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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賦稅從買賣經營中產生,一朝一國的買賣經營足夠活躍,財政經濟才能足夠繁榮,因而關乎賦稅的調整變更,是絕不能因此降低當下朝國經濟的活躍程度的,否則便是失敗的調整。”秦洵斟酌道。


    至於這個所謂的“朝國經濟的活躍程度”,倒不一定是指買賣的成交數,而是當指整個朝國的買賣經營活動最終合計的經濟價值。


    好比說,假設不計成本,一串糖葫蘆賣一兩銀子,在不征稅的情況下,賣出一串糖葫蘆的一兩銀子全數落入了小販囊中,若是一日賣出一百串糖葫蘆,小販一日經營收得的利潤便是一百兩銀子。而當朝廷對此經營作出征稅之舉,小販每賣出一串糖葫蘆需繳納一兩銀子的賦稅,如此一來,若是小販仍向過去一般將一串糖葫蘆的價錢停留在一兩銀子,他的經營便會血本無歸,應對的舉措往往便是漲價,一旦糖葫蘆漲價,多少會有部分顧客不再來買糖葫蘆,於是小販每日經營收入的利潤增減,便與價錢漲幅並買賣成交數掛了鉤。


    假設小販將一串糖葫蘆的價錢漲為二兩銀子,每賣出一串糖葫蘆需繳納一兩銀子的賦稅,如此一來小販每賣出一串糖葫蘆的利潤收入仍舊是每串一兩銀子,而對於顧客來說,買一串糖葫蘆需付出的價錢從一兩銀子漲上了二兩銀子,每日糖葫蘆買賣的成交數量不足一百串,小販的利潤收入便不足一百兩。


    朝廷的賦稅規定不會更改,小販為了保證自己充足的利益,便會摸索著將糖葫蘆的價錢製定在一個不會比過去不繳納賦稅時利潤少的水準,假設他最終將價錢定在了每串糖葫蘆三兩銀子,每賣出一串糖葫蘆繳納一兩銀子的賦稅,如此一來每賣出一串糖葫蘆獲得的利潤為二兩銀子,成交數卻因價格的增長降低為每日六十串糖葫蘆,算下來小販每日經營獲得的利潤為一百二十兩銀子,倒是可比不繳納賦稅時獲得了更多的利潤。


    然小販也不可為了追求更大利益毫無限度地給糖葫蘆漲價,比如說小販給每串糖葫蘆定價為十兩銀子時,再無一人來購買他的糖葫蘆,那他經營的糖葫蘆買賣便會再無收入可言。


    因而在朝廷對買賣經營活動規定了一定程度的賦稅時,商人們為了既能按規定繳納賦稅,又不會損害到自身利益,甚至能比之過去獲得稍大些的利益,往往經過一段時間的試探摸索,都能自主將原本的經營價格調整到一個適應妥當的程度,如此的賦稅規定,既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證朝廷國庫的收入充足,又不會對朝國的經營市場造成太大的動蕩影響,甚至還能稍稍推動著更加繁榮。


    然諸多事情都是過猶不及,就像假設所言,小販為了貪求更多利益給糖葫蘆定價過高


    ,反倒造成再無買賣成交一般,若是朝廷規定的賦稅不夠合理,受賦稅影響的市場則會動蕩太過乃至無法挽迴,再用假設為例,若是賣出一串糖葫蘆征稅為九兩銀子,那麽小販預想著賣出一串糖葫蘆再繳納了賦稅還能落下一兩銀子,每串糖葫蘆的定價至少要在十兩銀子,然十兩銀子一串的糖葫蘆根本無人光顧,若是小販降低迴原本賣得出糖葫蘆的二三兩價錢,一串糖葫蘆九兩銀子的賦稅規定仍需遵守,小販入不敷出,糖葫蘆生意便是無可挽迴地倒閉。


    以小見大,糖葫蘆生意是如此,旁的一切經營活動更是如此,合理的賦稅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維持並促進著朝國經濟的繁榮,一旦賦稅規定不理智,朝國的財政經濟便會迅速崩潰。


    所以朝國賦稅的製定及變更,定然是要統治者謹而又謹、慎而再慎地拿捏決斷,必須在保證朝國經濟的活躍程度不會比之當前受損降低的前提下,再以賦稅一製滿足調整物價及國庫收入的目的。


    “曆來毫無理智、暴虐苛稅的王朝,就沒有長命的,那麽多前車之鑒,後人若是不知引以為戒,也不必坐在這上位者的席位了。”齊璟埋了半張臉在秦洵肩下的衣料裏,說話時溫潤的嗓音聽入耳中帶了些沉悶。


    暴虐苛稅的王朝往往是被苛稅壓榨幹了的百姓不堪忍受揭竿而起所覆滅,“君舟民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之言,當是每個上位者銘記於心的道理,百姓能將統治者奉在明朗傾瀉的日光下,也能一朝激起千層浪,將原本高高供奉的小舟卷下無盡深渦。


    秦洵輕笑:“暴虐苛稅固然不可取,全然無稅卻也是不可取,先前應付商兒時隻是拿不征稅他就沒的吃這種話逗弄孩子,不過是他年紀還太小,其中道理就是給他細說了他也聽不懂罷了。賦稅啊,本就是個讓人頭疼的問題,尤其是大齊這樣建立才將近三十年的王朝,得經曆朝國的財政經濟從初期走上正軌再愈趨繁榮的過程,其中的各種政策變動,每一項都要花大工夫啊。將來後世的小兔崽子們,生下來就享受著規整安逸的日子,哪還能體諒得了祖宗們當初為了將這片江山打理井然,操勞得是如何頭痛欲裂呢。”秦洵按摩在齊璟太陽穴處,頗有感觸地碎碎念著,頓了頓又問,“可舒服些了?”


    “嗯。”齊璟輕微往他衣料上蹭了蹭,“今晚再給我施一迴針吧,前日被你施了針,這兩日其實都舒服不少。”


    “好。你都不怕針紮的嗎?這種尖細的物什,商兒可是被我嚇哭過。”


    “商兒才多大,我多大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齊璟輕聲笑了笑,又往他衣上蹭了蹭臉。過去總是秦洵愛往齊璟身子上挨挨蹭蹭著撒嬌,齊璟新奇使然偶一


    嚐試,好似是很喜歡這種感覺,忽而又道,“阿洵醫術是真的很好。”


    秦洵正享受著素來沉穩的齊璟難得一迴跟自己撒嬌,聞言毫不謙虛應道:“那是自然,師祖都說過我是他所有徒弟徒孫中天資最好的一個。”


    “這樣好的天資,也不知道多放在正途。”齊璟話是這麽說,語氣中倒也無甚責怪的意思,好似隻是對於秦洵的玩鬧極為平常的一句無奈兼縱容。


    秦洵沒應這話,識趣地僅僅輕柔摩挲著齊璟肩頸上的頭發。


    他此前忐忑著不敢告訴齊璟他身在弑宗,提供藥毒效命,就是因為大齊境內、皇權之外的普通人等,對於齊璟而言皆是齊家子民,秦洵的任務僅是提供藥毒,根本不知曉弑宗中人在出任務時都用這些藥毒殺害了誰。一個江湖暗殺組織,自然不能指望其盡數行俠仗義懲惡除奸,若是碰巧殺的是惡徒便罷,齊璟也不是以德報怨的聖人心性,若被殺之人隻是因私怨被人買命,那就算得上是殘害無辜了。


    隻不過因為他是秦洵,齊璟對他的這些作為能夠包容,卻不代表齊璟是讚同的。


    齊璟是個血肉凡胎的人,即便坐上了大齊的君主之位他也是個人,做不成盡數照拂芸芸眾生的神明救世主,比之無甚情感羈絆的陌生人,人類總是趨向於更加珍重自己的親眷摯愛。


    秦洵笑道:“今日我吩咐廚房做了蹄花湯,這幾日我是看著你清減下來,待會兒多喝些補補。”


    齊璟頷首:“待我將剩下的奏折批閱好差人給齊孟宣送迴去,沒剩幾本了。”又補道,“湯煮清淡些,本就是肉湯油膩,口味過重就鮮美不足了。”


    “跟廚子說過了,少放些鹽。”自小齊璟的口味就一貫清淡,不喜多食油鹽過重的菜品,就跟齊璟會把秦洵的喜惡牢記一般,秦洵也不會忘記齊璟的各種小習慣。


    齊璟像是說起此言忽然想起什麽,又噙起笑問他:“阿洵可知為何鹽鐵需收歸官營?”


    “因為暴利啊。”秦洵不假思索,“還有集權,所以不僅要收歸官營,還得對經營鹽鐵的官部監管嚴格。”


    齊璟半帶調侃地輕笑道:“很聰明啊。”


    “一般聰明。”秦洵這話倒不是在假謙虛,鹽鐵官營的原因,想要在朝堂裏摸爬滾打出名堂的,多少要帶著能想明白這件事的頭腦。


    正所謂“民以食為天”,一般來說,糧食這種生存必備的物什,價錢的增長並不會對經營成交數量帶來特別大的影響,好比說發飾太貴,貧民女子買不起可以不戴發飾,頂多沒有其他發飾打扮的女子那樣精致好看,不至於威脅生存,但糧食再貴,也得買迴來填肚子,否則就會餓死,這是個很簡單的道理。


    旁的各種糧食,很多人


    家即便從商鋪裏買不起,也多能自家圈一塊田地種植,自給自足,鹽不一樣,隻能從海水或國境內特定鹽池產出的這種調味商品,是個天生的暴利商品,也是一旦朝廷不著力把控便會對朝國經濟帶來極大衝擊的危險商品。


    這也可從賦稅說起,先前小秦商以為是自己將百姓的錢都吃掉,天真地給出“不征稅了”的應答,秦洵隻隨口堵了句“不征稅你吃什麽”,純粹是簡單粗暴應付著孩子,道理是有的,朝廷的收入,國庫的充盈,給為官領爵著發下的俸祿食邑,皆是來自賦稅,然征稅一事,非為統治者全為利益,其實也是對朝國經濟的一種保護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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