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為之一靜。


    三位封疆大吏均是一副吞了蒼蠅的模樣。


    薛岩不敢置信地看向康年:“康年兄,這……”


    懷逸遠雖未開口,眼神卻盯得康年渾身如火燒。


    “二位,失陪!”


    康年拱手起身就要走,薛岩和懷逸遠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待到衙門口一看,康年氣得額頭青筋突突地跳。


    隻見衙門口,衙役們站成一圈,將綁得結實的胥吏們圍在中間,而身穿青色白鷳官服的田開濟隻穿了一隻鞋子,另一隻被塞在嘴裏。


    而沒穿鞋的那隻腳的襪子被磨得破爛不堪,甚至還沾了血跡。


    如此醜態,竟被四周圍觀的百姓看了個徹底。


    康年強背在身後的雙手已緊握成拳,正要開口,就見一名身穿皂服的中年男子遙遙朝他一拱手,朗聲道:“大人,小的乃通城州衙役,奉知州大人之命,將冒充按察使司的一幹人等送給按察使司處置!”


    康年雙眼似要噴火:“沈逾白?”


    那衙役不卑不亢:“正是,我家大人說了,按察使司乃是臨海三司之一,必不會做出沒有緝拿公文就私自緝拿朝廷命官之事。這些人打著按察使司的名頭在外招搖撞騙,殘害朝廷命官,實乃辱沒按察使司名聲,辱沒按察使大人名聲,我等雖能力有限,然既碰上,必要出一份力,還請大人好生審問。”


    王虎努力迴想,發覺自家大人教他的說了多半,就住了嘴。


    “好!好得很!”


    康年咬牙怒道。


    王虎趕忙將腰更彎了些:“我們大人說了,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康年被氣笑了。


    合著沈逾白還等著自己謝謝他?


    都指揮使薛岩均是臉色陰沉:“你們張大眼睛看清楚,他們就是按察使司的人!”


    四周百姓均是驚訝萬分。


    “聽說通城州那位知州大人是好官呐,按察使司為什麽要抓?”


    “按察使司被州衙給抓了?這真是……我不是在做夢吧?”


    “稀奇啊!”


    康年胸口快要炸了。


    原本隻是吃個悶虧,被薛岩如此一說,他們按察使司的臉就被撕下來丟地上,還要被踩兩腳。


    滿腔怒火無處發泄,隻得死死瞪向田開濟。


    田僉事頭皮發麻,心中哀嚎:我完了!


    通城州離臨海並不近,衙役們緊趕慢趕走了三天才到。


    因著沈知州在通城州的官聲極好,田僉事等人沿路受到許多百姓的唾棄。


    什麽丟菜葉子、丟雞蛋之類根本不可能,老百姓舍不得糟踐糧食。


    可百姓們有手撿石頭,有口吐痰,甚至還暗搓搓給踹一腳。


    田僉事等人走出通城州已去了半條命。


    除了通城州,百姓們就是圍觀看熱鬧,那指指點點讓的田僉事隻覺得臉都丟盡了。


    待進入臨海省,已偶爾能遇到熟人,田僉事更是恨不得地上有個洞鑽進去。


    可這些與此刻比起來,都不值一提。


    王虎滿臉震驚:“他們竟真的是按察使司的人?按察使司怎麽會連羈押公文都沒有就胡亂抓人?我們大人是讓通城州百姓能活命,活好命的青天大老爺啊,你們為何要抓他?”


    許是過於震驚,他的聲音極大,大到將許多議論的百姓聲音都給壓了下去。


    眾人再次為之一靜。


    王虎卻像是嘀咕一般:“那麽多貪官你們不抓,為什麽要抓我們青天大老爺?”


    康年已是臉黑如炭。


    他乃堂堂三品大員,往常這卑賤衙役連他的麵都見不到,如今竟在衙門口如此責問他!


    奇恥大辱!


    薛岩幫著一聲怒喝:“按察使司辦事,輪得到你一個小小衙役評判嗎?”


    康年想撕了薛岩的嘴。


    莽夫就是莽夫,竟幫著對方火上澆油。


    王虎卻是挺直腰杆,一身正氣道:“小的自知卑賤,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家大人被汙蔑。我們大人來通城州不足半年,數千海賊被盡數剿滅,那些盤剝欺壓我們的大族盡數被大人掃除,給百姓修建房屋,搭橋鋪路。小的便是死了,也要為我家大人問一句,按察使司為何要抓他?”


    “大膽!竟敢在按察使司衙門鬧事,來人,將他拿下!”


    康年幾乎是咆哮出聲。


    按察使司立刻就有數名胥吏衝來,要對王虎動手。


    一直站在一旁的李班頭想要去攔住王虎的嘴已是來不及。


    王虎這小子的嘴誤事啊!


    就說大人教的那些不就是了,為何要惹怒他們,這下好了吧,要栽進去了。


    眼看那些人要動手,李班頭趕忙拽住身邊一個衙役,急道:“快迴去找大人!”


    交代完就帶著其他衙役將王虎護著,與胥吏們對上。


    眼看局勢如此危急,那衙役便知李班頭他們今日是兇多吉少。


    趁著四周亂成一團,他一跺腳,轉身擠進人群,朝著通城州方向一路狂奔。


    李班頭笑得很諂媚:“大人恕罪,這王虎是個直愣子,迴頭小的肯定好好收拾他一頓,大人千萬莫要為了他氣壞身子。”


    站在康年旁邊的副使怒喝:“你是什麽東西,竟要領著衙役與我們按察使司作對不成?”


    李班頭點頭哈腰,連聲道:“不敢不敢,小的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與大人們作對。我們都是辦差的,大人吩咐了差事,您說迴去我們少一人,我這班頭沒法兒跟知州大人交代不是?”


    康年雙眼一眯,道:“拿下!”


    胥吏們便朝著他們撲去。


    李班頭心瞬間沉入穀底。


    這要是被抓住,必定沒命。


    他大喝一聲:“兄弟們逃啊,隻要撐到大人趕來,我們就得救了!”


    衙役們精神一振。


    對,隻要大人過來,他們就不會有事。


    衙役們幾乎是瞬間跳起來,分散四周擠進圍觀人群。


    百姓們頓時亂成一團。


    按察使司的胥吏們哪裏肯放過,也跟著擠。


    康年已完全無法壓製怒火。


    竟連小小衙役都敢反抗,他這按察使司衙門還有何威信可言?


    康年一甩衣袖,怒聲對副使道:“若漏抓一個衙役,你這副使也就不用再當了!”


    副使渾身一淩,當即大聲應道:“下官遵命!”


    康年卻是轉身對薛岩和懷逸遠拱手:“此次要勞煩二位幫忙。”


    “康年兄放心,我都指揮使司必幫你將那些衙役盡數捉拿!”


    薛岩豪氣道。


    懷逸遠卻有別的主意:“那些衙役必是受了沈六元指使,此次必要將沈六元捉拿歸案。”


    康年牙根緊咬:“此次本官親自下緝拿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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