,以後說不定能將她扶上正妻之位。


    長公主若失勢,那他們魏家最大的靠山可就沒了。


    “我去求求兄長,讓他替咱們跟聖人求求情。”


    趙迎想都沒想就立即給趙肅寫了封信,結果卻遭到了趙肅嚴厲拒絕。


    “長公主本就因結黨營私被彈劾幽禁,你還讓我去同聖人給她求情!?”


    “趙魏兩家姻親關係本就敏感,你還想讓侯府也陷入泥潭嗎?”


    趙肅都要被趙迎給氣死了,最後在信的末尾附上一句話,讓她老老實實在家裏養胎,其他的事都不是她該考慮的。


    ...


    趙徽被幽禁,誰都不敢替她求情,生怕自己也落得一個結黨營私的名頭。


    從前門庭若市的長公主府如今凋敗蕭索,就連一些官員上早朝馬車都不敢經過長公主府的門前。


    趙徽本人倒是安之若素,在府內品茗聽曲,十分悠哉。


    付懷楹上門探望時,趙徽正在大殿中作畫。


    殿內燒有地龍,裏頭暖烘烘的,將外頭的風雪隔絕在一門之外。


    聽見付懷楹的腳步,趙徽並未抬頭,卻開口道:“也就你敢在這個時候來了。”


    “我不過一介平民,來給長公主排憂解悶的。”


    蘭香端來茶水,放在一旁的小幾上,又替付懷楹解開披風。


    趙徽擱下筆,輕笑道:“聽聞蘭湯別業開業後生意火爆,付娘子竟還有時間抽空來給本宮排憂解悶。”


    “長公主可是我的貴客,為貴客解悶自然也是我服務工作的一環。”


    趙徽道:“盡管放心,這事影響不到什麽,過段時間聖人想明白了自然會解禁本宮。”


    “聖人怎的會突然對殿下發難?”付懷楹問。


    “還能因為什麽,不過是聽信小人讒言。”趙徽說。


    李太傅與趙徽一直政見不合,更是覺得趙徽有過度參政之嫌。


    可聖人登基不過幾年,根基不穩,若沒有趙徽的幫扶,隻怕這皇位都坐不穩。


    “朝堂上言官的一張嘴能把白的說成黑的。可本宮畢竟是聖人的胞姐,更有從龍之功,不論那些言官說什麽,都對本宮不會有實質性的影響。”


    趙徽走至大殿正中央,牌匾下放著一柄寶劍。


    “這是昭陽劍,聖人登基那日親手賞賜給我的。”


    趙徽將手放在劍鞘上,拿起來細細端詳。


    劍長三尺三寸,鞘為紫檀木胎,外裹鮫魚皮,再以金絲嵌出九鳳朝陽之紋。


    劍穗結末端墜有一顆血珀,赤紅如凝霞,乃西域貢品,據說能辟百邪。


    柄首雕如意雲頭,中空內置金鈴,劍動時清音泠泠,似鳳鳴岐山。


    最引人注目的是劍格。


    吞口處鑄作螭龍盤繞之形,龍睛鑲嵌夜明珠,在燈火通明的大殿內仍然瑩瑩生輝。護手兩側各鏨\"昭陽\"二字,乃聖人禦筆親題。


    一柄處處逾製的寶劍,足以看出長公主在聖人心中的地位,高於一切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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