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悠然怕她再打著嚴格操練的幌子折磨自己,忙道:


    “夠了,其實我也不要每箭必中。怎麽說呢,可以打不中,姿態夠專業就行。


    要有行家的模樣、姿態,你懂吧?


    就是任誰看了,都知道我真的用心努力練過。”


    “就是要花架子唄。”


    “對對對,就要花架子,看著夠美夠專業就行了!”


    本來就是個幌子,她才不想為了幌子天天被折騰。


    無憂了然地順坡下,“你自己說的哦,到了太後皇上麵前,仍表現平平,可別怪我沒用心教你啊。”


    李悠然沒想到她已經思慮到這一層了,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無奈,“那是自然的。”


    “話本子裏寫,台上一刻,台下十年。縱然是花架子,不刻苦也是不成的。


    美的姿態,必然要有汗水澆築。


    你不求準頭,那咱就練姿態,先紮馬步吧。”


    “什麽?為什麽要紮馬步?”


    “你不是要有行家的姿態嗎?那就是站的穩啊,端的住啊。挺胸抬頭,從無到有,我也不苛責你,先紮一炷香吧。”


    “東宮無憂!”


    “難不成嫌時間短了?那半個時辰?”


    “你誠心氣我是吧!我剛跑完十圈,再紮一炷香,你是打算把我直接累的起不來了,後幾天白收錢是嗎?”


    “長幸郡主就這點能耐嗎?


    還是那句話,這就是我的方式,不滿意,我退你二百五,郡主可另請高就。


    認可就練起來,先來一盞茶的,循序漸進,慢慢加。”


    “行,算你狠!”


    李悠然脫下剛披上的鬥篷,咬牙切齒地強壓下情緒,反正就一日了,過了明夜,她必會報複迴來!


    簾子被放了下來,亭中暖氣洋洋。


    無憂像是沒感覺到她的惱恨,若無其事地繞走了一圈,順手拍了拍她的脊背,糾正姿勢。


    “挺直了,下巴別抬那麽高,雙目平視前方。胳膊也抬起來,舉平了。”


    “胳膊也要抬?”


    “你拿弓不用胳膊?”


    李悠然氣得快要吐血了,偏言語柔和,盡職盡責的模樣,倒真像是個希望徒兒成才的老師。


    “很好,保持住,今兒隻練四盞茶就讓你休息。”


    “四盞茶?”


    還隻?


    “每一盞茶結束,可以讓你休息一會兒。”


    “嗬嗬。謝謝你這麽慷慨哦!”


    “客氣了。”


    李悠然一口老血堵在心頭,無憂糾正完她的姿勢,心情不錯地躺迴白虎搖椅裏,甚至頗有興致地主動聊天。


    “那架子上的都是什麽?五顏六色的,怪好看的。”


    李悠然不想理她,偏美甲算是她最喜歡的事了。


    上一世她就喜歡在指甲上繪製各種圖案,把指甲染的色彩繽紛,隻是父親不喜歡,母親便不準她。


    上一世她的母親是小三,母女倆全靠仰仗迎合富豪爹。


    她隻能在偷偷美甲,被看見就卸掉。


    到了這裏,雖然工具材料匱乏的可憐,一點一點用各種花汁也算勉強調製出來了。


    也沒了爹這個枷鎖,偏金城郡主不喜歡她把指甲塗的花裏胡哨,隻準她塗成一樣的。


    人前的端莊不能丟。


    李悠然抿了抿唇,終是按捺不住分享欲,


    “那些都是我用花汁和染料一點一點調和的,每一種的香氣、質感都不同。


    你手邊的那瓶,是把千層紅搗碎,加上明礬、精油。那邊的是用……”


    無憂見她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整個人都眉飛色舞起來,立刻道:


    “打住!倒也不必說得這般細致,我不好奇製作過程。”


    “什麽人哪,是你開口問,我迴答你又不滿。”


    無憂拔開木塞,“還挺香。”


    “你可以塗塗看,用那個小筆刷。”


    “這麽多顏色,你塗的完嗎?”


    “我樂意,不行啊!”


    無憂不知道怎麽又戳到她的肺管子了,瞄了瞄她手上的淡色,這般紅的豔色,卻塗出這麽淡的效果。有意思。


    “原來長幸郡主喜歡看得見吃不著,省得了。你樂意就好。”


    發現無憂閉上了眼睛,李悠然立刻把手垂了下來,還沒來及甩動放鬆,無憂就睜開了一隻眼。


    她嚇得一激靈,重心不穩,一腳滑開,屁股重重吻上大理石地麵,發出一聲悶咚。


    李悠然疼到破口大罵,四個丫鬟忙上來安撫扶人。


    無憂完全沒覺得屁股疼,下意識地看了眼茶盞,隨即打消了疑思。應該是衣物厚實,看似摔得重,其實不疼,李悠然是借題發揮,裝的。


    “原來郡主是這樣偷雞摸狗之輩啊。真是半點都沒法讓人信任。”


    “我又不是木頭,一直舉著,擱誰受得了啊!”


    “你再不起來,一炷香就得從頭算了。


    我勸郡主別和我貓捉老鼠的遊戲,我不想盯著你,你不想加練就別想投機取巧。


    第一次我就不追求了,再讓我抓著你姿勢變了,咱們就隻能加練了。”


    “東宮無憂,你還是不是人啊,虐待俘虜都沒有你這樣的!”


    李悠然抓著丫鬟的手,一躍而起,圓目怒瞪。


    “俘虜?”無憂詫異地挑了挑眉,隨即認可點點頭,“這個說法我喜歡,不愧是第一才女,認知準確!”


    李悠然知道在無憂麵前討不到便宜,默默念叨了三遍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暫時認下這潑天的倒黴,規矩地紮馬步。


    無憂百無聊賴,眼睛漫無目的地四處亂瞄。忽然瞧見架子上擺了幾個,眼睛一亮:


    “那是書嗎?我能看嗎?”


    “都是鬼故事,不怕你就看。”


    “多謝。”


    無憂大步邁過去,拿起書,一共三本,“借屍奇緣,九少爺的棺材顯靈了,鬼父在上?”


    都是從未看過的題材,天馬行空,匪夷所思。


    無憂拿起第一本,翻了翻,不一會兒便看得津津有味。


    李悠然巴不得她轉移注意力,趁機偷懶,一會兒放下胳膊,一會兒悄悄站直了。


    無憂一目十行,四盞茶的功夫不過彈指一揮。


    李悠然熬夠了時間,見她側臥著,眼睛緊鎖於書本,對外界的一切渾然不覺。


    不禁計上心頭,躡手躡腳地挪步,一步,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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