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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害怕成為和吳越謝一凡一樣的人?”聽到李山葉這麽問,我不禁輕輕怔了怔。


    老實說,我也並非一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之所以有想到卻沒有去深究,主要還是因為我和吳越謝一凡實在太不一樣,或者說我與他們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逾千年的傳承下來,有一個算一個,最終墮入畫靈惡道的,全都是天資聰穎,悟性頗高,又生性善良的人。雖然不想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但也不得不承認,我和這兩樣都不大沾邊,就是一個什麽都很普通的人,既沒有舍己救人,為了他人敢於犧牲自己的高尚情操,關鍵是也沒有那種一點就通的悟性,腦子經常不清楚,就跟灌有漿糊一樣,所以在我自己看來,我離成為那種人實在有點遠。


    除非老頭子告訴我的信息是錯誤的,不擁有太高的悟性,同樣也能成為那種人。


    “怎麽說呢……我也不是完全沒有考慮過,但是我認為,我墮入畫靈惡道,成為和他們一樣的人的可能性不高……”輕輕露出一絲苦笑,有些幹澀的笑了兩聲後,我道:“畢竟按我老頭子的意思,就算想墮落成那樣的人也並非易事,需要有足夠的悟性,才能領略到那條歧途,我自認可沒有那樣的能力。”


    李山葉輕輕一笑,並未先急著表達什麽,而是掛著淺笑看了我幾秒鍾後,才開口道:“小兄弟,愚兄雖然不懂你這門奇術的奧秘,但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的道理,愚兄還是懂得一二的。正所謂大道三千,不論正道還是邪道,最先走上相應之道的人,往往都是大智大勇之人,若非心若磐石,擁有大毅力之人,也斷然走不出自己的道,但隻要有第一個勇者把路走出來,後人再走上去也就簡單許多了。而在愚兄看來,小兄弟你所學的畫靈之術雖然充滿奧秘,惡之道更是常人所難以理解,但也並非蠻荒一片,而是前後已經有許多人走過這條路,所以你倒也不用妄自菲薄。”


    我不禁微微一愣,有些似懂非懂的看向他。


    李山葉淡淡笑了笑後,繼續為我解答道:“如果你剛才沒有說錯,愚兄也沒有理解錯的話,在千年傳承中,每當有弟子墮入惡道的時候,當代正統畫靈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毫不留情忍痛清理門戶。這麽做的意義就是在於,為了封堵通向惡之道的路,這是你這門奇術,能一脈傳承到現在都仍未斷絕的根本,每一代繼承者都為之付出了很多,也犧牲了很多,一次又一次地封住了這條路。所以在愚兄看來,小兄弟你這門奇術,之所以要天資卓越者才能領悟惡之道走上歧途,本質上還是因為曆代先人,付出巨大心血,一次又一次封住了這條路所使然,但如果沒有封住,走上去或許就不會那麽艱難了。”


    我心裏頓時猛地一震,抬頭認真地看向他。


    李山葉微微一笑,然後又道:“你的那個師兄墮入了畫靈惡道,並且至今還存活在世上,這便意味著他重新打開了通往惡道的路,至今還並未封上,加上他又躲在暗中,向你們師徒發出了挑釁,利用豔傀戲耍你,這更是一種赤果果的威脅。小兄弟你剛才說,你們這個門派,有世上隻能同時存在前後兩代、兩名畫靈人的門規,所以愚兄若是沒有理解錯的話,像目前這種同時存在兩代三名畫靈人,而且已經叛出師門,墮入惡道的那一名,還敢於反過來向師門發出威脅的情況,在曆代傳承中很少見,甚至可能從未出現吧?”


    收起心神看了看他,我沒有說話,表情開始變得凝重。


    就我目前所知道的情況,畫靈派曆史上,雖然多次發生過弟子墮入惡道叛離,或者吳越那一係重新現世作亂的事情,但像老頭子和我這兩代,同時有三個出身正統的畫靈人存在的事例,卻從來沒有發生過,更別說已經叛離的弟子,猖狂到敢明目張膽向師門發出威脅了。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情況,畫靈派曆史上沒有任何記載,不然如此重要的事情,老頭子不可能不和我說。


    這種情況意味著什麽呢?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之所以發生這樣的事情,和我有莫大的關係。


    如果不是那隻豔傀陰差陽錯選中了我,而我又福大命大,在即將被將軍魂當行屍走肉殺死的關鍵時候,老頭子趕到救下我,又將我收為第二個弟子,進而導致豔傀背後的謝一凡,將豔傀從我身上取走的三魂,煉成“殺傀”進行反製,又導致老頭子不得不受掣肘的話,那麽這一切情況,就都不可能會發生。


    所以弄來弄去,這些事情都是因為我才發生。如果老頭子當年晚到一分鍾,或者心狠一點不要救我,任由我被將軍魂殺死,或者隱藏在暗中,等豔傀如期來取我剩下的七魄時出手,就不會有後來的這麽多事情發生了……


    “對,從來沒有發生過……”沉默半晌,待終於意識到這些問題所在,收起思緒再開口時,我的聲音已經變得非常幹澀沙啞。


    而看我臉色變得非常不好,李山葉此時也收起了淡淡的笑容,略微認真地看了我一會後,又道:“而且小兄弟你說的豔傀,實際上也是由畫靈術當中的邪術創造而來,取走你三魂的這一隻,又恰好是受你那個叛出師門的師兄所控製的那一隻,對吧?”


    “對,正是如此。”我深吸一口氣,有些艱難地點了點頭。


    李山葉眉頭輕輕動了動,似乎想再說點什麽,但最終也還是沒有說出來,而是沉默片刻後,輕聲說道:“所以小兄弟,如果我沒有判斷錯,而你害怕的,也確實不是變成和你師兄一樣的人的話,那你內心深處害怕的,應該就是那隻取走你三魂的豔傀,和你那個幕後操控這妖物的師兄。”


    “真的是這樣嗎?”我頓時渾身一震,然後鎖緊眉頭問。


    “這終歸是你自己內心深處的問題,愚兄隻能是從你告訴我的這些消息中,幫你稍加分析一下,又怎麽敢輕易下定斷語呢?”聽我問出這樣的問題,李山葉不由搖頭一笑,顯得有些苦:“所以內心究竟是什麽樣的情況,終究還是要小兄弟你自己去思考,愚兄隻能是在一知半解的情況下,大著膽子胡言亂語提些建議,幫你稍加分析一下,可不敢妄下定語。”


    我微微一怔,然後鎖緊眉低下頭開始思考。


    在即將跨過最後一步時,從內心深處感覺到了一絲,或許能算得上是對前方的未知恐懼。


    畫靈派曆史上,從未發生我和老頭子目前正在經曆的,同時有三個畫靈人存在,其中一個已經叛出師門,墮入魔道,不僅不將自己隱藏起來,甚至還敢反過來威脅師門的情況。


    取走我三魂的豔傀,正是受老頭子這個逆徒操控的哪一隻。


    不光如此,還將從我身上取走的魂煉成了“殺傀”來威脅鉗製我們師徒二人。


    如果老頭子當年心狠一點,對我的死視而不見,後來這十幾年的事情,極大可能上就不會再發生……


    而見我眉頭越皺越緊,陷入苦苦思索中,一臉關切看著我的李山葉,眼底深處也漸漸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不知過去多久後,我終於從這一團雜亂的思緒中找到了一絲頭緒,但也僅僅隻是找到了一絲頭緒,離完全弄明白還差得很遠,於是抬起頭來,神情微惘地看了李山葉一眼。


    “怎麽樣,想到什麽了嗎?”見我抬起頭來,李山葉微笑著問。


    “我……怕我自己還沒有做好承擔、迎接著一切的準備?”輕輕咬著嘴唇想了一會後,我有些不敢確定的問。


    與其說這一刻是在問麵前的李山葉,倒不如說是在問我自己。


    或許這些問題,我大都從未認真去思考過,甚至有的從來沒有去想過,但不可否認的是,所有的問題很早以前就已經存在於我的心裏,隻是我始終未能想明白,也沒有去想過而已,實際上一直都存在心上,就像種下的一顆顆種子,在靜靜地等待著萌芽時刻到來。


    如今隨著在李山葉麵前袒露大部分心扉,他也耐心幫我做剖析,就如同降下了一場春雨一般,於是心裏的種子開始生根發芽,開始具備了脈絡,不再像還是種子時那樣模糊不堪。


    所以我害怕的,其實不是某一樣東西,而是所有問題加起來的總和?


    “小兄弟,恭喜你終於想清楚了。其實很多時候,問題並沒有那麽複雜,隻是人心想的太複雜而已,而答案也往往早就已經寫在心上,隻是未曾去深挖發掘而已,有的時候心中所想既是答案,正如你剛才所說的那樣。”見我蹙緊的眉頭漸漸鬆開,臉上也逐漸變得清朗起來,李山葉微微笑道。


    我似有所悟地點點頭,想想後,也露出一絲笑容道:“雖然說大恩不言謝,但山葉兄,這一刻無論如何我都想和你說聲謝謝。”


    “客氣了客氣了,就像一開始說的那樣,愚兄不過是在耍耍嘴皮子而已,真正把問題想明白的,終歸還是小兄弟你自己,所以不用言謝。”李山葉輕輕搖著頭笑了笑,然後道:“愚兄來此地一趟,能認識小兄弟你這樣的奇人,也著實稱得上不虛此行,興許以後愚兄遇上問題時,也需要小兄弟你來出手相助,所以往後多多互相提攜就是,無需說那些客套話。”


    我笑著點頭。


    “行了,雖然大體上的問題,小兄弟你已經想的差不多,但依愚兄之見,這時候你肯定需要好好沉澱一下,也有一些小的方麵需要想清楚。既然如此,就幹脆借老吳兄弟這地方,讓自己靜下來好好想一下吧,愚兄和他們出去走一走,就先不打擾你了,等會再迴來和你談談心。”


    毫無疑問,這正是我目前最需要的,雖然相識不過一上午的時間,但這種久旱逢甘霖,他方遇知己的感覺著實相當不錯,於是笑著再說了聲謝謝,等李山葉下樓,和實際上已經迴到樓下等了一會的老吳老馮碰頭出去吃飯,將門也幫我關上,再也不會有誰來打擾後,便對著牆壁在地板上盤坐了下來,開始入定。


    這一定,便是從上午來到了下午,直到夕陽已經垂落至了西邊的山頭上,開始沉下去的時候,才從忘我,但是又明顯感覺到,心口仿佛塞著石塊,使得人始終都有些沉悶煩悶的狀態中脫離,繼而清醒過來。


    而在睜開眼睛,開始恢複的瞬間,堵在心口上的那塊頑石,也隨之出現了鬆動,繼而被心底深處迸發出來的一股力量擊得粉碎,飛快向整個胸腔,乃至整個身體散去,最終完全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整個人有些久違的重新變得清朗輕快起來。


    從心口上被擊碎的那塊頑石,自然便是這段時間以來,一直繚繞在心間的那簇火苗,和那股始終找不到由頭的恐懼的融合物。雖然那簇心火,並未隨著恐懼的散去而一同消失,但卻像是祛除了雜質一般,變得更加純粹明亮了,也不再使人感到煩躁。


    恐懼往往源於未知,未知的恐懼往往最恐懼。既然已經弄明白害怕的是什麽,那就沒什麽再好怕的。


    起身開門關門來到樓下,三個和我完全不在一個輩分上的男人,果然在樓下的水泥涼亭裏坐著了,就是不知道已經等了多久。見我整個人洋溢著和往日不同的神采,有些容光煥發的下樓來,不由皆會心一笑,起身走出涼亭。


    “果然還是山葉兄有辦法,我幾次麵對小念都找不到頭緒,隻能看著他受煎熬幹著急,沒想到山葉兄一出馬,問題就解決了,感激不盡,感激不盡。”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後,老吳樂嗬嗬笑道。


    “話也不能這麽說,我隻不過是胡言亂語了一番而已,起到的作用其實非常有限,走出這個難關,靠的更多還是小兄弟自己。”李山葉微微一笑,說著向我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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