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突然出現,讓她這樣意外。他的手指,輕輕撫過自己的眉心,指間的觸感輕微,卻又灼熱而起,剎那間襲遍全身……


    蔓生幾乎是本能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他的碰觸,也甩開了那份焦灼……


    不過一步之遙,那已經像是楚河漢界,絕不可跨越!


    可是,他為什麽會知道,又是從哪裏將她看透?


    千絲萬縷間隻得定了心神,蔓生這才問道,「你是什麽時候站在這裏?」


    「就在剛才。」尉容低聲迴道。


    「你怎麽會來?」蔓生接著問。


    他繼續應聲,「小寶的作品在這裏展覽,我來參觀。」


    簡直是多此一問,她會站在這裏,也是因為寶少爺的畫作於展廳內展示。而他是孩子的父親,也應該會收到通知才是。


    所以,不過是一場偶遇。


    「原來畫的是學校運動會……」尉容緩緩開口,目光望向了身側的畫作。


    蔓生也迴眸去瞧,素描畫那樣精細有致,一點一滴將鏡頭全部完整拚湊成一幅全景。


    「那天的天氣很好,不像前些天,一直下雨。」他談起當天,蔓生也好像感受到運動會當日燦爛無比的陽光。


    正因為太過燦爛熾熱,所以才會紛紛打傘。


    他的視線又是一凝,同時注意到畫中的身影。


    尉容望向畫中那一雙身影,一人正在唿喊加油,一人正在撐傘。


    寶少爺細心將她當日所穿的運動服套裝logo標識畫出,雖然隻是細微的寥寥幾筆,可還是能夠辨認。


    蔓生默然瞧著畫作,想起那日心如晴空,而此刻卻不復存在。


    她無意再久留,「我已經看過畫了,先走了。」


    「這就走了?」他喊住她,讓她困惑側目,又聽見他道,「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麽不開心。」


    「我沒有……」蔓生並不想深究此事。


    可他沉然男聲還在響起,「如果沒有,那你皺眉做什麽?一個人站在這幅畫前,我一過來就看見了你,像是在懺悔禱告。」


    那奪定的口吻,仿佛很了解她,更仿佛關心她……


    這個人為什麽非要對和自己無關的事情追根究底?


    蔓生也在沉思,尉孝禮既然已經將當年王父曾有意暗中預謀一事告訴了王燕迴,難道就不會向他提起?


    於是,她也是直接應聲,「事情走到今天,難道你不知道?當年究竟是怎麽迴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尉容一直望著麵前的畫作,卻像是憶起前塵往事,「方以真本來就是王家的人。」


    一提起方以真,一切就開始揭開,蔓生也早就確信,方以真本就是王家的親信,深受王父以及王燕迴恩惠,起始之時聽命於王燕迴。方以真前期在王燕迴身旁,後被派至尉容身邊。


    「可惜,她後來還是放棄了王家。」蔓生輕聲道。


    這大概是王燕迴不曾設想過的結果,方以真居然會在跟隨尉容的過程中,漸漸倒戈相向。直至最後,雖然完成了王燕迴所下達的使命,卻也讓一顆忠誠的心傾倒於另外一人。


    方以真就這樣成了尉容手底下真正的下屬。


    「算起來,她也是背叛了一迴。從前的恩情還在,有人找她辦事也是理所當然。」尉容眸光沉靜無波。


    蔓生沉默聆聽。


    這一刻,他們談起當年那場利用權謀,卻這樣寧靜安然,這實在是詭異!


    ……


    蔓生想到了方以真,當知遇恩情對上心之所向,夾雜在王父以及尉容之間,應該是十分煎熬。而最讓她煎熬的,莫過於是林書翰的羈絆,這份愛戀對她而言,幾乎是最難最無法避讓的抉擇。


    任何難事還可以解決,可無法避讓,那就是莫可奈何……


    最後,方以真還是做出了選擇。


    「她最終還是聽從了我。」尉容道出結果,「誰讓她對林書翰動了真心。」


    方以真是這樣警醒,利弊之間瞬間衡量,孰輕孰重已分出輕重。如若聽從王父,等到事情揭開,林書翰隻會愈發崩潰。而當有朝一日,待她歸來,林書翰又要怎樣自處?


    「她又要擔心你們姐弟,以後的關係會不會好轉。」尉容漠漠說著,「你應該感謝她,要不是她,當年麵臨選擇的是她。才讓你現在,免去了一場無望的爭執。」


    蔓生必須承認,當下王父當年所為即便是真,可也沒有成為事實。


    他們姐弟的關係,也免去了一場災劫。因為一旦成真,就算不會破裂,也一定會產生裂痕……


    「隻不過,背叛就是背叛。」他揚起唇道,「再多的理由都不能將事實改變。」


    縱然有真心,可無論是哪一種選擇,她終究還是在背叛。


    蔓生亦是十分清醒,她不否認他的話語,「你怎麽就能肯定,她當時不會再背叛你一次。」


    假設方以真那時暗中來了一場反間計謀,恐怕此刻又是另外一番場景。


    尉容絲毫也不擔心這一點,「她是個聰明人,已經有過一次背叛舊主投靠新主的經歷,就再也不可能迴頭。」


    真是一語中的!


    方以真既然舍了王家,投奔至尉容,就無法再重來。古時王侯將相,不是沒有另投主將之人,可但凡有骨氣的人,都不會再三動搖。


    而方以真,從來都不是那樣的人!


    蔓生聽著這一切,深知他是這樣瞭若指掌,何必還要再來反覆詢問她那兩個問題,「你都知道了,還有必要來問我為什麽不開心?」


    換作任何一個人,被自己的父親這樣權謀算計,都不會好受!


    蔓生正望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他衾冷的唇,輕輕抿著,好似隨時都會輕啟。


    可是,蔓生站了片刻,他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唯有一雙眼睛深沉望著自己,如濤海不可測,如夜空不可觸……


    他卻不再追問,不再讓她承認,隻是朝她道,「如果沒有,那就別低頭!」


    這讓她下意識想到那部曾經衷愛的電影,年少記憶深刻,是誓言是時時刻刻想要鼓舞自己——


    林蔓生,不要氣餒不要認輸不要放棄!


    ……


    卻也記起過往,很久的從前,他也曾提起。


    那是,那是為母親送葬之日!


    那時低頭,是因為傷心落淚,所以忍不住垂眸。


    而今低頭,連自己都不曾注意,或許大概是因為,對這樣一份遙遠的父愛,實在是感到冷漠。


    他又為什麽要一次一次來提醒,一次一次說著近似關心的話語?


    這一刻,他們竟沒有再出聲。


    展廳內經過的人,不斷來來去去,旁人隻瞧見那幅畫作前方,一男一女對視著彼此,一動不動。像是一場拉鋸戰,好似誰先開口誰就是敗了。而那深沉凝視的眼眸,竟也讓那些想要走向畫作的步伐止住,不願意再靠近。


    半晌過去,最終是他先開口道,「我也該感謝王董事長,如果不是他,我又怎麽能夠有這樣的好時機?」


    蔓生不願意去探究這份感謝有幾分真假,她心裏唯有一處疑問,「你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知道方以真是王家的人?」


    他微笑著,神色漠漠道出答案,「當她開始同意跟隨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


    「既然王家已經想方設法要在我身邊派一個臥底,那我又為什麽費力氣再去拒絕?既然已經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與其這樣,不如就讓她留在我手底下,這樣不是很好?」是他幽幽反問一聲。


    蔓生也曾設想,或許他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可當他真的相告,卻還是心中一凝。


    「那一年,方以真請辭保利秘書長,你同意派她去錦悅,還真是讓我省了不少事。如果不是這樣,那又怎麽會有後來。你說,我這一局安排得怎麽樣?」他淺笑著詢問,神色冷酷凝然。


    他口口聲聲說著全是布局!


    可是蔓生聽著這一切,瞧著他一如從前那樣冷酷狠決的臉龐,卻隻覺得遙遠……


    「我最要感謝的人就是你!」最後,是他朝她道謝,「這一輩子,都會將你銘記在心!」


    為過去,為現在,為將來,這所有一切,仿佛都是因她而起,帶給他這所有布局。


    可他又為何這樣急於相告,毫不隱瞞全盤托出……


    是想一展勝利的旗幟?


    更是沒有必要……


    蔓生實在是不明白,卻也不想明白了。


    又在剎那間,是她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這句話卻讓他瞠目不已。


    周遭的陌生人來往而過,誰也不知道女人究竟對男人說了什麽,可是後方盡頭卻有人已經趕來……


    「蔓生!」一聲唿喊響起,是男人的聲音。


    蔓生迴頭望去,她看見一道身影朝自己筆直走近,那是楚冠廷!


    楚冠廷瞧見了林蔓生,自然也看見了站在她麵前的尉容。他出現在這裏,倒是不足為奇,畢竟是寶少爺的作品展覽。可他們站在一起,好似已經相談許久。


    楚冠廷來到她身邊,「蔓生,幸好你還沒有離開……」


    那一聲「蔓生」清楚傳來,尉容眸光有一絲渙散。


    稱唿已經變了。


    不是林副總,不是林小姐,更不是蔓生小姐,而是她的名字……


    這樣的親近。


    ……


    「尉容,你今天也來了。」楚冠廷朝他打了聲招唿,畢竟尉家和楚家也是有些親眷關係,在這樣的場合下再用公司尊稱似乎也太冠冕堂皇。


    尉容默默頜首,並沒有言語。


    楚冠廷則是解釋道,「我從餘秘書那裏聽說,今天是六一兒童節,小寶的作品在展廳裏展出。想著時間差不多,又正好經過這裏附近,你大概還沒有走,所以就進來看看,也想來欣賞一下……」


    他一道明緣由,蔓生指向身側的畫作道,「這幅就是小寶畫的。」


    楚冠廷立刻去瞧,他由衷道,「小寶在繪畫方麵,真是很有天分!」


    十來歲年紀的少年,這樣的功底這樣的才能,讓楚冠廷實在是讚嘆。他問起這幅畫的由來,蔓生告知他是運動會的時候取景。


    而兩人在一旁探討的畫麵,全部映入尉容眼中,欲離開的步伐,卻靜止不動。根本就沒有辦法轉移,隻是看著那張側臉,還近在咫尺。


    像是貪戀,這一刻在同一屋簷下……


    陪著楚冠廷欣賞了片刻後,蔓生再次道,「時間差不多了,也該走了。」


    「我也還要趕迴公司去。」楚冠廷微笑間迴眸道,「尉容,那我們就先走了。」


    尉容的目光掠過楚冠廷,那像是最後一瞥落向她,他唯有應了一聲,「好。」


    兩人不疾不徐離開,走出了展廳。


    來到展廳外,前往車子停靠的方向,他們也要各自忙於事務。隻是分開之際,楚冠廷忍不住問起,「蔓生,這個周末天氣很好,你和小寶想要出去走走嗎?」


    蔓生其實私底下也有問過寶少爺,如果這位楚叔叔帶著他們一起出去,他是否會願意。而孩子並沒有再拒絕,所以她迴道,「那就周末聯繫。」


    聽見終於她答應,楚冠廷揚起一抹微笑。


    這表示有了新進展!


    ……


    展廳內,一旁的工作人員上前笑著道,「先生,您今天中午就來了,原來是來等剛剛那位小姐……」


    從正午開始就一直在這裏等候,所以才會引起工作人員注意,也因為這位先生實在是太英俊惹眼。


    尉容隻是微笑,他還站在那幅畫作前,目光定格於畫中撐傘的一方角落,而後又望向正在奔跑的少年們。不知其中哪一人,是這幅畫的主人……


    靜默中,手機「嗡嗡——」振動而起,他接起聆聽,那頭有人朝他道,「這個案子,好像有新進展了,應該就在這幾天……」


    對方還說了些什麽,仿佛都隱沒於耳畔散去,他隻是看著那幅畫。


    眼前,猛地浮現起剛才。


    就是在這裏,在這幅畫前方。


    當他說了那一句「我最要感謝的人就是你」之後,是她對著他說:尉容,也請你離我越遠越好,不要再靠近!


    那幅畫前,那個男人還站在那裏。


    工作人員悄悄瞧了那位先生一眼,發現他笑著,卻也不知為何而笑。


    好似,已經夙願得償。


    ……


    近日裏一旦空閑,王燕迴就會前來王氏視察公司近況。


    人事部的資料庫內,蔓生正前來尋找幾份檔案。


    王燕迴詢問,「要找檔案,怎麽不派程助理或者高組長?」


    「他們都被我派出去忙別的事情了,我正好急著要,就自己來找,反而還快一些……」蔓生笑著迴聲,走向複印機影印幾份備用。


    王燕迴靠著置物架望著她,「最近你好像很忙,要多注意身體。」


    「公司的事情是忙了一些,不過周末的時候倒是有休息……」為了能夠多陪伴寶少爺,所以她堅持公私分明,能不占用私人時間,就絕對不占用,「對了,上個周末的時候,冠廷陪著我和小寶一起去逛書店,也去看了小寶練武術……」


    這一次,不等他詢問,她就已經主動提起。


    實則王燕迴早就收到消息,所以他已知曉這一切,楚冠廷在周末時候一路相隨,書店購書,外出用餐,武術館裏為寶少爺鼓掌……這所有一切,越來越像是一家三口一樣。


    的確沒有錯,如果將來他真站在她的身邊,那麽他們就是一家三口!


    王燕迴不禁問道,「小寶已經接受了他?」


    「小寶至少不反感,而且他對孩子也很耐心。」蔓生如實道。


    所以,他們會和楚冠廷越來越近?


    而她仿佛也即將接受楚冠廷一般……


    王燕迴凝眸道,「蔓生,你們認識的時間還太短,不能倉促決定一段婚事,畢竟小寶和他也是剛剛才親近……」


    「大哥,我知道的,所以還要再相處,不管成不成都要看緣分了。」她倒是十分坦然,沒有絲毫的遲疑避諱。


    影印機發出「吡——」一聲響,已經複印完文檔,蔓生就要離去,「那我先去忙了。」


    王燕迴應聲頜首,瞧著她的身影走出了資料庫。


    不需遲疑,她是真的有意在認真交往,奔著婚姻這條路而去。


    ……


    對於林蔓生和楚冠廷之間的相處,王鏡樓也聽聞了,瞧見王燕迴從王氏返迴保利,他前來相談,「其實楚冠廷為人品行都是不錯,如果他真能夠和蔓生姐在一起,也是一件好事。」


    根據近段時間對楚冠廷的觀察,他實在是楚家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為人正直。即便是聽命於楚父,卻一旦和林蔓生聯姻,那麽他必然不會傷害。至少,他就算不幫著王燕迴,也不會在背後故意搗鬼。


    「大哥,你覺得呢?」王鏡樓又是詢問,他已經為這場聯姻投去了一票支持。


    王燕迴沉思著,他手中那支煙緩緩燃燒著,煙霧繚繞而起,像是一場夢境,分不清今夕何夕,也分不清心中究竟是如何作想。


    隻在半晌沉默後,王鏡樓聽見他道了一聲,像是詢問,又像是同意,「是好事……」


    是真的好,還是不過說說而已?


    王鏡樓瞧見他似是祝福,卻又悵然若失的樣子,隻以為他是不舍,他笑著道,「大哥,蔓生姐又不是嫁到國外,一年難得見到幾麵。她就算嫁了,也是嫁在海城,想要見她還不容易……」


    王燕迴卻不說話,不置可否。


    「大哥,大嫂那邊你總不能一直這樣冷落下去……」王鏡樓又是提醒。


    如今局勢這樣緊張,王父和楚父已經聯手。但是楚父這邊卻還是未知數,一切都是看王燕迴自己。


    可是王鏡樓不敢再多言,唯恐王燕迴冷然以對。


    旁人勸說總歸無益,物極必反那才是最糟糕的事。


    ……


    兒童節早已經過去,展廳的作品展覽也於今日結束了最後一天展覽。


    今日是鄭媽前來接寶少爺放學。


    準點下課時間,鄭媽瞧見寶少爺從學校裏出來,她迎了上去。


    少年背著書包默默走了出來,就要前往附近的車迴家去。


    但是兩人剛一轉身,就看見後方駐足一道身影,鄭媽急忙唿喊,「容少爺!」


    是尉容醒目的身影站在道路一邊,而後是筆直前來,寶少爺僵在原地,看著他慢慢走近。


    「容少爺,您今天怎麽有空來接寶少爺?」鄭媽歡喜詢問,想著父子兩人也有很久沒有相見。


    結果,尉容一抬手,將手裏提著的小紙袋遞給了寶少爺,「你的錄音機,忘在我那裏了。」


    少年怔了下,而後立刻接過。


    尉容又是問道,「車子停在哪裏?」


    鄭媽指了個方向,距離學校倒是有些距離,因為今天附近的車位都滿了。


    「我送你們過去。」尉容迴聲一句,三人便往停車的方向前行。


    「容少爺,練武術的老師說,寶少爺最近進步好多……」鄭媽打了個圓場,而後走在最後邊,慢慢拉開了距離,想讓父子兩人獨處。


    結果兩道身影默默走了好半晌,尉容這才問了一聲,「有認真上武術課?」


    「當然有!」少年當下反駁,又是說道,「上個周末,楚叔叔也有去看我上課,他都有誇我!」


    尉容記起楚冠廷,那日展廳裏也是對著作品微笑稱讚,「你喜歡那位楚叔叔?」


    少年很認真在想,並沒有迴答自己是否喜歡,反而說道,「隻要媽媽喜歡,我就喜歡!」


    「你怎麽知道她喜歡?」尉容漠然詢問,男聲沉了幾分。


    少年哪裏懂感情之事,可他唯一清楚,「媽媽和楚叔叔在一起的時候,一直都有笑!」


    笑證明了什麽?


    開心!


    她很開心!


    尉容望著前方,他的聲音愈發低沉,「那很好。」


    卻也沒有再多聊幾句,因為已經到了停車的位置,鄭媽越過他們走向車子。


    尉容停步,寶少爺就要上車,「拜拜。」


    「小寶。」他卻喊住他,少年迴頭,聽見他問,「之前你在學校裏打架,爸爸對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少年沒有立刻迴聲,尉容又道,「看來你忘記了。」


    寶少爺本能喊,「我沒有忘記,我有記住!」


    傍晚夕陽西下,是男人的手輕輕伸出,揉了揉少年的頭髮,再也沒有旁的話語。


    寶少爺上了車,他坐在車裏,車子漸漸駛離。


    迴憶起那日,少年聽見父親說:是男子漢,犯了錯就要認錯!


    ……


    海城知名茶莊蓮香樓——


    上午九點剛過,包廂內楚映言陪同楚父就座。


    今日來此,是楚父宴請商場上平時往來的舊友。而楚映言因為一連多日不曾出家門,所以特意被楚父帶了出來。


    「楚兄,映言這個孩子,我從小就瞧著她長大。也隻有她,才會陪著我們這些老傢夥一起喝早茶……」席間一位叔伯笑盈盈打趣。


    楚映言急忙奉茶致敬,隻是看似熱鬧的場合,此刻她卻意興闌珊。


    唯有盯著麵前那盞茶具,欣賞瓷器上的青花花紋,盼著時間快些度過。


    突然,另外一位叔伯姍姍來遲,他一邊入內一邊喊道,「楚兄,我剛才瞧見你家的女婿,今天也來了這裏,怎麽也不喊進來,我們可是好久沒見到他了……」


    「是王家那位大少?」其餘眾人紛紛問起,誰人不知,楚家女婿也唯有一人!


    楚映言整個人也是一怔。


    他也在這裏?


    楚父不動聲色,「燕迴大概也是來這裏宴客。」


    「我剛才已經告訴了那間包廂,可得讓他過來……」那位叔伯十分迅速,已將此事辦妥。


    楚父自然沒了意見,這種場合下也不好再有異議。


    楚映言卻開始有些忐忑,這麽多日離開不歸,突然再相見,又要怎樣麵對?


    這實在太突然!


    卻不等她迴神,包廂的門已經被輕輕敲響,一下驚在她的心間!


    「我猜一定是人來了!」席上哄鬧著,眾人齊齊瞧向那扇被推開的門,隨即瞧見一道器宇軒昂的身影而入。


    楚映言聽見耳畔不斷是招唿聲而起,是一眾叔伯們直唿他的名字,一聲聲環繞而來:燕迴,燕迴……


    王燕迴微笑麵向眾人,又是走近楚父身邊,「父親。」


    眼下當著這麽多舊友的麵,楚父也沒有表露不悅,隻是問道,「你今天也在這裏?」


    「是,剛巧約了人……」王燕迴低聲迴道,他的目光望向楚父身旁的座椅上,那一道安靜入座的身影。


    楚映言一向穿著大方得體,夏日裏白色的裙子,最是清麗怡人。


    而她也正望著自己。


    楚映言將一顆淩亂的心壓下,她鎮定瞧向他,深鎖住所有的期盼,以及那份離家至今的失落。


    下一秒,王燕迴聽見她朝他微笑道,「燕迴,還不快敬叔伯們一杯茶。」


    她倒是冷靜!


    「各位叔伯,我敬你們一杯……」王燕迴說著,楚映言也是起身,兩人一道敬茶。


    這兩人是貴圈裏極被長輩們看好的一對,所以眾人皆是連連稱讚,「楚兄,你瞧瞧映言和燕迴,真是配極了!」


    楚映言低下了頭,笑容裏卻是唯有苦澀。


    她隻是強顏歡笑的木偶而已。


    楚父笑著應了兩聲,「燕迴,你也去忙吧。」


    王燕迴就要告辭離去,楚映言並沒有抬頭,她深怕自己再去瞧他,就會忍不住紅了眼睛。


    她多麽想要離開這裏!


    王燕迴走出包廂,折返迴自己那一間,迴廊裏卻見有人疾步前來。而前方處,孟少平亦是急切等候,似有大事發生!


    「老爺,剛收到消息……」那是席上一位長輩的親信下屬,似是情況緊急,所以匆忙來告知。


    那位叔伯怒斥,「慌慌張張的做什麽!什麽天大的消息!」


    「是保利尉總——!」來人一報出名號,就讓所有人停住了聲音。


    楚父追問,「哪一位尉總?」


    「尉氏容少!」下屬又是迴道。


    「這位尉總出了什麽事?還不快說!」緊接著被人催促,那位下屬這才道出真相,「就在剛才,北城警方派了官員過來,將尉總直接緝捕帶走了——!」


    尉氏容少涉嫌謀殺,進局子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所以在座都不曾太過詫異。


    可是下屬接下來的迴報,才是驚天而起,「聽說是警方取得了最新證據,當場緝捕的時候就聲明不準再予以保釋!」


    眾人這才驚起,楚父也是同樣震驚,「難道是確實證據!」


    楚映言卻已如坐針氈,不予保釋?這是什麽意思?


    難道警方這是要定罪!


    ……


    商會大樓這邊,蔓生正在和諸位商討,程牧磊突然走近道,「副總,楚小姐來了……」


    就在之前,楚映言突然撥打她的手機,可是因為正在開會的緣故,所以她沒有接聽。緊接著,她又撥打至餘安安,餘安安留守王氏沒有跟隨外出,便告訴了地方。


    蔓生有些詫異,究竟是什麽事情,能讓楚映言立刻來見她?


    「抱歉,我失陪一下……」蔓生道歉一聲,離席而出。


    迴廊盡頭處,楚映言已經在那裏等候。


    兩人遠遠一對上,她就迎了上來,「蔓生……」


    「大嫂,怎麽了?」能讓她這樣驚慌,蔓生也開始不寧。


    楚映言凝眸道,「我剛才收到消息,尉容被北城警方帶走了!」


    原來是和他有關……


    蔓生望著她,瞧見楚映言又道,「這次情況緊急,蔓生,你聯繫宗泉,或者任翔,打聽一下好不好?」


    楚映言是真心想要了解情況,但是發現竟無人訴說。自楚家和王家聯姻後,父親已經站在了王家這一邊,而王燕迴更是早就視他為仇人。可宗泉和任翔,一向謹慎嚴謹,從不肯告知絲毫。尉家如今隻有尉孝禮,但是兩兄弟的關係,簡直一言難盡。


    能做主的尉老太爺,也早就過世了,她還能找誰詢問?


    楚映言在蓮香樓的包廂裏,聽聞尉容被捕的消息後,就找了個理由離席。她沒有立刻迴楚宅,而是輾轉找上她。


    思來想去,竟然也隻有她能夠清楚得知他的消息,因為寶少爺是他們的孩子!


    「大嫂,你知道……」蔓生就要開口,楚映言一把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你們兩個已經分開了,但是這一次不一樣!消息傳來,已經不準再對外保釋!警方那邊好像掌握了確實證據,這次是要定他的罪!」


    楚映言望著她,她的慌忙對上那一張麗容,卻才發現她是這樣平靜!


    下一秒,聽見她輕聲說,「他有沒有罪,隻有法律能夠判定。你來問我,也沒有用。」


    她所說沒有錯,的確沒有用,警方查證法院判案,這場最終審判,誰也無能為力……


    可更仿佛是——


    他的生死,早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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