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長階,天光白朗,金殿光耀。


    我牽著他的手,通天冠服在他身上顯得有些寬大,小手稚嫩,一步步往高處走去。


    浮光掠影裏,眼前驚起的不知是從前還是現在。


    大雪初融,蜿蜒而來的北風,將他小臉凍的通紅。長鞭笞響宇內,一日的禮儀下來,他絲毫未吭聲。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興!肅!……”


    又憶起,暮色秉燭,我搓著他的小手,細用溫水擦拭。


    “還冷不冷了?”


    他搖了搖頭。


    “將另一隻手給我。”他卻將手背在身後,不肯拿出來。


    “鴻儀!”我站直身,看著他。折騰了片刻,他大抵是知曉我不樂意了。才悻悻的拿出手,小手紅腫的足有兩個拳頭那般大。


    我不曉得眼眶怎就紅了,蹲下身,輕揉了他的手,責怪的瞧他一眼。


    “疼嗎?”


    他搖了搖頭。


    “原先的雲娘娘待你不好嗎?”我問。


    他不說話,一滴眼淚順著他眼角流下。


    曉得原先先帝並不待見他,我輕輕抱住了他。


    “怪我來遲了,沒能早一點將你接到身邊。”


    他奶裏奶氣的說,懂事的不像話。


    “她待我已經很好了,稚鶴讀鄭伯克段於鄢,知曉養子同親生的,自是天壤分別。”


    我將他抱的更緊。


    “從今以後,我會真心待你。


    稚鶴也要快點長大,早點變成鴻儀,擔起天下。”


    我輕輕撫著他,溫和柔順。


    燭光裏,哄著他睡去。


    才來福寧殿,他總是做噩夢。


    大抵是小時候,宮人們大多都是看陛下眼色行事,也許又是近來鄭伯克段於鄢看多了。


    連日來,卯時上朝,酉時二刻溫書,戌時議政,亥時二刻方才睡下。


    也怪我,思慮不周,一連幾日下來,稚鶴總是昏昏沉沉的。


    太傅也說他課業不用心,還跑到我這兒來告狀。


    我倒是沒放在心上。


    任由他自宮牆上貪玩了一會兒,著了些風,一睡便睡了三日。


    除夕夜的時候,我帶他去城樓上看煙花。


    絢爛的落在眼底,眼前黑暗中的星火寂寥,他搖了搖我的手,如星星一般的眸子,瞧著我。


    “大娘娘,很喜歡這裏?”


    我搖了搖頭,低頭看著他。


    “這是我們一起過的第一個除夕。”


    “那……大娘娘,每年都會和稚鶴一起過嗎?”


    “會的。”


    “稚鶴想永遠牽著姐姐的手。”


    我微微一愣,隨即又笑了。


    十歲那年,他生了一場大病,中了風寒,一連躺了七日,頭疼的抬不起來。


    看著那張小臉日漸憔悴,心中愈發焦急,恨不得生病的人是我。


    後罷朝了五日,方見他有好轉,太醫院上下,東京內有名的大夫,都請進了宮,連夜候診。


    折騰了約摸半個月,他才終於好轉了些。


    那年一病,他開始習武,自此身子強健了不少,再未生過大病。


    春夏秋冬裏,他長在我身旁,懂事沉穩,我並不曉得,他內心敏感。也並不將他當小孩子,不知道什麽時候,他也與我一般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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