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通過縣試的考生多是對自己才學甚為自信,落榜的捶胸頓足也就罷了,中了的人心中更有傲氣。


    自己如何勤學苦讀不說,單單是府試時他們傾盡全力,若沈逾白因為與知州大人相熟便能得案首,他們定是不服的。


    在眾多考生的期盼中,衙役終於將呈文貼了出來。


    府試錄取百人,百張呈文將一堵牆貼滿。


    最上方第一排中間隻有一張呈文,那便是案首。


    從第二排開始,一排九張呈文,順勢排下來,取天地之至數,始於一,終於九焉”。


    待衙役離去,眾考生一窩蜂湧上來,細細研讀案首沈逾白的文章。


    看完後便是一人一個不吱聲。


    文人對文章終有個人喜好,可有些文章即便自己再不喜也知是好文章。


    沈逾白這篇便是如此。


    一人冷哼一聲:“也不過如此,不過投了知州大人的喜好罷了。”


    這等酸話一出,立時有人反唇相譏:“不知兄台文章排在第幾行第幾列,讓大家一同與案首文章比拚一番。”


    那人雖對自己才學很有自信,此時若拿出來讓人挑刺也是落個沒臉,便說了些“文章該有心而發”“一位琢磨上峰喜好實在有失風骨”之類的話。


    其他考生紛紛嗤之以鼻。


    科考本就是為了被取中,你如此清高,待在家中專心做學問也就是了,何必要來參加科考。


    雙方你來我往爭執不休,無人注意到人群中一個小廝偷偷遛走,鑽進了知州大人家的後門。


    崔明啟一早便在家中等消息,等小廝稟告完,將其打發出去後,崔明啟便雙手背在身後,在屋子裏快速踱步。


    讓那些人懷疑他有私心,文章貼出來都老實了吧!


    他們抓耳撓腮,耗費整整一日做出來的文章,還不如沈逾白個把時辰做好的,有什麽臉麵懷疑沈逾白是靠著他的關係才考出來?


    崔知州隻覺心中暢快,想要仰頭大笑,又想起沈逾白當著他的麵吃燕窩的場景,笑容便戛然而止。


    這小子分明是不將他放在眼裏,案首就不該給他。


    可想到其他人的文章,崔明啟又暗恨起來。


    這麽多考生竟沒一個寫出的文章能與沈逾白比,讓他想壓沈逾白一壓都不行。


    倒不是他真如此小氣,見不得沈逾白在考場吃燕窩。


    而是他此等作風太過隨意,到底年紀小,又渾身的才學,必然傲氣,此時壓一壓磨了他的性子,對他往後大有裨益。


    崔明啟摩挲著胡須,已然思索待沈逾白來拜見時該如何敲打為難一番了。


    思及此,他又喊來下人:“去買些上好的燕窩燉好,給老夫人送去。”


    下人應了聲,立刻去買,等崔明啟瞧見兒子吃的燕窩時,不禁沉默了。


    下人買的府城最好的燕窩,竟連沈逾白隨手拿出燕窩的一半大小都不到,又讓崔明啟憋悶起來。


    到底是他磨沈逾白性子,還是沈逾白磨他的性子?


    實在是倒反天罡!


    待沈逾白等人登門拜訪時,崔明啟便板著臉。


    這讓一同來的沈知行和沈秀清慌亂,紛紛猜想是不是知州大人聽了外麵流言對他們不滿。


    沈逾白一如往昔,麵色沉靜地對崔明啟行了學生禮。


    崔明啟高高坐在太師椅上,語氣帶了一絲怒意:“案首可是高興了?”


    沈知行渾身汗毛全豎了起來。


    頭更低了些,卻忍不住用眼角餘光去打量沈逾白。


    知州大人這是聽信外麵的言語,對逾白有了芥蒂!


    知州大人可是正四品大員,不是他們小小童生能得罪的人物。


    建康府原本隻是一個州,前些年才被升為府,原本的知州一職應該也升為知府,卻不知為何朝廷一直沒改職位名稱。


    因此崔知州雖名義上是知州,卻比其他知州高一個品階,位同知府。


    得罪這樣的大人物,逾白還能有出頭之日嗎?


    沈知行正想著如何幫沈逾白,卻聽沈逾白道:“學生寒窗十數載,能得案首自是高興。”


    沈知行眼前一黑,若不是當著知州大人的麵,他非要去捂住逾白的嘴。


    知州大人已然惱怒,你怎能真的說自己高興?這不是讓知州大人怒火更旺嗎。


    “你莫不是以為案首非你莫屬,才有閑情雅致在考場燉燕窩吃。”


    已是不辨喜怒。


    沈知行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一時間連手都不知往何處放。


    府考結束,他們三個被知州大人點中的童生需得來拜謝座師。


    來之前他就在擔心外頭的流言,果然一見麵,知州大人連座位都為讓他們坐便對著逾白發難。


    可惜逾白尚且年輕,雖才華橫溢,終究缺少閱曆,哪裏知道知州大人已在對他發難,竟真就老老實實順著知州大人的話答。


    這般下去要出事的。


    需得幫逾白一番。


    沈知行拱手作揖,恭敬道:“迴知州大人,沈逾白身子弱,不可勞累,需得用燕窩滋補身子方能撐過繁重的科考,並非刻意冒犯大人,還望大人贖罪。”


    沈秀清不明所以,隻得跟著行禮。


    “原是身子不適,倒也情有可原,也不必站著應話了,坐下吧。”


    知州的語氣和緩了些,讓沈知行大大鬆了口氣,謝過知州後,就給沈逾白和沈秀清兩個小的使眼色,讓他們跟隨自己一同坐下。


    沈逾白倒也不拒絕,跟著沈知行坐在側邊。


    立刻有侍女端來茶水與各種果脯點心。


    崔知州狀似無意道:“你們三人與縣試相比,文風大變,這是為何?”


    沈知行自認是大哥,此時必要衝在前麵,總不能說是為了迎合知州大人的口味,隻得說些場麵話。


    崔知州不置可否,又簡單問了些讀書的事,便將話題再次移到沈逾白身上:“燕窩好吃嗎?”


    沈知行差點要哭出來。


    怎麽繞了一圈,話題又繞迴來了。


    而且這話是知州大人特意問逾白的,便是他想替逾白遮掩也不行了。


    隻希望逾白能領悟知州大人的話語,小心應對……


    “還可以。”


    沈逾白的迴答讓沈知行差點暈過去。


    什麽叫還可以?


    難不成真以為知州大人隻是在問詢燕窩的滋味?


    這是接著燕窩敲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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