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掉在地上摔成了兩半,月涵彎腰將勺子撿了起來。她拿著勺子若有所思,拇指在斷裂的的地方輕輕滑過,留下一道殷紅的傷口。婉璃看著發呆的月涵,又看看她流血的手。


    “月涵,月涵。”


    聽到婉璃喊她,月涵才迴過神來,說道。


    “婉璃,怎麽了?”


    婉璃指了指她流血的手,月涵趕忙將勺子放在一旁,然後用另一隻手按壓在傷口處。婉璃歎了口氣,走了過來,一把抓過月涵的手。另一隻手熟練的撕開創可貼的一角,貼住月涵的傷口,說道。


    “我們都是擔驚受怕的命。”


    婉璃感覺到月涵的手在她手中抖了一下,月涵抽迴手,慢慢將創可貼捋平,說道。


    “誰讓我們都愛上了天生就愛多管閑事的男人呢。”


    婉璃笑了笑,說道。


    “擔心他就給他打電話啊。你還能打,我想打都打不了。”


    月涵拉住婉璃的手,搖搖頭說道。


    “我相信方凡會沒事的。”


    婉璃欲言又止,隨即點點頭。她們此時就像是兩個相依為命的乞討者。向上天乞討著平安,也向上天乞討著奇跡的出現。


    與此同時在涉水村的瑰坊旅館,方凡洗完澡全身舒爽的從衛生間走了出來。他一邊擦拭著身體,一邊在鏡子中繼續看著胸口那個紅色的鬼頭。自從將魘打敗奪其力量之後,他身上就出現了這個鬼頭。更有奇怪的地方就是他身上的楞嚴咒正在一點點變淡,他很難想象當楞嚴咒徹底消失不見之後會發生什麽樣的事。


    正當方凡發愣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他披了件外套,然後說道。


    “誰啊?”


    “是我。”


    這個聲音似乎是蘇爽,方凡低聲問道。


    “蘇爽?”


    門外輕輕應了一聲。方凡打開門看見蘇爽端著一杯薑茶站在門口,蘇爽說道。


    “這裏又陰又潮,我給你準備了點薑茶。”


    “謝謝你啊。我一會就喝。”


    方凡接過蘇爽手中的薑茶放在一邊,他見蘇爽還站在門口不動,好像有話要說的樣子,方凡問道。


    “要進來坐坐嗎?”


    蘇爽點點頭,方凡側身為她讓出了一條路。蘇爽進來後,方凡將門關好,問道。


    “怎麽了?”


    “我爸和你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啊。就告訴我什麽時候開飯,還說沒事的時候可以和我喝幾杯。”


    蘇爽突然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方凡笑了笑問道。


    “怎麽了?難道有什麽不能說的嗎?”


    “沒有,沒有。我先出去忙了。”


    說罷,蘇爽起身要走,方凡喊道。


    “站住,我有事問你。”


    蘇爽停住腳步,問道。


    “什麽?”


    “我想你應該猜到了吧?”


    “難道你是想說我父親的事?”


    方凡點點頭,說道。


    “明眼人一看他就不是你父親,你倒是比較像他姐姐。你能告訴我這是怎麽迴事嗎?”


    這時外麵傳來一陣上樓梯的腳步聲,蘇爽立即做了禁聲的手勢,然後站在門口高聲說道。


    “您如果有別的需要請再叫我就好。”


    方凡向樓梯口瞟了一眼,隻見剛剛那個小夥子正走了上來,於是他也高聲說道。


    “我知道了,謝謝你。”


    方凡拿出一張紙鈔然後快速在上麵寫了點東西,塞到蘇爽手中,說道。


    “這是你的小費。”


    蘇爽連忙推辭道。


    “我們這裏不興這個的,您收迴去吧。”


    正在這時那個小夥子走了過來,看見他們在互相推辭著什麽,於是問道。


    “怎麽了?”


    蘇爽說道。


    “爸,我剛才給這位客人端了杯薑茶上來,他非要給我小費。”


    小夥子笑了笑,對方凡說道。


    “我們這小地方,不時興這一套,您還是收迴去吧。”


    方凡執意堅持要給,說道。


    “這是對你們服務的獎勵,而且是對這位姑娘的獎勵,必須收下。”


    小夥子笑了笑,說道。


    “既然客人這麽說了,那你就收下吧。”


    蘇爽結果方凡手裏的錢然後低聲說了句謝謝,小夥子說道。


    “那您就休息吧,我們就不打擾了,過會晚飯的時候我會讓她上來喊您的。”


    “有勞了。”


    關上門後小夥子對蘇爽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下樓去。蘇爽快步走下樓梯,手在口袋中來迴揉搓。蘇爽迴到擺台後麵,等著父親從樓上下來。


    小夥子來到一樓,眼神陰冷的看著蘇爽,然後將手掌攤到她麵前,說道。


    “拿來。”


    蘇爽趕忙從口袋中將方凡給的小費遞給了小夥子。他拿著那張紙幣來迴翻看了幾遍,說道。


    “進去幫你媽做晚飯。”


    蘇爽掀開簾子進去剛巧看見年輕貌美的母親正用刀片劃開自己的手腕,鮮血順著傷口流進了晚飯的燉菜中。蘇爽看過之後,長歎一聲。她的聲音被母親聽到了,母親走到她麵前。母親的樣子就像是蘇爽的妹妹一樣,她說道。


    “小爽,怎麽了?”


    “我覺得這樣做不合適。”


    母親冷笑一下,說道。


    “有什麽不合適的?”


    母親邊說邊向蘇爽靠近,眼神中竟閃出了淡淡的殺意。蘇爽欲言又止,低頭專注刷著水池裏的盤子。母親轉身迴到灶前,拿起勺子在燉菜中慢慢翻攪,鮮血順著勺子把不斷流進了鍋中。


    六點的鍾聲響起,一樓大堂裏傳來鐺鐺的響聲,小夥子抬頭看了眼牆上的表,說道。


    “小爽,去叫客人吃飯。”


    “哦。”


    蘇爽剛準備上樓,小夥子又提醒道。


    “不該說的別說。”


    蘇爽聽完後,徑直上了樓。房門打開時,方凡揉搓著惺忪的睡眼,問道。


    “怎麽了?”


    “吃飯。”


    說罷,蘇爽轉身下樓了。果不其然,小夥子就守在樓梯口偷聽。蘇爽的表現令他很滿意,當看見方凡下來時他馬上畢恭畢敬的拱手作揖,說道。


    “您休息的怎麽樣?”


    方凡伸了個懶腰,說道。


    “舒服極了。本以為會因為太潮濕而睡不著,哪成想腦袋一挨枕頭就睡著了。”


    “那就好,那就好。飯菜都準備好了,我還特地為您準備了點好東西。”


    方凡饒有興致的問道。


    “什麽啊?”


    小夥子從身後拿出一個沒有商標的玻璃瓶,在手裏晃了晃,然後打開瓶蓋湊到方凡鼻子下麵,示意他聞一聞。方凡一聞,一陣濃烈的酒香直竄顱腔。


    “好酒,好酒。”


    說罷,拿出一遝鈔票遞給小夥子,說道。


    “這是我的夥食費,不夠再說。”


    小夥子接過鈔票,當即眉開眼笑的說道。


    “謝謝您賞飯。來來來,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方凡跟著小夥子來到餐桌前,桌上放著三副碗筷,最中間是一大盆燉菜,菜湯上漂浮著一層淡淡的紅色,旁邊還有幾樣小涼菜。方凡問道。


    “為什麽隻有三副碗筷?難不成我是雅座?”


    “不不不,您誤會了。小女沒見過世麵,不懂規矩,所以就不讓她上桌了。”


    聞聽此言,方凡心中恍然大悟,然後笑了笑。這時一位性感妖嬈,年輕貌美的女人坐在方凡身邊,小夥子連忙介紹道。


    “這是我老婆。我不勝酒力,姑且讓她陪您幾杯。”


    “隻要有酒,誰陪我都無所謂。”


    蘇爽的母親倒了杯酒遞到方凡麵前,說道。


    “我是鄉下女人沒見過世麵,若有衝撞之處還請您見諒。”


    說罷,女人眼中就像帶著鉤子一樣瞟了方凡一眼,要是普通人絕對會想入非非,但方凡生性警惕。當女人看完他之後,他立即又瞟了小夥子一眼,隻見小夥子一臉諂媚的對他笑著。方凡笑了笑,舉起酒杯說道。


    “不礙的,我們高興就好。”


    說罷,在女人的酒杯上碰了一下,隨即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蘇爽從後廚門簾拉開的縫隙中看著方凡和自己父母推杯換盞,聊得風生水起。女人還不時的向方凡身邊靠過去,方凡雖然沒有排斥,但他總是會巧妙的與女人保持兩拳的距離。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方凡看了看牆上的鍾表,說道。


    “不早了,我該迴房了。”


    小夥子起身,說道。


    “那您就迴去早點休息,有什麽事盡管吩咐。”


    “那就有勞二位了。”


    喝完最後一杯酒,方凡搖搖晃晃的走上樓梯,進了房間之後他一頭栽倒在床上。手在口袋中翻找著什麽,沒一會他從口袋中拿出一粒白色的藥片,隨即扔進嘴裏。藥片進肚沒一會她就衝向廁所瘋狂的嘔吐起來,將剛剛吃的飯和酒全部吐了出來,衛生間裏頓時一股濃烈的腥臭之氣。方凡走出衛生間馬上就清醒了,自言自語道。


    “建躍這藥真管用,啥酒都能解。”


    不料此時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許久之後方凡才裝醉的應聲問道。


    “誰啊?”


    門外嬌滴滴的聲音說道。


    “是我。”


    方凡起身走到門口開門,看見蘇爽的母親站在門外。方凡斜靠在門邊,問道。


    “有,有事嗎?”


    女人輕輕推開方凡,徑直進屋,說道。


    “我是來給您收拾房間的。”


    方凡笑了笑,說道。


    “我沒有讓你來收拾房間啊。”


    女人此時已經將高跟鞋脫了丟在一邊,背影的曲線被旗袍勾勒的恰到好處。她拔下頭頂的發簪,柔順的長發像瀑布一般撒了下來。女人轉過身,此時她衣領處的扣子已經解開了,隱隱約約露出了白嫩的皮膚,方凡說道。


    “現在的房間都需要這樣來收拾了嗎?”


    “難道這不是客人所需要的嗎?”


    方凡陰險一笑,然後湊到女人身邊,孔武有力的臂膀將女人纖細的腰肢用力攬住,然後在她脖頸處深深嗅聞了一下,清新淡雅的香水味就像是主菜後的甜點,讓人欲罷不能。凹凸有致的身體在方凡胸膛來迴摩擦像一盆火焰般熊熊燃燒,女人發出清晰粗重的喘息聲,正當她準備進一步的時候,方凡突然在她耳邊說道。


    “其實,我是同性戀。”


    說罷,方凡立即從女人身邊抽身而出,來到房門口。他一手拉開房門,另一隻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女人的臉頓時青一塊白一塊的,她撿起地上的高跟鞋,氣衝衝的走了,走到門口時,女人斜眼瞪著方凡,說道。


    “你會後悔的。”


    方凡淡淡一笑,關上了門。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掉,方凡躺在床上等著約定的時間。突然原本漆黑的街道亮了起來,數盞路燈如同蘇醒的戰士一般矗立在夜中,方凡看了下時間,現在是晚上九點。他記得超市老板說晚上十二點之後就會斷電,那短短的三小時裏為什麽還會亮燈呢?


    方凡抱著狐疑的目光看向窗外,之前安靜的街道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街上莫名的出現了各式各樣的門店,這是之前所沒見到的。方凡雖然懷疑,但此時更多的是好奇,他穿上衣服,還特地帶了鴨舌帽和口罩,雖然這裏除了蘇爽一家人之外沒人認識他,但他還是覺得小心一點比較好。


    方凡躡手躡腳的走下樓梯,到了大廳時他向四周看了看,確保蘇爽的父母都不在,他才走出旅館。經過白天蘇爽和她父母相處的樣子來看,方凡感覺出了一些端倪,但現在又說不清道不明。


    出門時方凡抬頭看了一眼四周璀璨的霓虹,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幾家類似夜總會的門簾正在不停的接納著不知何時喝醉的男人,他們的笑聲像是枝頭上的百靈鳥,但仔細聽過之後又像是逝者的低吟。


    方凡迴頭看了一眼旅館的門頭,發現依舊是瑰坊,隻不過瑰少了一個王字旁。方凡先是一驚,然後又淡淡一笑,自言自語道。


    “虛張聲勢。”


    他沿著大街溜達,不知不覺中來到了上午的廣場那裏,周圍的景物都沒有什麽變化,唯獨是那間超市不見了。方凡記著超市的位置,此時在那裏有個賣水果的小攤,他走過去拿起一個蘋果,問道。


    “這個怎麽賣啊?”


    “三百萬一斤。”


    方凡瞠目結舌的看著小販,說道。


    “三百萬?你有病啊?”


    “老兄這已經是最便宜的了,要不然您去別人家問問?”


    方凡小聲的罵了一句。


    “神經病。”


    沒一會方凡看見旁邊賣冷飲的,他走過去問道。


    “這個怎麽賣?”


    “五百萬一瓶。”


    方凡指了指旁邊賣水果的小攤,說道。


    “你倆是串通好的嗎?”


    賣冷飲的小販瞪了方凡一眼,便不再理會他。方凡繼續向前走,很多攤位上都掛著各種各樣的牌子,不過上麵的價錢都是天文數字。方凡心中納悶的自言自語道。


    “這個小島難道都瘋了嗎?”


    方凡沿著小島逛了一大圈,突然他在人群中看見個熟悉的麵孔,那人正在賣衣服,大大的嗓門和他之前的人設大相徑庭。方凡走過去看著他,對方也在看著方凡。突然對方激動的說道。


    “方凡,你怎麽會在這裏。”


    方凡剛才還抱著會不會是自己認錯的僥幸心理,現在對方直接喊出了自己的名字,看來並不像是自己想的那樣。但他還是略帶猜測的說道。


    “你是莫竹嗎?”


    對方笑著用力拍了怕方凡肩膀,說道。


    “就是我啊。怎麽?這才多長時間就不記得了?”


    方凡一臉納悶的說道。


    “不,不是。你不是死了嗎?”


    “是啊。”


    方凡更加摸不到頭腦了,他搔著腦袋說道。


    “那我為什麽也在這裏?”


    莫竹遞給方凡一支煙,問道。


    “是不是當時發生的很快?”


    “什麽很快?”


    “就是你死的時候啊。我也是來了這邊才知道的,要是人死的時候很快的話,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死了的。就算變成鬼也要適應很長一段時間。”


    “什麽啊?你意思是說我死了?”


    莫竹攤著手看著方凡,說道。


    “不然呢?”


    方凡皺著眉看著莫竹,他接著問道。


    “等等,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方凡一愣,然後說道。


    “這裏不是涉水村嗎?”


    “是涉水村沒錯,但你知道這裏還叫什麽嗎?”


    “什麽啊?”


    “鬼鎮。”


    方凡越來越不明白了,問道。


    “鬼鎮是什麽啊?”


    “就是鬼的小鎮啊。你現在所看到的人其實都是鬼,他們在這裏生活,等著去陰間投胎的機會。”


    “什麽時候又出來個鬼鎮啊?”


    “我也是在死了一段時間之後才知道的。我當初屬於橫死的,下麵不收,我隻好變成了孤魂野鬼。後來,經別的鬼介紹才來了這裏。在這裏要自食其力,沒有可以嚇唬的人,也沒有可以蹭到的貢品。白天是人的世界,晚上九點到十二點是鬼的世界。”


    “隻有三個小時啊?”


    莫竹笑了笑說道。


    “人的世界是三個小時,但在鬼的世界也是二十四小時。”


    “一個小時等於八小時?”


    莫竹使勁點點頭,然後接著說道。


    “這裏沒有關係戶,隻有靠自己的手,像我這種孤魂野鬼,沒人給燒紙,就更得靠自己了。”


    聞聽此言,方凡心中一陣內疚,自從莫竹去世後,他們一次都沒有給莫竹燒過紙,難怪他現在隻能靠賣衣服為生。方凡接著問道。


    “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啊?”


    “這裏大部分都是孤魂野鬼,在這裏也算是個落腳的地方。每逢清明節,就會有鬼差來這裏選一些鬼去投胎,算是完成投胎的名額。這對於我們這些孤魂野鬼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說了半天,莫竹才反應過來,問道。


    “你問了我半天,你到底是怎麽死的啊?”


    方凡雙眼圓睜,說道。


    “我沒有死啊。我在屋中待著就看見外麵的街道亮了,於是就出來看看,沒想到看見的內容這麽震驚。”


    莫竹看著方凡,沉吟片刻說道。


    “莫非你把它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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