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火雲宗的庭院被一層薄霧籠罩,陽光透過高大的鬆柏,灑下斑駁的光點,落在青石板的小徑上。幾隻鳥兒棲息在樹梢間,鳴唱著清脆的晨曲,但這美好的景象卻絲毫無法衝淡四周的沉悶氣息。


    庭院中央,白煜天靜靜地坐在一張石桌旁。那張蒼白的臉仿佛失去了所有血色,眉宇間的淩厲早已被淡漠與空洞取代。他的雙眸黯淡無光,像是失去了焦點,目光遊離得仿佛穿過眼前的一切,落入一個無人可見的虛無深處。


    他麵前擺著一盞清茶,碧綠的茶水隨著微風輕輕蕩漾。可那雙僵硬的手卻隻是扶著茶盞,始終未曾抬起,更沒有將杯中熱湯送入口中。白煜天的指尖微微發顫,像是連這樣的動作都耗盡了他所剩無幾的力氣。


    整個庭院安靜得出奇,除了風吹竹葉的沙沙聲,便是白煜天淺淡得幾不可聞的唿吸。他的身影瘦削而單薄,肩膀微微垂下,仿佛再也無法支撐那昔日曾傲然挺立的脊梁。


    站在不遠處的慕容軒,靜靜地注視著白煜天。他的目光沉重,眉頭緊鎖,眼中浮現出深深的痛楚與怒意。


    曾幾何時,眼前這個人是火雲宗最閃耀的存在。他意氣風發,劍鋒所指,斬盡一切阻礙。他以不可撼動的意誌,在九境試煉中劈開荊棘,走向通天之途。而如今,那雙曾燃燒著熾熱鬥誌的眼眸,卻變得死寂無神;那個曾以一人之力扭轉戰局的身影,如今卻像被風雨打彎的枯草,無聲無息地坐在這裏。


    慕容軒的手緩緩握緊了劍柄,指節泛白。他壓抑著內心翻湧的憤怒,低聲在心中怒吼:“這就是九境試煉帶來的結果嗎?這是所謂的磨礪嗎?這明明是毀滅!”


    腳步聲在靜謐的庭院中輕輕響起。慕容軒迴頭,看到林月瑤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清湯,正小心翼翼地走來。她的臉上帶著焦急與心疼,腳步雖快卻異常輕盈,仿佛怕打擾到白煜天,又像是怕這片寂靜的天地無法承受更大的震動。


    她走到白煜天身邊,將湯碗輕輕放在石桌上,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眼中滿是掩飾不住的痛楚。


    “煜天。”她壓低聲音,語氣溫柔得仿佛春風拂麵,“喝點湯吧,你需要好好休息。”


    白煜天緩緩抬頭,他的目光在林月瑤的臉上停留了一瞬,但那雙眼睛裏沒有熟悉的情感,隻有茫然。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低聲問道:“你是……誰?”


    林月瑤怔住了,手指不由得攥緊了湯碗的邊緣,眼神中閃過一抹難以掩飾的震驚與痛楚。她像是被人猛然推入了冰冷的深淵,心中翻湧的苦澀幾乎讓她無法唿吸。


    慕容軒站在一旁,臉色驟然一沉。他握緊拳頭,唿吸變得急促,仿佛這句話將壓抑在他胸膛中的怒火徹底點燃。他的目光死死盯著白煜天,眼中既有憤怒,也有深深的無力感。


    “他不記得我們了。”慕容軒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壓抑的憤怒,“試煉摧毀的不僅是他的身體,還有他的記憶。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是誰。”


    林月瑤的手微微顫抖,她用力咬住嘴唇,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深吸一口氣,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聲音卻因強忍的情緒而有些發顫:“沒關係,煜天。你不記得我也沒關係。我們可以重新認識。”


    白煜天的眉頭依舊皺著,眼神裏多了一絲困惑和歉意。他垂下目光,看了一眼桌上的湯碗,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對不起,我……真的不記得你們了。”


    林月瑤的眼眶漸漸泛紅,但她還是強忍著眼淚,將湯碗推到他的麵前:“沒關係。你現在不需要記得什麽,隻要好好活著就行。”


    白煜天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像是在試圖從她的臉上找到熟悉的痕跡,但最終卻什麽也沒有找到。他的眼神黯淡下來,再次垂下頭,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桌麵。


    林月瑤輕輕站起身,背過身去,深吸一口氣,抹去眼角的淚水。她知道,眼前的白煜天已經失去了曾經的一切,甚至包括他對他們的記憶。她也明白,再多的安慰都無法彌補他心中的空洞。


    而慕容軒依舊站在原地,拳頭緊握,眼中閃動著痛苦與怒火。他抬頭望向遠處火雲宗主殿的方向,目光如刃,心中卻充滿了掙紮。


    “這不是試煉,這是毀滅……” 他在心中低吼著,胸中湧動的情緒幾乎讓他窒息。


    林月瑤站在院子的角落,手無力地垂下,眼中含著淚,仿佛整個靈魂都在承受巨大的煎熬。她看著石桌旁的白煜天,那原本熟悉的輪廓,如今卻顯得無比陌生。他的目光是那麽空洞,甚至連她的名字都記不起來。


    “他變成這樣……”林月瑤的聲音低沉而哽咽,喃喃道,“都是因為試煉……他已經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


    慕容軒站在她身邊,目光依舊死死鎖定在白煜天的背影上。他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劍柄,指節發白,胸膛因為憤怒和痛苦的交織而劇烈起伏。


    “他不記得我們,”慕容軒的聲音低沉如寒風,帶著壓抑的憤怒和深深的無力感,“甚至不記得自己。他的身體被試煉摧毀,而他的靈魂,也被折磨得支離破碎。”


    林月瑤緊咬著嘴唇,胸口像壓了一塊巨石,每一次唿吸都顯得格外艱難。她的手指顫抖著抓住慕容軒的袖口,淚水終於無聲地滑落:“煜天不應該承受這些……他隻是想守護大家,可九境試煉卻奪走了他的一切!”


    她哽咽著繼續說道:“你看看他,軒哥……他變成了這樣……還要繼續被逼著走下去嗎?九境試煉,這是在鍛造一個英雄,還是毀滅一個人?”


    慕容軒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他的唿吸沉重,似乎想用這一口氣壓下內心的憤怒。但當他睜開眼時,那一抹冰冷的怒火依舊在眼底燃燒。


    “林月瑤,他不能再迴到試煉中了。”慕容軒的聲音低沉,卻透著決絕,“他已經走到了極限。再讓他繼續下去,隻會把他徹底毀掉。”


    “可是宗門不會允許的!”林月瑤抬起頭,目光裏多了一抹憤怒,“火雲宗的長老們不會允許他退出試煉,他們會逼著他繼續前行,就算是用盡一切手段,也不會放他離開。”


    “我知道。”慕容軒低聲說道,他的目光變得冰冷,語氣中帶著一絲隱忍的殺意,“白煜天的試煉不僅關乎他個人,也關乎九境的平衡。宗門長老會把試煉看得比一個人的性命更重要。”


    林月瑤的唿吸一滯,她看著慕容軒,眼中滿是憤怒與悲痛:“平衡?為了所謂的平衡,就一定要逼他走上絕路嗎?試煉是為了鍛造強者,而不是為了摧毀他們!煜天已經失去了所有,難道還不夠嗎?”


    慕容軒沉默了片刻,他低頭看著自己緊握的拳頭,最終歎息一聲:“你說得對。無論如何,我不會再讓他受到傷害。”


    林月瑤咬著嘴唇,眼神中透著一抹決然:“軒哥,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煜天現在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如果再拖下去,他們一定會發現他的狀態。”


    “所以我們必須在他們動手之前,帶他離開火雲宗。”慕容軒的聲音低沉而冷冽,他抬頭看向不遠處火雲宗主殿的方向,目光中閃過一抹寒光,“如果他們想逼他繼續試煉,那我們就讓煜天從他們的眼前徹底消失。”


    “你有計劃嗎?”林月瑤的聲音中透著一絲急切與希冀。


    慕容軒點了點頭,語氣堅定:“後山的密道,是通往宗外的唯一隱秘出口。那裏有一道靈陣,但我已經找到了它的薄弱點,隻要我們動作快,足以避開巡邏的靈師。”


    林月瑤的眉頭微微皺起,聲音中帶著一絲擔憂:“可宗門的靈陣遍布各處,一旦被發現,我們根本沒有逃生的機會。”


    “沒有選擇。”慕容軒的聲音冰冷而決然,“隻要有一絲機會,我們都必須試。”


    林月瑤沉默了一瞬,隨即用力點頭:“好,我配合你。不管付出什麽代價,我們都要帶煜天走。”


    兩人對視一眼,目光中透著同樣的決心和悲痛。他們都知道,這一場藏匿的行動並非易事,但為了白煜天,他們願意賭上自己的一切。


    夜色降臨,火雲宗的主殿被寂靜籠罩,隻有巡邏弟子的腳步聲偶爾打破這片沉寂。星光微弱,灑在宗門後山的密林間,為暗影塗上一層冷冷的薄光。


    林月瑤與慕容軒站在一間密室中,燭火搖曳,將兩人臉上的焦慮和決然映得格外分明。牆壁上掛著火雲宗的地形圖,一條蜿蜒而隱蔽的路徑被紅線標記出來,那是通向宗外的一條密道。


    慕容軒手指點在圖上的關鍵節點,語氣低沉而凝重:“這條密道是火雲宗的禁路,平日裏無人看守,但靈陣卻布滿了暗哨。尤其是這一段——”他指向一處狹窄的地形,“這裏是整個靈陣最薄弱的地方,也是我們唯一的突破口。”


    林月瑤湊近地圖,目光中帶著深深的擔憂:“但即便是薄弱點,也不是沒有風險。靈陣的波動一旦觸發,宗門的靈師會在瞬間感知到,我們可能連密道都衝不出去。”


    慕容軒抬起頭,目光冷冽:“所以我們必須快,動作要幹淨利落,不留一絲痕跡。”


    林月瑤沉默片刻,目光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我擔心的是煜天的狀態……他現在連正常行走都很困難,更別說逃出宗門了。”


    慕容軒的目光微微一滯,但很快恢複冷靜。他低聲道:“我來負責掩護,月瑤,你全程帶著煜天。隻要我們能穿過密道,我會引開追兵,為你們爭取時間。”


    “不行!”林月瑤猛然抬頭,眼中閃過一抹急切與憤怒,“我們一起走,不管遇到什麽,我都不會丟下你。”


    慕容軒目光微微一閃,隨即露出一抹苦笑。他看著林月瑤,聲音中多了一絲無奈:“月瑤,你知道這件事有多危險。如果我們被發現,所有人都會死。”


    “正因為危險,我更不能讓你一個人麵對。”林月瑤目光堅定,聲音中透著不容拒絕的決然,“我們一起走,一起保護煜天。”


    慕容軒歎了口氣,伸手拍了拍林月瑤的肩膀,語氣中多了一絲柔和:“好吧,那就一起。”


    兩人重新將目光投向地圖,仔細討論著每一個細節。慕容軒的指尖輕輕劃過一條線路,低聲說道:“這裏是密道的入口。平時隻有宗主和長老有權限進入,但今晚是宗門巡查最鬆懈的時候,隻要我們能避開巡邏弟子,就能順利進入密道。”


    林月瑤點了點頭,皺眉道:“巡邏的靈師並不是最大的威脅,我擔心靈陣。如果靈陣觸發,通道會立即被封閉,我們會被困在宗門內部。”


    “我已經觀察過靈陣。”慕容軒低聲說道,目光中閃過一抹精光,“靈陣的核心是守護密道的三塊靈碑。如果我能用靈力暫時屏蔽靈碑的波動,就能為我們爭取三十息的時間。”


    “三十息……”林月瑤低聲重複,目光裏透出一絲深深的擔憂,“時間太短了,煜天的身體能撐住嗎?”


    慕容軒沉思片刻,語氣堅定:“他撐不住也沒關係。我會背著他。”


    “軒哥,你一個人對付靈陣已經夠危險了,再帶上煜天……”林月瑤的聲音中透著掙紮,“我不想你出事。”


    “月瑤。”慕容軒打斷了她的話,語氣平靜卻充滿決然,“我曾欠煜天一條命,這一次,我無論如何都要護他周全。”


    林月瑤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但最終什麽也沒說。她低下頭,沉默片刻後,輕輕點頭:“好,我們一起行動。”


    深夜,星光微弱,火雲宗的燈火漸漸熄滅,四周一片靜謐。夜色濃重,深沉得像一張鋪天蓋地的黑幕,籠罩著火雲宗的每一寸土地。遠處的主殿寂靜無聲,偶有幾盞昏暗的燈火搖曳,映照出守衛弟子偶爾走動的身影。


    林月瑤輕輕推開白煜天的房門,一陣冷風隨之湧入,將油燈的火苗吹得搖曳不定,昏黃的光芒在室內投下晃動的影子。林月瑤腳步放得極輕,仿佛生怕驚醒熟睡的嬰兒一般。她的目光落在白煜天身上,他依舊坐在窗前,目光呆滯地望著遠處的夜空。


    他的身體瘦削得令人心疼,肩膀微微下垂,整個人看起來仿佛被抽去了骨頭的支撐。他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像是雕塑,又像是一隻在無邊黑暗中漂浮的孤舟。


    “煜天。”林月瑤低聲喚道,盡量壓抑著聲音中的顫抖。


    白煜天聽到她的聲音,緩緩迴過頭。他的眼神依舊茫然,眉頭輕皺,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你怎麽來了?”


    林月瑤深吸一口氣,將情緒壓下,擠出一抹溫柔的笑容:“今晚,我要帶你離開這裏。我們會去一個安靜、安全的地方,沒有人會打擾你。”


    白煜天盯著她,似乎在消化她的話。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目光裏帶著一絲困惑:“離開?為什麽?”


    林月瑤走到他麵前,蹲下身,仰頭看著他。燭光映在她的臉上,襯得她的目光愈發柔和:“因為這裏對你來說太危險了。那些試煉、那些痛苦,已經讓你筋疲力盡。你需要好好休息,我和軒哥會保護你。”


    白煜天沉默了。他低下頭,視線停在林月瑤握著他手的手指上,那雙手纖細而溫暖,似乎想要把某種力量傳遞給他。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低聲道:“我不記得……我不記得你們為什麽這麽做。”


    林月瑤的心狠狠一抽,眼淚險些奪眶而出,但她還是咬牙忍住。她用另一隻手輕輕撫上白煜天的臉,聲音柔和卻帶著一絲顫抖:“你不記得沒關係。你隻需要知道,無論你是誰,無論你記得什麽,我們都會守著你。”


    白煜天的眼神閃了閃,像是在這份溫柔中觸及了什麽。但他很快又低下頭,聲音裏透著幾分空洞的歎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值得你們這樣保護。”


    林月瑤輕輕搖頭,眼神中透著一抹堅定:“煜天,隻要你活著,就值得。”


    白煜天抬起頭,看著林月瑤的臉。他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種讓人心顫的深情與決絕,那種毫無保留的情感,像是點燃黑夜的一盞明燈,讓他的心微微一顫。


    “好。”他終於輕輕點頭,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我聽你的。”


    林月瑤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但她的眼角還是溢出了淚水。她站起身,將淚水抹去,轉身走出房間。門外的冷風迎麵撲來,將她未幹的淚痕吹得發涼。


    慕容軒站在走廊的陰影裏,目光隨著林月瑤的身影移動。當他看到她滿臉疲憊地走出來時,便上前一步,低聲問道:“他答應了嗎?”


    林月瑤點了點頭,聲音中透著一絲沙啞:“他答應了。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麽,但他願意跟我們走。”


    慕容軒的目光微微一動,隨即點了點頭,聲音沉穩而低緩:“很好,行動立刻開始。我們必須趕在宗門長老發現之前離開。”


    林月瑤看著慕容軒,目光中閃過一絲憂慮:“軒哥,火雲宗的巡邏弟子和靈陣都不是小問題。就算計劃周全,稍有差池,我們可能……”


    “我知道。”慕容軒打斷她,聲音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月瑤,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再等下去,煜天連最後的自由都沒了。”


    林月瑤深吸一口氣,用力點了點頭:“好,那我們走。”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有著同樣的決然與不容退縮的信念。他們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投向白煜天所在的房間。燭光在窗口搖曳,那瘦削的身影依舊靜靜地坐在那裏。


    “煜天,我們一定會保護你,不惜一切代價。”林月瑤低聲說道,聲音中透著難以掩飾的哽咽與決心。


    慕容軒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帶著一抹柔和:“準備好了嗎?我們出發。”


    林月瑤點頭,兩人迅速消失在走廊的陰影中,朝後山的方向潛行而去。夜風微涼,仿佛為他們的行動拉開了帷幕,而遠處的天際,卻隱隱透出令人不安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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