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六月。


    金霖爀站在區政府大樓的電梯間調整唿吸,指節無意識敲擊著公文包拉鏈。


    包裏裝著三份文件:街道\"十五分鍾生活圈\"改造方案、周穎的幹部履曆表,還有黨政辦主任老張的。


    在區長辦公室外,剛跟著區長迴來的秘書陸菀把金霖爀帶到套間外,轉身去匯報了。


    \"霖爀來啦?\"王一帆的聲音從走廊盡頭傳來,她穿著米色針織開衫,發梢還沾著未幹的雨珠。


    金霖爀快走兩步接過區長手中的濕傘。


    打過招唿後,金霖爀開門直說。


    \"這是街道最新擬定的改造方案。\"金霖爀將u盤插入全息投影儀,虛擬社區模型在藍光中緩緩旋轉,\"我們測算過,如果沿用浦東''家門口服務體係''的模式,單是二街坊的適老化改造就能節省17%的預算。\"他故意停頓,看著王一帆的睫毛在數據流中顫動。


    王一帆突然輕笑出聲,指尖劃過投影中的老年食堂圖標:\"上周我去高新區考察,他們的中央廚房可是連菜葉子重量都要稱的。\"她轉身從文件櫃抽出一份紅頭文件,區委公章的油墨還未幹透,\"正好,區裏要成立''基層治理創新實驗室'',你們街道當試點。\"


    金霖爀心中一喜,他當然知道這個實驗室的含金量——全市隻設三個名額,入圍者能直接對接青華大學的城市治理研究院。


    但更讓他心驚的是王一帆的下一句話:\"聽說你想把黨政辦老張提進黨委班子?\"


    \"老張跟著書記幹了八年,街道情況最熟悉。\"金霖爀調出幹部考核係統界麵,老張的民意測評得分正卡在92.3分的晉升紅線上,\"不過他身體確實吃不消,上周還在社區暈倒了。\"他特意放大體檢報告的截圖,高血壓三級診斷書在投影中格外刺眼。


    王一帆突然起身走到窗邊,暮色在她側臉投下陰翳:\"區政府辦的周穎,你也要帶走?\"


    \"是的。\"金霖爀的喉結滾動,\"她好,思路活,和我搭檔了多年。\"


    \"讓她去接你的班。\"王一帆突然轉身,發梢掃過金霖爀的手背,\"老張的話就順位進入黨委班子,級別提半格。\"她從抽屜抽出一份幹部調動表,鋼筆尖在\"周穎\"名字上頓了頓,\"不過有個條件。\"


    金霖爀的心跳陡然加快。


    \"實驗室需要個得力的助手。\"王一帆的鋼筆尖突然指向金霖爀,\"你兼任執行主任。\"


    這個兼任意味著要同時向書記和區長雙線匯報,自己的水平能否在青華的專家麵前過關。


    但他更清楚,這個位置能帶來的資源傾斜,足以讓街道改造項目提速兩年。


    \"我服從組織安排。\"金霖爀接過調動表,鋼筆在\"同意\"欄簽下名字時,筆尖在紙上洇出個小黑點。


    夜色漸濃時,金霖爀獨自走在區政府後巷。


    雨後的青磚牆滲著水汽,他掏出手機給周穎發了條消息:\"恭喜周主任,明天到街道報到。\"


    隨後撥通老張的電話:\"張主任,區裏要成立創新實驗室,王區長親自點將……\"


    得到消息的二人,反應不一。


    周穎自然極為高興,不單單是為了自己的進步,還有能夠與金霖爀繼續待在一起的喜悅。


    而黨政辦主任則是心願達成了,日後打算更賣力的跟著金霖爀幹。


    一周後,人事調整手續辦完。


    金霖爀跟街道黨委書記匯報,在討論好了兩人的分工後,及時召開街道幹部大會,宣布了兩人的任命。


    周穎暫時掛名在街道助理,不如街道班子,工作就暫時借調到金霖爀的那個實驗室項目裏,負責跟著自己對接青華和省市的領導們。


    大會結束後,紅鋼城街道的幹部們對金霖爀的權勢議論紛紛。


    剛上任副書記,就開始對班子成員下手了。


    都在琢磨自己還能不能搭上末班車。


    進入周末,金霖爀沒有安排工作,精力都攢著給周穎了。


    暮色像未擰幹的墨汁,從酒店雕花窗欞的縫隙裏滲進來。


    周穎站在鏡前整理衣領,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鎖骨處的絲巾扣。


    那是金霖爀送她的生日禮物,孔雀藍琉璃在暗處泛著幽光,像隻蟄伏的蝶。


    \"篤篤\"兩聲叩門,驚得她指尖一顫。門外傳來金霖爀慣常的清冷聲線:\"是我。\"


    周穎拉開門時,空調的嗡鳴聲突然拔高半拍。


    金霖爀提著公文包,帶進一股混著檀香與薄荷的涼意。


    周穎的指尖還搭在門把手上,絲綢睡袍的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間淡青血管。


    一段時間未見,二人還有些新鮮感和拘束了。


    \"喝杯茶吧。\"她轉身去夠桌上的保溫壺,睡袍腰帶卻勾住了椅背。


    踉蹌的瞬間,金霖爀的手掌精準托住她腰窩,指腹隔著絲緞蹭過尾椎骨。


    茶水在玻璃杯中晃出漣漪,金霖爀盯著水麵倒映的吊燈輪廓,突然開口:\"區裏要成立街道的工作實驗室。\"他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王區長推薦了我。\"


    周穎的指尖在杯壁烙下月牙痕。


    \"你該帶個秘書,或者多要點自己人。\"她故意讓茶匙磕在杯沿,清脆聲響驚飛了窗外棲息的麻雀。


    金霖爀突然伸手握住她攪動茶湯的手腕,虎口處的繭子磨過她脈搏跳動處:\"周主任願意屈就嗎?\"


    周穎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翳,她想起今早收拾辦公室時,從檔案櫃深處翻出的舊照片——三年前在黨校培訓,金霖爀作為優秀學員代表發言,她坐在第三排,筆記本上密密麻麻記的全是他。


    \"金書記不怕人說閑話?\"她抽迴手,指尖卻勾住了他的袖扣。鍍金螺紋在暮色中泛著光,像顆即將墜落的星辰。


    金霖爀突然起身,公文包砸在地板上發出悶響。


    他伸手去夠窗台上的遙控器,胳膊卻\"不小心\"掃落了台燈。


    黑暗傾覆的瞬間,周穎感覺有溫熱的掌心貼上她後頸,拇指指腹在脊椎溝處流連,像在調試一架走音的大提琴。


    \"窗簾沒拉。\"她抓住他作亂的手,指甲陷進他虎口的繭子裏。


    \"停電了。\"金霖爀的唿吸拂過她耳垂,聲帶震動透過胸腔傳來,\"整個酒店都停電了。\"


    周穎當然知道這是謊言——窗外街燈明明還亮著,投在牆上的光影正在跳探戈。


    但她沒有戳破。


    當金霖爀的唇齒咬開她絲巾扣時,周穎的指甲掐進了他肩胛骨。


    \"會留印子。\"她摸著他後頸的汗,指尖沾了星火。


    \"明天要下暴雨。\"他咬著她耳垂呢喃,舌尖卷走她耳後細碎的汗,\"發了紅色預警。\"


    周穎突然發力將他推坐在老式皮沙發上。彈簧發出垂死的呻吟。


    爾後,低沉、規律的聲音隨著奏起。


    幾個小時後。


    周穎套上裙子時,聽見金霖爀他在電話裏說:\"需要再和組織部溝通幹部調整事宜。\"


    掛斷電話時,金霖爀的掌心洇著汗,像塊吸飽了墨汁的宣紙。他看著周穎對著鏡子補口紅,櫻桃色唇膏劃過她唇瓣的弧度,像在給這個荒唐的夜晚蓋郵戳。


    \"雨停了。\"她旋開口紅蓋,金屬碰撞聲驚醒了走廊的聲控燈。


    “真好,有你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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