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紮營駐寨要求頗多,現下寅時剛過,正是人最為困頓的時候。北武營地內鴉雀無聲,無人走動,隻有哨兵還在盡忠職守的守著夜。


    夜色漆黑如墨,不遠處的北武營地也隻有零星幾盞燈火。


    夏輕塵帶著四仟人一路小心前行,繞過了幾處的斥候,到達了預定地點。一聲令下,以夏輕塵為首,四仟人怒吼著衝向了北武的糧倉。


    偷襲猝不及防,再加上夏輕塵勢不可擋的攻勢,帶著人一路殺進北武營地之中。


    北武營地瞬間大亂,喊殺聲跟吆喝聲混在一起,不知多少士兵還未睜開朦朧的雙眼就被嘯林軍一刀割了腦袋。


    亂、大亂!


    整個北武軍隊沸騰了,數十年甚至更長的交戰的時間中,見過嘯林偷襲的,但何時見過真的有這麽一支孤軍能在北武營地內橫衝直撞!


    無數士卒在黑暗中摸起自己的兵器,從各處營帳出來,向著這邊匯聚而來,一下子夏輕塵帶的這四仟士卒就被團團圍困了起來,壓力陡增。


    “放火!”夏輕塵看著大部分已經衝到糧倉附近,心知不能再拖了。一聲令下,嘯林眾人分散開來,兩人一組掏出打火石,一人掩護一人點火,不多時就在各個方向將糧倉點燃。


    大火衝天而起,滾滾濃煙彌漫,嘯林軍眾人掏出提前準備好濕布蒙住口鼻,基本不受這濃煙的影響;而北武就不一樣了,沒能及時做好防範的士兵們出現了一絲騷亂,就這一絲騷亂,給了嘯林軍一點緩衝的時間。嘯林軍迅速聚集起來,朝著一點猛烈進攻,開始突圍。


    北武左軍參將見勢不妙,慌忙指揮人救火。這一救火,留下來阻攔夏輕塵他們的人便少了許多,又加之嘯林的人把這次夜襲看成赴死,殺起人來像不要命了一樣。


    於是很快,包圍圈被撕出了一條口子,夏輕塵打頭陣,槍舞得似遊龍出海,一馬當先,帶著人殺出一條血路,衝出了重圍。


    夏輕塵帶人闖進北武營地的時候,消息就一層層的上報到了景策宇那,景策宇連忙調人去左軍支援。結果人還沒派出就聽見有人迴報,說是夏輕塵帶著人又撤走了。


    景策宇連忙改變戰略,命人趕緊去左軍撲滅糧草,隨即就迴了帳內坐著。


    據人來報,衝進來的人數不算多,嘯林軍內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有兩人。一個是慕長川,但他是主帥,不可能帶兵夜襲;再一個就是那慕子衿了。


    一時半會兒又睡不著,景策宇索性坐在帳內就著火光,看著手下人送來的一份畫卷,畫卷上的人兒眉目如畫,薄唇微抿,雖稍顯稚嫩,但是卻也能看得出來長大後清朗俊秀。畫卷下端寫著“慕子衿”三字,昭示了畫中人的身份,這是他命手下人連夜加急畫出來的,那一日大戰,他牢牢的記住了這名紅衣少年。


    他盯著畫卷盯了一會兒,最後手指一彈畫卷,輕笑一聲,“嗬,隻是燒我一個糧倉就撤了嗎?我大軍三個糧倉,燒了一個也還有其他的能用,影響雖有卻也不算太大。慕子衿,你也不過如此。”


    隻可惜他料錯了,這次嘯林的目的,原本就不是襲擊糧倉,這隻是一個誘招罷了。


    景策宇已經沒有心思繼續睡下去,想著會戰時候的慕子衿的所作所為,一股無名火起,拔出佩劍照著那畫卷上的人砍去。


    一劍還沒砍下去,就聽到喊殺聲從外麵傳來,景策宇猛地頓住了手上的動作,臉色煞白地盯著帳簾外。


    下一秒,他猛地把劍往下一劈,畫卷應聲而裂,畫上的人從頭上豎直往下裂開,斷成兩半。


    景策宇衝出帳外,正準備抓一個人過來問問,一抬頭,卻見到處都已亂做一團,好不容易才有個傳令兵衝過來氣喘籲籲的說著,“後軍出現了一支嘯林的隊伍!”


    景策宇有些站不穩,呢喃道,“偷襲糧倉隻是障眼法嗎,目標在後軍糧道?”


    想到此處,景策宇大吼,“調兵去後軍,快!”


    他還是料錯了,目標不是後軍糧道,而就是這中軍大帳,也不止一支隊伍,而是三支!


    這道命令還沒傳下去,又有兩名信使跌跌撞撞的半爬半滾的到了他麵前,“殿下,前軍(右軍)也出現了嘯林的人馬!”


    三個方向,三支孤軍,嘯林軍從右軍、後軍、前軍一齊衝了進來,四麵八方都是火光衝天,刹那間的變故讓北武眾人來不及反應。


    如果說之前的那場火隻是亂了左軍的話,現在的夜襲,那就是亂了整個北武全軍。


    景策宇甲胄未卸,聽到此言,提起長劍就欲迎戰,卻見幾名身上帶有血汙的士卒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殿下,南辰的人已經衝過來了!”


    其實不用他說,景策宇已經看到了遠方一道紅影駕著馬,提著刀,大開大合,每刀下去都能斬殺一名北武士卒。那一抹紅色在黑夜裏極為耀眼,景策宇麵色陰沉盯著那道人影,不用想也知道是慕子衿。


    景策宇咬緊牙關,從齒縫間咬牙切齒地吐出了三個字,“慕!子!衿!”


    身旁的親兵見慕子衿來勢洶洶,不由分說拽著景策宇就往後撤去。景策宇心知直麵和慕子衿交上手也無法纏住對方,對方完全可以隨時撤離,一咬牙,也隻能跟著身邊幾名親兵撤退。


    撤到半程,又見一人手持雙鐧,見人就砸,亦是威風凜凜,正是那前軍統製廖傑。景策宇眸色沉重,卻也不想現在去觸黴頭,迴頭惡狠狠地吼了句,“撤!”搶過一匹馬往後疾馳而去。


    跑到後軍,後軍這時也已大亂,夏輕塵繞路而行,帶著四仟人殺到後軍,殺的北武心驚膽戰,逃跑的士兵不計其數。


    景策宇差一點迎麵撞上夏輕塵,幸虧他眼尖,慌忙帶人繞路,避開了夏輕塵,帶著人往北武方向狼狽逃竄。


    那邊嘯林三人也開始匯合,三人帶著手下的士兵又在北武營地裏頭大鬧了一會兒,轉頭殺出一條血路迴了嘯林。


    其實殺到後來,那些北武士兵們見主帥已逃,又兼之看到慕子衿、夏輕塵、廖傑他們三人殺神般的模樣,軍心已亂,早已無心抵抗,大多棄戈而逃,沒什麽人反抗,白白給嘯林軍的人割了腦袋。


    從北武營地撤出後,一身血汙的眾人班師迴營。天邊隱隱泛白,早晨的第一縷陽光灑下,照在了經曆了一夜奮戰疲憊不堪的將士們身上。


    這一場夜襲的結局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北武連夜後撤百裏,逃了一天才勉強收攏好殘兵,一清點,死的死、逃的逃,少了萬餘士兵,軍資損失不計其數,元氣大傷。被迫無奈,景策宇整兵迴撤,這一撤,幾乎快撤出南辰境內,足以見得打擊有多大。


    慕子衿迴營後清點傷亡情況,折損近四千,基本能迴營的都是輕傷。慕長川聽聞夜襲成功,遂命慕旭雲帶著左軍前去收場,獲敵頭顱七千多,俘敵一千餘,還救助起了一百來名重傷的士兵,所獲得北武的丟棄的軍資、未燒毀來不及帶走的糧草足以武裝起一支五仟人的軍隊,可以算是大獲全勝。


    當日,嘯林軍殺豬宰羊,為慕子衿、夏輕塵以及前軍慶功。


    用四千名將士的鮮血,逼退北武十萬大軍,這是大辰軍史上的第一次!


    戰報抵京,振奮人心,陛下遂再加封賞:封慕子衿為從五品建忠偏將軍,夏輕塵為正六品虎賁校尉,參戰士卒俱升一級。


    聖旨抵營,又是一陣歡唿雀躍,得到消息的嘯林軍在帳外歡天喜地,但是中軍帳內的氣氛卻並非如此。


    慕子衿站在慕長川麵前低著頭,一言不發。


    慕旭雲垂手立在慕子衿身旁,表情古怪,透露著一絲為難。


    慕長川則坐在位置上,麵色凝重。


    良久,慕長川抬眼看向麵前的人,“為什麽還要拒賞?”


    “因為我是個女兒身。”


    慕子衿的話並沒有說完,但是慕長川已經知道他話內的意思了:雖然大辰沒有明文規定女子不可為官,但是慕子衿一直以來女扮男裝,以至於連聖旨上寫的都是“次子”二字,也就是說陛下已經確信慕子衿是個男子,倘若以後慕子衿是個女兒身的身份被揭穿,那慕家,就會背上欺君的罪名。


    “爹,事已至此...怕是沒有別的辦法了,恐怕,隻能拒賞了。”慕旭雲低低地說道。


    慕長川歎了一口氣,“我就不該答應讓你留下來。”頓了一下,慕長川閉上了雙眼靠在椅背上,“你去寫奏折吧。”


    慕子衿躬身一禮,退出營帳,走之前還不忘把慕旭雲拽出來。慕旭雲在軍中享有“軍師”的美譽,讓他來起草奏章,再合適不過。


    慕子衿的一封奏折呈到了當朝陛下麵前,言不欲為官;陛下接到奏章後,複又下旨斥責,甚至還說慕子衿再拒賞那便以抗旨處理。


    慕子衿無奈接旨,慕長川遂調原前軍參將衛禦痕調任左軍參將,慕子衿調任前軍參將,以夏輕塵為副將,統嘯林前軍三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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