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哭著，笑著，我們都曾經快樂著 作者：郭若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甘肅省白銀市第二人民監獄。
這是新的一年裏弱和二牛第一次去看張揚和杜娃。
張揚和杜娃是弱和二牛上初中的時候在學校背後的灌江山上一起燒過香，磕過頭，拜過把子的結拜兄弟。二牛排行老大，張揚老二，弱老三，杜娃老四。結拜完之後幾個人便成立了一個火焰幫。二牛做堂主，張揚做副堂主，弱和杜娃甘當打手。幾個人經常聚集在一起偷廢銅，撿廢鐵，收保護費，到處為非作歹，四處作案。斂了錢之後就去看錄象，打台球，玩遊戲機。後來二牛和弱考上了高中，張揚和杜娃上了技校。由於環境的關係，二牛和弱慢慢就學好了。而張揚和杜娃就學的更壞了，那幾年香港的電影《古惑仔》風靡大陸，學著電影裏小混混的樣子，張揚和杜娃便決定也正式的建立一個象洪興一個的幫會，於是兩人來一中找二牛和弱，說是要一起繼續將當年的火焰幫發揚光大。二牛說他在初中的時候天天被仇家打的到處亂跑，自上了高中以後就幾乎沒有人再來找他尋仇了。二牛說他已經決定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弱當時天天撚花惹草，有那麽多漂亮的女孩子陪著，哪裏還有什麽心思去當什麽堂主幫主的，就是給個皇帝怕也不會去。見二牛和弱不肯出山，張揚和杜娃當即就和兩個昔日的兄弟翻了臉，迴去後自立門戶，又創立了一個叫蝴蝶幫的幫會。兩個人自任幫主，並且製定了幫規，除了規定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些傳統的黑社會教條之外，還規定凡是入會的人右膊上都要紋兩隻蝴蝶，耳朵上都要打兩個耳洞，戴兩個蝴蝶狀的耳釘。張揚和杜娃也是如此打扮，每天穿的花枝招展的就像兩隻花蝴蝶，屁股後麵跟著一串花裏胡哨的男男女女。兩個人還經常來礦一中收保護費，動不動就將人打的睡在校門口，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揚長而去。叫弱和二牛好不羨慕。
但是到弱和二牛上到高三的時候，卻聽人說張揚和杜娃被公安局抓起來了，罪名好像是搶劫還有強奸。一個被判了八年，一個被判了十三年。
弱和二牛來到監獄的時候，杜娃跟車去了農場，聽管事的說要一個月以後才能迴來。張揚正在勞動，說隻有中午休息的時候才可以探監。警衛人員要弱和二牛等一等，於是兩個人就也似一對勞改犯一樣蹴在院子中央一排汽車的前麵。一人點了一根黑蘭州，一邊諞著椽一邊抽著煙，正諞著，一個司機擦完車也湊了過來，提了提藏藍色的棉褲子蹴在弱旁邊，笑嗬嗬的說：“你們是來找人的？”弱點了點頭，說：“是”。二牛忙從地上拿起煙盒給司機發了根煙，並給點上火。司機也是一個服刑人員，頭長的特別圓，寬額頭，小眼睛，塌鼻子，大嘴巴，臉上有很多麻子。說話的時候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嘴裏少了一顆門牙。司機非常的健談，就像憋了很久沒有跟人說話似的，弱和二牛連一句話也插不上。司機說他當年是從武威往新疆跑長途運輸的，他說他跑的路線又長又偏，長年都看不見幾個人，有一天他的車開到克拉瑪依的時候，有一個穿著軍裝的人在半道上攔住他的車，說他是在新疆當兵的，出差迴來想搭個順車。司機說他是個熱心腸，也就讓那個當兵的上來了。司機說那個當兵的也挺能諞，而且挺別熱情，下車的時候還給他扔了兩盒軟中華香煙。司機說自那以後，那個當兵的隔一兩個月就會搭一次他的順車，一來二去兩人就成了朋友。
直到有一天半夜，司機說他開車迴武威的時候，又遇到那個當兵的，當兵的說他今天退伍要迴家了，隨身帶了些東西想捎迴武威老家去，司機說他當時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還親自從車上跑下來幫那個當兵的把一個箱子抬到了車上去，司機說他上了車和那個當兵的一邊閑聊一邊開著車，剛跑出還沒二裏路，突然聽後麵忽啦忽啦的有警報的聲音，還有人用喇叭喊叫著讓他把車開到路邊上停下來。司機說他嚇的趕緊就把車靠在路邊停了下來，結果車剛一停下，那個當兵的推開車門就從車上跳了下去，然後瘋了一樣的就朝前跑，司機說他還有沒騙來是咋迴事，就聽見槍響了。司機說他是親眼看著那個當兵的叫也沒叫一聲就被一陣槍打成了蜂窩煤。司機說他當時都嚇傻了，趕緊兩手抱著頭，爬在方向盤上一動也不敢動。不一會兒便被一夥拿著槍的當兵的把他從車上拽了下來，一下就撂在了地上，他說他一睜眼，就看見黑洞洞的幾十支槍口對準了他的腦袋，他當時嚇的尿了一褲襠。
司機說十幾個當兵的用槍指著他的頭，然後有又幾個當兵的就爬上車後箱，將搭他順車的那個當兵的放在車上的那個箱子搬了下來，當著他的麵用一根鋼鉗撬開來用手電一照，他當時就懵了，裏麵全都是搶！原來那個當兵的退伍的時候偷了部隊上一箱軍火，那家夥被當場擊斃了，軍火又是在他的車上搜到的，他就是同謀，真正的死無對證！
司機說他能活到今天多虧了他舅，他舅是酒泉市的副市長，為了保住他一條小命，他舅無數次的跪下來求人幫忙，後來終於將死刑改成了死緩，又將死緩改成了二十年有期徒刑。司機說他的這輩子最感激的人就他舅，下輩子就是做牛做馬做隻狗也要好好報答他舅！弱說：“別等下輩子了，人死了再投胎的時候要過孟婆橋要喝孟婆湯，上輩子的事都就不記的了，就這輩子吧！等出去了有的是時間！”司機說：“這輩子不行了，我舅已經死了。”說完手捂著臉嗚嗚的就哭了。弱看了看二牛，忙又改口說：“那就下輩子吧！人有很多債都是要到來生才能還的清的！”二牛又給司機發了根煙，一邊給點火一邊問道：“那你不冤死了？你沒請律師給你辯護嗎？”司機抽了口眼，抹了抹眼淚，笑嗬嗬的又恢複本來麵目，笑著說：“不冤，冤啥呢冤？我能活著我已經很知足了，真的！這都是命！我剛進來的時候，我一想到我這一輩子就這麽完了，我真死的心都有過，但慢慢的就想開了，咱就是這命！你說當時那些解放軍把你也崩了，你有啥脾氣呢？你一點脾氣也沒有！誰讓你和偷部隊軍火的人在一起呢？不管你冤枉不冤枉你確實是犯了王法了，偷軍火那是啥罪呀？現行反革命！槍斃一百次也不算少啊！”二牛說：“可是你確實是冤枉的呀？”司機說：“什麽冤枉不冤枉？這就是命！你認了就行了！這裏進來的有幾個不說他是冤枉的？我現在給農場開車，一個月還能掙十幾二十塊錢呢！我能活著，我還能開車，我還能看到每天早起的太陽，我還能跟你們兩個小兄弟蹴在這兒抽口煙，諞會兒椽，說說心裏話，我已經很滿足了，真的很心滿意足了，真的！一點都不騙你們！”
張揚禿著頭，弓著背，穿著一個大肥棉襖，一臉的胡子茬茬，像一個三四十歲的小老頭一樣。弱一看到張揚便哽咽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倒是二牛從弱的背上卸下書包，將煙，水果，衣服掏出來遞給了張揚，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們剛放假，我們都補習呢！咱一塊玩的沒有一個考上大學的，下次看你就到夏天了，你到這裏踏踏實實的過，我們好兄弟永遠都是好兄弟，我們有空就來看你，你媽和你妹妹我們都會照顧的，你不要操心，這些煙和這些水果你給你們一起的人都分上些，不管在哪兒都要學的聰明些，啊？少吃些虧！”
張揚低著頭“嗯”了一聲，說：“你們以後別來看我了，這種地方髒！我媽身體不好，你們幫我多照顧照顧我媽，有空也去看看我妹妹，別讓別人欺負她，你們趕緊走吧，以後別來了，這種地方髒。”
這是新的一年裏弱和二牛第一次去看張揚和杜娃。
張揚和杜娃是弱和二牛上初中的時候在學校背後的灌江山上一起燒過香，磕過頭，拜過把子的結拜兄弟。二牛排行老大，張揚老二，弱老三，杜娃老四。結拜完之後幾個人便成立了一個火焰幫。二牛做堂主，張揚做副堂主，弱和杜娃甘當打手。幾個人經常聚集在一起偷廢銅，撿廢鐵，收保護費，到處為非作歹，四處作案。斂了錢之後就去看錄象，打台球，玩遊戲機。後來二牛和弱考上了高中，張揚和杜娃上了技校。由於環境的關係，二牛和弱慢慢就學好了。而張揚和杜娃就學的更壞了，那幾年香港的電影《古惑仔》風靡大陸，學著電影裏小混混的樣子，張揚和杜娃便決定也正式的建立一個象洪興一個的幫會，於是兩人來一中找二牛和弱，說是要一起繼續將當年的火焰幫發揚光大。二牛說他在初中的時候天天被仇家打的到處亂跑，自上了高中以後就幾乎沒有人再來找他尋仇了。二牛說他已經決定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弱當時天天撚花惹草，有那麽多漂亮的女孩子陪著，哪裏還有什麽心思去當什麽堂主幫主的，就是給個皇帝怕也不會去。見二牛和弱不肯出山，張揚和杜娃當即就和兩個昔日的兄弟翻了臉，迴去後自立門戶，又創立了一個叫蝴蝶幫的幫會。兩個人自任幫主，並且製定了幫規，除了規定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些傳統的黑社會教條之外，還規定凡是入會的人右膊上都要紋兩隻蝴蝶，耳朵上都要打兩個耳洞，戴兩個蝴蝶狀的耳釘。張揚和杜娃也是如此打扮，每天穿的花枝招展的就像兩隻花蝴蝶，屁股後麵跟著一串花裏胡哨的男男女女。兩個人還經常來礦一中收保護費，動不動就將人打的睡在校門口，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揚長而去。叫弱和二牛好不羨慕。
但是到弱和二牛上到高三的時候，卻聽人說張揚和杜娃被公安局抓起來了，罪名好像是搶劫還有強奸。一個被判了八年，一個被判了十三年。
弱和二牛來到監獄的時候，杜娃跟車去了農場，聽管事的說要一個月以後才能迴來。張揚正在勞動，說隻有中午休息的時候才可以探監。警衛人員要弱和二牛等一等，於是兩個人就也似一對勞改犯一樣蹴在院子中央一排汽車的前麵。一人點了一根黑蘭州，一邊諞著椽一邊抽著煙，正諞著，一個司機擦完車也湊了過來，提了提藏藍色的棉褲子蹴在弱旁邊，笑嗬嗬的說：“你們是來找人的？”弱點了點頭，說：“是”。二牛忙從地上拿起煙盒給司機發了根煙，並給點上火。司機也是一個服刑人員，頭長的特別圓，寬額頭，小眼睛，塌鼻子，大嘴巴，臉上有很多麻子。說話的時候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嘴裏少了一顆門牙。司機非常的健談，就像憋了很久沒有跟人說話似的，弱和二牛連一句話也插不上。司機說他當年是從武威往新疆跑長途運輸的，他說他跑的路線又長又偏，長年都看不見幾個人，有一天他的車開到克拉瑪依的時候，有一個穿著軍裝的人在半道上攔住他的車，說他是在新疆當兵的，出差迴來想搭個順車。司機說他是個熱心腸，也就讓那個當兵的上來了。司機說那個當兵的也挺能諞，而且挺別熱情，下車的時候還給他扔了兩盒軟中華香煙。司機說自那以後，那個當兵的隔一兩個月就會搭一次他的順車，一來二去兩人就成了朋友。
直到有一天半夜，司機說他開車迴武威的時候，又遇到那個當兵的，當兵的說他今天退伍要迴家了，隨身帶了些東西想捎迴武威老家去，司機說他當時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還親自從車上跑下來幫那個當兵的把一個箱子抬到了車上去，司機說他上了車和那個當兵的一邊閑聊一邊開著車，剛跑出還沒二裏路，突然聽後麵忽啦忽啦的有警報的聲音，還有人用喇叭喊叫著讓他把車開到路邊上停下來。司機說他嚇的趕緊就把車靠在路邊停了下來，結果車剛一停下，那個當兵的推開車門就從車上跳了下去，然後瘋了一樣的就朝前跑，司機說他還有沒騙來是咋迴事，就聽見槍響了。司機說他是親眼看著那個當兵的叫也沒叫一聲就被一陣槍打成了蜂窩煤。司機說他當時都嚇傻了，趕緊兩手抱著頭，爬在方向盤上一動也不敢動。不一會兒便被一夥拿著槍的當兵的把他從車上拽了下來，一下就撂在了地上，他說他一睜眼，就看見黑洞洞的幾十支槍口對準了他的腦袋，他當時嚇的尿了一褲襠。
司機說十幾個當兵的用槍指著他的頭，然後有又幾個當兵的就爬上車後箱，將搭他順車的那個當兵的放在車上的那個箱子搬了下來，當著他的麵用一根鋼鉗撬開來用手電一照，他當時就懵了，裏麵全都是搶！原來那個當兵的退伍的時候偷了部隊上一箱軍火，那家夥被當場擊斃了，軍火又是在他的車上搜到的，他就是同謀，真正的死無對證！
司機說他能活到今天多虧了他舅，他舅是酒泉市的副市長，為了保住他一條小命，他舅無數次的跪下來求人幫忙，後來終於將死刑改成了死緩，又將死緩改成了二十年有期徒刑。司機說他的這輩子最感激的人就他舅，下輩子就是做牛做馬做隻狗也要好好報答他舅！弱說：“別等下輩子了，人死了再投胎的時候要過孟婆橋要喝孟婆湯，上輩子的事都就不記的了，就這輩子吧！等出去了有的是時間！”司機說：“這輩子不行了，我舅已經死了。”說完手捂著臉嗚嗚的就哭了。弱看了看二牛，忙又改口說：“那就下輩子吧！人有很多債都是要到來生才能還的清的！”二牛又給司機發了根煙，一邊給點火一邊問道：“那你不冤死了？你沒請律師給你辯護嗎？”司機抽了口眼，抹了抹眼淚，笑嗬嗬的又恢複本來麵目，笑著說：“不冤，冤啥呢冤？我能活著我已經很知足了，真的！這都是命！我剛進來的時候，我一想到我這一輩子就這麽完了，我真死的心都有過，但慢慢的就想開了，咱就是這命！你說當時那些解放軍把你也崩了，你有啥脾氣呢？你一點脾氣也沒有！誰讓你和偷部隊軍火的人在一起呢？不管你冤枉不冤枉你確實是犯了王法了，偷軍火那是啥罪呀？現行反革命！槍斃一百次也不算少啊！”二牛說：“可是你確實是冤枉的呀？”司機說：“什麽冤枉不冤枉？這就是命！你認了就行了！這裏進來的有幾個不說他是冤枉的？我現在給農場開車，一個月還能掙十幾二十塊錢呢！我能活著，我還能開車，我還能看到每天早起的太陽，我還能跟你們兩個小兄弟蹴在這兒抽口煙，諞會兒椽，說說心裏話，我已經很滿足了，真的很心滿意足了，真的！一點都不騙你們！”
張揚禿著頭，弓著背，穿著一個大肥棉襖，一臉的胡子茬茬，像一個三四十歲的小老頭一樣。弱一看到張揚便哽咽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倒是二牛從弱的背上卸下書包，將煙，水果，衣服掏出來遞給了張揚，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們剛放假，我們都補習呢！咱一塊玩的沒有一個考上大學的，下次看你就到夏天了，你到這裏踏踏實實的過，我們好兄弟永遠都是好兄弟，我們有空就來看你，你媽和你妹妹我們都會照顧的，你不要操心，這些煙和這些水果你給你們一起的人都分上些，不管在哪兒都要學的聰明些，啊？少吃些虧！”
張揚低著頭“嗯”了一聲，說：“你們以後別來看我了，這種地方髒！我媽身體不好，你們幫我多照顧照顧我媽，有空也去看看我妹妹，別讓別人欺負她，你們趕緊走吧，以後別來了，這種地方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