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越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不緊不慢道:


    “‘施越’不是我的真名字,我本名叫周賢寧,是東陵帝的七兒子。


    ‘施’是我母妃的姓氏,出門在外,為了不暴露身份,所以我給自己另外起了個名字——施越。”


    說到這裏,他像是迴憶起了什麽似的,眼神逐漸變得溫和起來。


    “我母妃是東陵的宜貴妃,她是一個很好、很溫婉的女人。


    她跟我父皇,從小便認識,十三歲時,兩人互生情愫。


    就在我母妃懷揣著一顆,要跟我父皇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少女心時,我父皇娶了現在的皇後。


    我母妃不願意跟別的女人共享一個男人,便斷了跟我父皇的往來,去了雲棲庵,帶發修行。


    後來,我父皇登上皇位,強行將我母妃納入宮中——封為宜貴妃。


    宮中人人羨慕我娘親,能夠幾十年如一日地得到皇上的恩寵。


    卻無人知曉,這些年,她經曆了多少次生死危機……”


    施越說著說著,便淚流滿麵。


    喬希遞過來一張紙巾,有些同情地看著他。


    “謝謝!”


    施越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繼續道:


    “在我之前,我母妃還有三個孩子,不過一個胎死腹中,一個剛生下便夭折了,還有一個,長到三歲時,失足掉入湖中,淹死了。


    我三姐死後,我母妃便大病一場,整日鬱鬱寡歡,不願再與人交流。


    直到懷上我後,她的精神,才好了許多。


    這些年,她一直很小心,生怕我會出一點意外。


    我大抵是隨了我父皇,天資聰明,過目不忘,學什麽都很快。


    母妃發現後,便叮囑我要藏拙,她說,如果我想活著,就必須這樣做……”


    施越聲音哽咽,他緊緊攥緊拳頭,眼底迸射出無盡的恨意。


    “施叔叔……”


    同為皇家人,宋六郎理解施越,但是又不能完全理解。


    他很想安慰施越兩句,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施越長唿一口氣,隨後,自嘲地笑笑,繼續像喬希幾人,訴說著心中的委屈。


    “我按照我母親說的,從小就收起鋒芒,努力扮演一個傻子。


    宮中人人嘲笑我、戲弄我,我都忍了。


    我想著,隻要我和母妃,能好好活著,其他都不重要。


    可是,即使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他們也沒有要放過我的意思。


    最可氣的是我父皇,他明明知道那些人對我們母子下了毒手,但是他一直縱容、包庇他們。


    他把他的皇位,把他的江山,看得比什麽都重要。


    而我和我母妃,還有我失去的皇兄、皇姐,都成了犧牲品。


    他口口聲聲說著愛我母妃,結果我母妃被人下毒,至今昏迷不醒……”


    施越抓著自己的頭發,臉上都是痛苦和懊悔。


    他曾說過,要帶母妃走的,要帶她去自己的封地,可是父皇不應。


    若是再給他一次機會,就算跟父皇翻臉,就算背上弑父的罵名,他也要帶母妃走。


    她這一輩子,太苦了。


    喬希眼眶通紅,“施公子,你想帶你母妃走嗎?離開皇宮,離開東陵。”


    同為女人,她有些心疼這位宜貴妃。


    被愛困了一輩子,如今也該享享清福了。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跟施越當仇敵。


    “走?”施越抬眸看著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哀求道:“喬東家,你帶我母妃走吧,你要什麽我都答應你,隻要你能治好她的病。”


    至於他,還不能走。


    他要留在東陵,找那些人報仇。


    喬希道:“你若是相信我,我可以把宜貴妃帶去神醫穀治病。


    那裏山清水秀,很適合養病。


    但是我有個要求,若是將來你登上皇位,不得對大梁朝動兵。”


    宜貴妃是施越的軟肋,如今軟肋被人動了,她不相信施越會無動於衷。


    施越瞳孔閃過一抹異色,“你……好,本王答應你,若是將來本王登上皇位,永生永世,都不會對大梁朝動兵。”


    “哎!”宋五郎的歎氣聲,打破了馬車裏沉重的氣氛。


    他歪著腦子,一臉不解地問喬希,“娘親,那皇位究竟有什麽魔力?為何那麽多的人,會對他著迷?”


    坦白講,喬希也不明白。


    就算擁有至高無上的皇權,又能怎樣?


    一天有操不完的心不說,還要時時刻刻擔心會被人暗殺。


    哪裏有當個普通人,來得逍遙又自在。


    施越抬手摸了摸宋五郎的腦袋,“你還小,不懂。”


    說話間,馬車駛入了東陵皇宮。


    東陵皇帝知道兒子迴來後,第一時間趕到瓊華殿。


    “你又去哪裏瘋去了?你母妃生病,你為何遲遲不歸?”


    他一開口,便是指責。


    施越丟給他一個冷冰冰的眼神,懟道:


    “我母妃為何會生病?這就是你說的你會照顧好我母妃?”


    東陵皇帝愣在原地,顯然沒想到,他那個傻兒子,會這樣跟他說話。


    “你、你怎麽跟朕說話的?”


    施越看都沒看他一眼,將宋五郎請進宜貴妃的寢室。


    “宋小大夫,有勞了。”


    不等宋五郎應聲,東陵皇帝就板著臉問:“他們是誰?”


    施越不想搭理他,可東陵皇帝一個眼神,立馬有公公上前,攔住宋五郎的去路。


    “你想幹什麽?”施越對東陵皇帝的恨意,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你已經把我母妃害得這樣慘了,你還想怎樣?”


    東陵皇帝被他眼裏的恨意,嚇得後退一步。


    他看著施越,內心掀起軒然大波,這還是他那個傻兒子嗎?


    怎麽看他那眼神,像是要吃了他似的。


    瓊華殿的下人們,嚇得跪地不起,東陵皇帝身邊的公公們,也被嚇了一大跳。


    “賢王,皇上隻是好心……”


    “好心?”施越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似的,怒聲打斷了齊公公的話。


    “他要是好心,我母妃就不會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了,她本該像是一個普通女子一般,在宮外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是他,是他將我母妃囚禁在這空中,是他,害得我母妃失去了三個孩子。


    你告訴我,他哪裏是好心?他分明是狼心狗肺,是想要了我母妃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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