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麥在盧府門房處留下的口信,迅速傳入了護國將軍府。


    將主裴繼業有個堂弟,名叫裴仁義,裴素正是他膝下第六子。


    老父親總是更偏愛年幼的兒子,裴仁義也不例外,平日裏恨不得要風給風,要雨給雨。


    當接到裴繼業傳喚,命他攜裴素至將軍府問話時,裴仁義心頭便是一沉——這小子,準是又在外頭捅了簍子!


    “給老子聽好了!待會兒見了你大伯,嘴巴給我抹上蜜!態度放恭敬,他說什麽你就認什麽!敢頂一句嘴,老子先打斷你的腿。反正都是一家人,大伯不可能不給你平事,但你要是對大伯不敬,誰也救不了你,懂嗎!”


    “爹,你都說了多少次,耳朵都起繭子了,又不是頭一迴見大伯,我知道分寸!”裴素不耐煩地說道。他被蕭麥打掉了門牙,說話至今不太利索。


    轉眼,裴仁義攜裴素與一幹親隨,來到了護國將軍府議事廳。


    這座議事廳的名字很樸實,叫“大事廳”,取“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意。


    其實,裴仁義對此多少有點疑惑,畢竟將軍府有很多議事廳,不同規格的事務會選在不同的議事廳商議。大事廳算是規格次高的,按理說裴素都不該來這地方,畢竟他懂什麽“大事”。


    一踏入,一股沉凝如山、肅殺如鐵的威壓撲麵而來!


    明明是大白天,廳內卻有股火盆都壓不住的寒意,陰森得好似已經入夜。


    左右兩排厚重的靠山椅上,端坐著將門近半數的頭麵人物,韓撼嶽、盧嘯峰等赫然在列,其餘多為裴家嫡係。


    全員將種。這些身高體闊、筋骨虯結的巨人,分坐於兩側,一個個麵沉似水,又一言不發,唯有虎目灼灼,猶如廟裏供奉的怒目金剛。


    裴素,廳內唯一的普通人,雖是從小在將門長大,見到這副場麵,也不由感到一股強烈的威壓,腿肚子隱隱轉筋。


    走到廳中,雙腿一軟,便情不自禁跪倒下來:“素兒……拜見大伯,給大伯磕頭了。”


    “嗯。”


    上首傳來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猶如實質的重錘般震人心魄。


    裴繼業高踞主位,那比尋常將種,更加大出一圈的身形,虎踞龍盤,是整個大事廳的絕對核心。


    “起來吧。自己尋個座。”


    “謝主公!”“謝大伯!”


    裴仁義繃緊的心弦,實則為之一鬆,料想確實不是什麽大事,甚至完全沒動怒,否則也不至於一見麵就看座。


    隻是廳內都快坐滿了,隻剩兩個空座,一大一小,父子二人根本別無選擇。


    待他們落座後,裴繼業眼皮微抬,目光投向盧嘯峰。多年袍澤,無需言語,一個眼神便已足夠。


    盧嘯峰心領神會,沉聲喝道:“盧安,進來說話!”


    門房盧安低著頭走進大事廳,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下來,頭深深地埋入雙臂之中。


    盧嘯峰說道:“把蕭麥跟你說過的話,複述一遍。”


    聽到“蕭麥”二字,裴素猛地一皺眉,眸中閃過怨毒,新仇舊恨湧上心頭。


    “是。今日蕭麥上門,讓小的傳話,說:裴公子害他兄弟,他今晚殺裴公子全家。將門之中有誰不服,都去裴公子家集合。”


    “什麽!”裴素再也坐不住,激憤地站起身,把拳頭高高揚起,大聲罵道:“婢養的小雜碎,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放這種屁話,不想活命啦!”


    裴仁義心中一沉,暗道該來的還是來了。麵上卻故作沉著,厲聲嗬斥:“小崽子給我坐下,大事廳內,豈容你個小輩喧嘩!”


    “爹——”裴素甚是委屈。


    “坐下!”裴仁義語氣少有的嚴厲。


    等裴素老實坐下,他方才起身,畢恭畢敬地向堂兄行禮。


    “大哥,犬子無狀,擾了軍議,還請寬宥。”


    裴繼業的目光落在裴仁義身上,隻是稍稍停頓片刻,就讓裴仁義肩頭如扛高山。


    片刻後,那無波無瀾的聲音落下:“你怎麽看?”


    裴仁義道:“我看這蕭麥,仰仗著李疏狂做靠山,目中無人。”


    裴繼業淡淡地強調:“我問的是‘你怎麽看’,那些人盡皆知的廢話,就不要複述了。”


    裴仁義早就開始了頭腦風暴。


    昂宗權、趙太平死後,將門與風雲島決裂,裴繼業率軍出征。


    小子裴素,則對蕭麥留在京城內的故舊,展開了瘋狂的報複——但蕭麥其實也沒有多少故舊,數得著的就嚴智、薑達、鳳修懷三個人。


    嚴智是京兆府的捕頭,薑達是陸朝暮新得的愛將,鳳修懷是宗星陽麾下的老人。


    三個都不算大人物,但裴素在將門也不算大人物,動不了這三個,隻能把矛頭對準林淵兄妹。


    萬萬沒想到,把林淵整死了,杏林館整黃了,將門跟風雲島講和了!


    是故裴仁義早就料想到,蕭麥迴來後定要再生事,隻是沒料到蕭麥來得這麽突然,手段又這麽酷烈,張嘴就是要殺人全家——


    關鍵是,蕭麥似乎敢這麽幹,而且能這麽幹。


    裴仁義心裏邊冷颼颼的。


    但為了愛子,他也得硬著頭皮豁出去了。


    “大哥,蕭麥此獠,囂張跋扈,口出狂言,已非是對我一家的挑釁,而是對整個將門的藐視!普天之下,又不是就李疏狂一個有徒弟,若不嚴懲蕭麥,豈不是說,江湖上但凡有點靠山的宵小,都能對將門蹬鼻子上臉?將門威嚴何在,裴家根基何存?”


    裴仁義低頭說完自己的意見,才抬眼偷覷了下裴繼業的臉色,發現將主依舊麵無表情。


    但分列兩排的將種,則都為這番話,互相交換眼神。


    早在裴仁義到來之前,他們就商量了大半天,怎麽應付蕭麥,隻是誰都沒像裴仁義一樣,把道理講得這麽透。


    原因無他,道理講透了,就要打。


    裴仁義把心一橫,說道:“小弟以為,當立即調集精兵悍將,布下天羅地網,能擒拿就擒拿,不能擒拿則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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