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仁和十一年。


    我和陛下又度過了一年。


    本該是普天同慶的日子,欽天監卻說,天有異象。


    連日外扣宮門,百姓皆知此事。


    凡間的流言都傳遍了。


    “帝星危矣,垂拱西南方向,有意取代聖君,聖君不能不防啊!”


    聽說,在宮門外跪了三日,如親人去世一般的悲痛。


    “紫薇星晦暗,身旁的其餘星亦不明,這說明陛下身旁之人,並非良人啊!”


    “臣請奏對!”


    有大臣就想入宮求證了。


    這事一鬧,輿論四起,本來陛下還能歇息幾日的,愣是初十就開了朝。


    晨起時,我與他一處,我為他整理衣袖,就像許多年前一樣。


    同時我也怕這是最後一次了,我自然是不希望是最後一次。


    看著那側的金殿,看似很近,近在咫尺,我想起來,第一次牽著他的手,走上去的情形,如今,他也長大了,從另一側走上來。


    珠簾落下,我攏了攏手,端正的坐著。


    “說是要奏對的那些人,都一一奏來吧。”聲音無悲無喜。


    “陛下,臣請陛下擇吉日,立行冠禮。”又是王相開的頭,我曉得他慣會與我作對。


    “既是冠禮,朕成年了再說,也無妨。”


    可能是因為陛下還年輕,不信這些。我心底微微有一絲鬆動,便又聽他道。


    “隻是即便,朕沒有行成人禮,這天下也還是朕的。”


    我淡淡一笑。


    “天下,自然是陛下的,從始至終都是。”


    “如今民間流言四起,大娘娘,自要顧及天家顏麵。大娘娘的兄長還是禁衛軍統領,總不至於,讓沈家一同蒙上這,這唇紅齒白的妄語之詞。”這話是由禦史台說的,本說的極為恭謹。


    我心底微怒,是想說我令沈家蒙羞嗎?令天家蒙羞嗎?扯到了沈府大概就是禁忌。我看著朝中上下一副嘴臉,頭一次拋卻了一切,掀開了珠簾,起了身。


    “大娘娘!”陛下喚我。


    我走下台階,第一次那般近距離的瞧著他們,語氣淡然有力。


    “既是妄語之詞,諸位皆是股肱之臣,在這威嚴的大殿之上不言朝政盡言妄語?!吾,乃當朝太後,諸位覺得我有心掌握權柄時,可曾想過幼帝幾歲登基?如今幾歲?陛下近來決策愈發有力,你們也覺得是吾代替他做的決定?


    “臣等,不敢。”


    “不敢?怕幼帝之權盡在我手,不惜圍剿我的哥哥?


    其實聖旨早傳出了。”我迴頭走上高處。


    “大理寺已查出是何人調開的聖旨。”


    紅袍台諫道。


    “娘娘,此等事,怎麽可能出差錯。”


    “正因是這等大事,經過幾手,才查的這般清楚。誰做過,吾都一清二楚的記著!”我大概是要將這些年的怒氣,一股腦兒發出來。


    陛下的臉色越來越黑了,厲聲喚我。


    “大娘娘!這是朝堂,不是你一人之地!”


    我側目看著陛下。又迴過頭,眼前晦暗。


    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也沒有出口,許多心酸也吞下了。


    “吾隻是為完先帝之諾,為續我沈氏滿門榮耀。吾還是那句話,陛下行冠禮,吾退位!”我想著大理寺就差一步,就能揪出那個家夥。


    就能,大概能換朝局三年穩定。


    怪隻怪,先帝的兒子早動了不臣之心。


    這些年收拾的爛攤子,也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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