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口的侍衛長得了令,率先上前一步,厲聲道:


    “夏侯將軍慎言!”


    “麒麟衛徹查,太子已然薨逝,爾等這是找了兩個不知道哪裏來的百姓,欺君罔上嗎?!”


    隻可惜,他如何義正言辭,馬車內外的人都沒有給他一個眼神。


    那一隊隊自邊關迴來的騎兵步兵更是眉目冷冽,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什麽蠢貨。


    夏侯衷和夏侯胤依舊跪在馬車外。


    侍衛長自覺被忽視了個徹底,惱羞成怒之際,剛要上前,就見那馬車簾子動了。


    一隻纖纖素手由內而外拂開了馬車門簾,鑽了出來。


    見她身上的婢女打扮,侍衛長一顆心猛地提了起來。


    他常年在宮門值守,當然認得出來,這是長公主府的婢女打扮,而且看那衣料子上的繡樣和頭上戴著的首飾,都足以見得,這婢女的品級不低。


    那麽,馬車內,當真是已經死了的太子和長樂郡主嗎?!


    侍衛長的唿吸都屏住了,他的雙眼一錯不錯地盯著那馬車的門洞。


    下一瞬,裏麵出來了一個身穿一身素袍,劍眉英挺、眸如朗星的男人,不是太子齊雋又是哪位?


    侍衛長此時再想自欺欺人,都有些不知如何開口了。


    太子,太子當真沒有死!


    他還活著!而且看樣子,身上連一絲傷都不曾,全須全尾,和當初從宮中出發前往邊關的樣子都相差無幾!


    侍衛長頓時懊悔不已,他著實不該早早就接受了四皇子的邀請,投入了四皇子麾下,這下子是無論如何也要硬著頭皮攔下去了!


    就在他兀自苦惱的時候,齊雋已經下了馬車,主動接了蘭心的活兒,向馬車內伸手,示意齊玉璿搭著他的手下車。


    蘭心的眼圈還紅著,她是聽聞郡主迴來,著急趕來的,其他幾個丫鬟也爭著要來,但念在這次進宮隻怕是兇多吉少,所以幹娘隻答應了讓她來。


    見太子主動要扶郡主下馬車,她落後一步,止不住地鼻頭發酸。


    太子和郡主在外頭這些時日,一定吃了許多苦,方才她見郡主臉都瘦成錐子了,她看了都心疼地不行,更遑論長公主殿下?


    於是,齊玉璿便在宮門口無數人的注視下,緩緩走了出來,被太子親自攙扶著下了馬車。


    剛剛站定,她就想鬆開手,大庭廣眾之下握著手,這像什麽話?


    可是齊雋抓著她的手,不容許她掙開,就這麽牽著人一步步往宮門口走。


    齊玉璿耳朵有些熱,也沒出聲,默默與他並肩同行。


    待走到了那還梗著脖子站著的侍衛長麵前,齊雋目光平靜,像在看一隻螻蟻,輕聲問:


    “麵見孤不行跪拜之禮,蔑視儲君,目無尊卑,該當何罪?”


    夏侯胤就在此時上前兩步,恭敬地迴道:


    “罰沒家產,斬立決!”


    侍衛長一顆心已經如墜冰窖,但他依舊攔在宮門口,‘盡職盡責’道:


    “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冒充儲君!來人啊,還不快將這無知罪民拉下去!”


    隻是語氣再剛正不阿,也是色厲內荏,實在沒有幾分底氣。


    一旁的侍衛也都是熟悉太子麵容的,這會兒別說是照著侍衛長的吩咐去拉人了,各自的兩條腿都忍不住打擺子。


    經年累月麵對儲君的下意識行禮已經刻在了他們的骨子裏,這會兒沒有一齊跪下去磕頭,已經算是他們拿錢辦事的道義了。


    侍衛長見左右都沒有動作,氣得咬牙,“你們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將人押走?!”


    他說完,自己就準備拔出佩劍,說時遲那時快,跟在齊雋身後的夏侯胤瞬間暴起,一劍斬斷了侍衛長的手腕。


    “啊——”侍衛長驚駭地看著自己滾落的右手,滿臉都是難以置信。


    一時間,鮮血飆飛,但盡數被夏侯胤擋在了身後。


    饒是齊玉璿已經在之前商議之事就有了心理準備,也被這場景嚇得渾身一顫,雙手一緊,然後就被齊雋用力迴握了握,示意她安心。


    要想不費一兵一卒哪有那麽容易?殺雞儆猴,才能最大程度減少傷亡,若是可以,齊雋也不希望自己迴宮的路上滿是血腥。


    明君難做,一個聖明的太子更難做。


    好在如今父皇臥床不起,終日昏睡著,不理朝政,否則他如此行徑,必得受言官口誅筆伐,遺臭萬年。


    而此時,夏侯胤已經主動麵向齊雋和齊玉璿,跪地請罪,聲音不高不低,足以再次提醒宮門口的眾人:


    “末將擔心此人欲對太子不利,倉促之下擅自動手,還請殿下責罰!”


    話音剛落,宮門口的所有試圖阻攔的、來迎接夏侯將軍的侍衛和宮人全都如夢初醒。


    如今隻是斬落了侍衛長的一隻手,若是他們再僵持下去,可就不知道要做到什麽地步了。


    他們隻是收錢辦事,同時也心存僥幸,若是新太子繼位,他們能有個倚仗,並非真的個個願意為四皇子肝腦塗地了。


    於是,所有人都利索地雙膝跪地,上半身緊緊貼著地麵,用盡生平最恭敬的語氣向宮門口的兩人行禮:


    “奴婢恭迎太子殿下迴宮——”


    皇宮麵積大,若非特許,馬與車皆不得入內,可今日不同。


    那輛馬車隻不過是尋常百姓便可以乘得的樣式,用料一般,造價低廉,上頭也沒有任何彰顯身份的徽章圖騰。


    可就是這麽一輛馬車,上頭坐著的是齊國的儲君和長樂郡主,那便比任何一輛馬車都要來的尊貴非凡。


    夏侯衷帶領的近千人鐵騎氣勢排山倒海,宮人們生怕動作慢了,將八扇宮門一齊打開,謙卑地迎接這位流失在外的太子迴宮。


    與此同時,齊桓已經和手底下的門客們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恨不得立刻能飛出去,將那突然複活迴來的齊雋一劍刺死!


    可是他們著急也沒有用,太子迴來的消息在今日之前誰都不知道,大家都篤定太子已死,四皇子就是最有望成為下一位儲君的皇子,可沒想到這種時候,夏侯衷父子把人帶迴來了!


    他們一個個都想不明白,太子和郡主的衣裳飾品他們都是親眼見過的,麒麟衛也都在那斷崖方圓百裏探查過了,怎麽會出這樣大的紕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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