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要賣我,我可以幹活,我可以照顧弟弟……”陳奪魁死死的抓著他娘的手腕不鬆。


    那邊站著的牙人鍾二也不著急,這場景他見的多了,哭夠了,就心死了,到時候自己也能省不少力氣。


    高娥的手腕生疼,有些恍惚的看著麵前哭的撕心裂肺的孩童,心裏一個激靈:這是她兒子。


    她怎麽會有兒子?


    想到這裏她下意識的環視了一下周圍。


    昏暗破敗的房舍,穿著皂色短打的肥胖中年人……


    一股不屬於她的記憶衝的她腦殼疼,差點兒昏死過去。


    忍住想罵人的衝動,高娥捋了一下現在的情況:原主正在賣兒子湊錢供丈夫讀書?


    不等她徹底弄清楚是怎麽迴事,鍾二已經開始拉人。


    “走吧,走吧,你這生恩也還了,兩不相欠,迴頭給你找個好人家。”鍾二拎著陳奪魁就要走。


    他可好久沒有遇到品相這麽好的孩童了,長的細皮嫩肉,而且已經十歲,肯定會賣個好價錢。


    陳奪魁絕望中還帶著那麽一絲希冀,哭著看著他娘。


    高娥一把抓著陳奪魁,陳奪魁的眼睛瞬間亮了。


    鍾二緊張起來:“你要幹嘛?賣身契你可已經簽了。”


    “我要看看賣身契。”高娥盯著鍾二。


    原主的確已經把兒子賣了,賣的三十兩銀子還在原主的懷裏揣著。


    鍾二的眼珠子轉了一下,警惕起來。


    “有個地方我沒看清楚。”高娥狐疑的看著人牙子“你們是正規的嗎?”


    鍾二一聽不開心了,一邊掏賣身契一邊說:“我可是正規的牙人。”他說著把陳奪魁的賣身契掏了出來。


    高娥慢慢的接過,認真的看了起來。


    “那個字不認識我給你念念。”鍾二嘲諷。


    高娥看清楚了,確定是原主賣兒子的賣身契,然後直接給吃了。


    “哎,你……”鍾二沒想到高娥會突然把文書給吃了,反射性的要去摳文書。


    陳奪魁一個激靈,死死的抱著牙人的腰,被打的嘴角流血都不鬆。


    “你再打一下試試!”高娥伸長脖子咽下賣身契指著牙人“他可是陳家的嫡長子,診費賠到你傾家蕩產。”


    鍾二一陣嘲諷,舉起的手終究沒有落下:“我管他是誰家的兒子,銀子你已經收了,人我肯定要帶走。”他說著彎腰要扛走陳奪魁。


    高娥一把抓到鍾二臉上,趁著鍾二躲避的空檔把陳奪魁拉到自己身邊。


    陳奪魁也慌忙藏在他娘身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他娘突然之間有些不一樣。


    “你可想清楚了,現在沒有賣身契,你這就是強搶婦女兒童。”高娥威脅。


    鍾二頓了一下,幹他們這一行的,哪兒有完全正規的,對於高娥的威脅他也不是很怕,隻是在想劃算不劃算。


    高娥看到鍾二猶豫:“現在好好說,我把銀子還給你們,你們要是用強……”她一臉威脅。


    鍾二打量了一下高娥:“人是你自願賣的,我們用強又怎麽樣?”


    “那你們就把我給殺了!一屍兩命。”高娥直接說。


    當年她初中沒畢業就出去闖蕩,拚的就是不要命,不然怎麽可能積累千萬家資。


    可惜後來她沒有孩子,被家人嫌棄,被丈夫算計……


    鍾二聽到高娥這樣說愣住。


    “隻要我還活著,你們別想有一天安生。”高娥說著拿出銀子“你想清楚了。”


    鍾二看看高娥,又看看她手裏的銀子。


    他實在不想放棄陳奪魁,這一轉手,少說能賺二十兩。


    可是這個女人突然之間瘋了一樣,自己手裏又沒有賣身契,還真不好用強。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嫌銀子少我們可以商量,我再加五兩。”


    “不是銀子的事,我不可能賣我的孩子。”高娥斬釘截鐵的說。


    陳奪魁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娘,他心裏很清楚,為了讓他爹參加科考,他娘什麽事都做的出來。


    鍾二像聽到了笑話:“親兒子都能賣,不是銀子的事是什麽事?”


    高娥一陣無語,關於原主的執念,她是完全無法接受:“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鍾二看高娥那麽堅決,瞥了一眼身後的人,身後的人摸了一下身後。


    鍾二突然笑了起來:“不賣就不賣,我是正經牙人,不做強買強賣的事。”他說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高娥直接把銀子放在桌子上,帶著陳奪魁側身快速離開。


    虛掩的木門打開,外麵的陽光刺眼,還有一陣涼意。


    鍾二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銀子,抬頭看著高娥帶著陳奪魁落荒而逃。


    “老大……”一邊的馬奔不甘心的開口。


    “哼!敢在我鍾二這裏出爾反爾,我讓她知道什麽叫人財兩空。”鍾二一臉陰冷“去盯著他們,看看是哪個村的。”


    “是。”馬奔開心的離開。


    高娥牽著陳奪魁一路小跑,一直到人多的地方才停下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娘……”陳奪魁怯怯的叫了一聲。


    最終他娘還是不舍得把他賣了,心裏很感激。


    高娥低頭看了陳奪魁一眼,這孩子也太實誠,都被賣了,這一臉孺慕之情是怎麽迴事?


    不過她現在沒心情想這些,拉著陳奪魁找台階坐下。


    陳奪魁看他娘一屁股坐在台階上瞪大了眼睛,他娘向來注重顏麵,坐必須坐在椅子上,還要坐有坐相,今天這是怎麽了。


    “先坐會兒。”高娥不知道陳奪魁在糾結什麽,她現在隻想靜靜。


    剛才她已經大致接收了高娥的記憶,想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她捐了所有的家產打算出去散心,入住一個村落的時候在那裏看到一篇墓誌銘。


    墓主人叫陳克,是一個讀書一生沒有及第的讀書人,他的妻子就叫高娥。


    墓誌銘上記載,高娥為陳克生第五個兒子的時候死去,之後陳克愈發潦倒,賣兒湊錢進京趕考,晚年為了生計把最後一個兒子過繼給別人。


    因著她和陳克的妻子同名同姓,她吐槽了一番,心想這是什麽極品。


    吐槽完就遇到了山洪,她被那塊寫了墓誌銘的石碑拍死。


    想到這裏,她摸了一下隆起的腹部,墓誌銘上的高娥,不會就是現在的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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