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成貴跟著小東家剛剛跨進院子,便被院子裏的景象驚呆了。這院子裏好多的光頭小孩呀。這一眼過去最少也有一百多個,大的十四五歲,小的三四歲,男孩女孩都有,且女孩居多。


    何成貴心裏又開始犯起嘀咕。這滿院子的小孩,這家人別是倒賣小孩的吧?又可能要把他們都送到寺院裏去?心裏不由的又開始緊張起來。


    可看看這家大門毫無遮掩的敞開著,又表明這家院子裏並沒有什麽秘密,而且門外還有衙役站在那裏守衛,又覺得不像倒賣人口的。


    何成貴一家還是第一次進這種大院子,看著哪哪哪的都好奇,程風見他們對這個院子很有興趣,叫他們隨便走,隨便看不用客氣。何成貴的家人們滿心歡喜開始四處遊蕩起來,隻有何成貴一個人有些心事重重的。


    但是很快何成貴就發現站在大門外的衙役們,都不跟院子裏的主人打招唿,很是自然的就會到院子裏來泡茶喝,給人一種衙役們對這家院子的主人很熟悉的感覺。


    更讓何成貴感到驚奇的是,不隻是院子裏的這些小孩,院外還隨時都有成群的小孩被大人們帶進院子裏來,而且這些剛進來的小孩很明顯都是剛從澡堂子裏出來,雖然男孩們都成了光頭,年齡小的女孩也被剃了光頭,可大些的女孩頭發還在,還都濕漉漉的,身上穿的衣服有合身的,也有不合身的,但是每個小孩身上的衣服都幹幹淨淨,就是所有的小孩都沒有穿鞋,腳上就是抱著厚厚的布。


    何成貴來到這個院子還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院子裏的小孩就從一百多,增加到了二百多。而且每隔一刻鍾左右,就會有一批小孩被送進院子裏來。


    何成貴壯著膽子來到剛進到院子裏喝茶的一個衙役麵前,小心翼翼的詢問這些小孩的情況,這才知道,這滿院子的小孩全都是天津城裏的小乞丐,昨天剛被這家人收到院子裏來,準備一起帶到山東去安置的。


    這迴何成貴總算是放心了,這明顯是過了官府名錄的,這些衙役在這裏並不是在防著什麽,而是來幫著東家管理這些小孩子。


    未時的時候,大門外又來了一隊長長的馬車隊,跟著馬車隊而來的,還有幾十號小年輕人。馬車隊在大門外停下,小年輕們開始從馬車上卸下一箱一箱的東西。那個領隊的青年人沒有參與卸載,而是直接走進院子,奔著剛才小少爺進去的房間去了。


    看見每個箱子都是四人一組抬進院子裏。何成貴不知道那箱子裏裝的是什麽,但很明顯大家都抬得小心翼翼的,肯定是一些名貴易碎的物品。


    何成貴在這個院子裏一直待到了開始晚飯的時間,這次他算是看清楚了,整個院子裏的小孩都快有五百人了,再加上那些護衛,等院子裏的大人吃飯的人都快有六百了。前後分了三批,才把這頓飯吃完 。


    何成貴終於放下心來,看著吃飽了飯的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和程風打了一個招唿,帶著東家安排的兩名護衛一起,開開心心的迴家去收拾家當,聽護衛們說明天就要開始安排那些小孩陸陸續續的轉移到東村碼頭去,準備登船出海。


    何成貴也準備明天就把東西收拾好,把大門鑰匙交給這兩個護衛,自己一家人也跟著小孩們先到東村碼頭去候著。


    當晚,程風的房間裏點了的幾盞油燈,屋子裏還算是有些明亮。房間裏坐著程大龍,劉有財,劉大富,王掌櫃師徒,林叢虎和桂英紅玉兩丫頭。


    這是幾人來到天津後,這還是第一次開商業會議。看看人都到齊了,大少一臉嚴肅的開始宣布:“我們準備後天就要離開天津了,所以今天晚上咱們開個會,安排一下天津的日程。”


    “大爺,咱們現在還有多少現銀?”


    程大龍撓頭:“風哥兒,這現銀的事大爺沒管,都是劉掌櫃負責的。”


    劉有財趕緊匯報:“少爺,俺們從登州帶來現銀一萬三千兩,買院子花了三千五百兩,少爺買那鍾表花了二千七百五十兩,這幾天的其它費用約三百兩,大約花費了六千五百五十兩,現在應該還有現銀三千四百五十兩。”


    程風掰著指頭估算了一下:“我的計劃是這樣的,劉叔和大富哥留下來幫助王掌櫃先站穩腳跟,等到手裏有了多餘的銀錢後,找這裏的巡撫李大人,看能不能把海河入海口的荒地買下來,不要地好,隻要地大,不要怕花錢。”


    程風從衣兜裏,掏出兩張名帖遞給劉有財:“這是巡撫李邦華大人的名帖,你需要的時候帶著這個名帖去找李大人家的管家。大體的事情我已經和李大人商量過了,你們隻需要按照登州那邊的方法來辦理就行。”


    劉有財接過名帖,小心的放好:“少爺你放心,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咱們有經驗。”


    “第二,我看著海河上有不少的船廠,六月之後,估計天津這邊的船廠的木材會大幅度的降價,甚至有可能低價出售船廠,如果有可能在東村碼頭附近看能不能買到一家船廠,如果沒有船廠賣,也問一問他們造船的木材願不願意賣,可以的話,咱們買了送迴老家去。”


    “第三,等天津這邊穩定之後,劉叔你就安排人向外擴張,向北到唐山,遵化,遷西,遷安,灤州去買院子開鋪子。重點放在遵化。向南走滄州,德州,濟南,重點放在濟南。”


    “小東家那遵化離邊牆太近,很是不安全,讓人擔心會出事。”王掌櫃有些害怕遵化那個地方 離長城牆太近了,隨時都會有蒙古人進來搶劫。


    “沒事,就因為那裏是邊城,咱們才需要把那生意做到那裏去。”


    “如果那幾個城市都開鋪子的話,咱們還需要很多的掌櫃,可是咱們沒有這麽多的掌櫃,可怎麽辦。”王掌櫃問。


    “不隻是差掌櫃,至少還要差莊園管事,但這些不是問題,咱們到哪裏去開店就在當地請掌櫃,買了哪裏的莊園就雇哪裏的莊丁做莊頭。”這些事情程風早就想好了,反正都是臨時人員,到了關鍵的時間點,換上自己人就行了。


    “少爺,咱們唐山德州都去了,為何不到京城去?天津離京城並不遠。”劉有財有些不明白,為什麽南北兩頭都想發展,就是不提,近在咫尺的北京城。


    大少搖搖頭:“京城肯定是要去的,但不是現在,現在咱們去京城沒有保護傘,保不了咱的生意平安,要等明年6月份以後,才能去京城,你們現在天津盡量和那巡撫李邦華打好關係,今後咱們去京城的時候,他應該能幫上大忙。”


    眾人默默的看著程大少,都想從大少的臉上看出點什麽不一樣來。


    大少自然不是往深裏說,隻是看了大家一眼,繼續安排:“第四,林叢虎帶二十名護衛隊留下來,在這裏建立保鏢隊伍,招攬保鏢的方向主要放在滄州,那裏練武的人多,如果能找到一兩個練八極拳比較好的,不管男女請他們到老家去當教師。”


    聽到八極拳,林叢虎眼睛都亮了:“小東家你知道八極拳?”


    “當然知道了,本公子無所不知,就是招人的時候,你要把眼睛放亮一點,別招到假貨。”


    聽到程風這麽一說,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林叢虎靦腆的一笑:“小東家放心,好歹要招一兩百人,不可能都是假貨吧,隻要讓他們互相切磋一下便知道真假,很簡單的。”


    程風笑笑:“好了,以後的安排基本就是這些,剩餘的細節你們自己補充。剩下的就是明天的事情,現在咱們手裏還有三千四百兩,先留下一千兩以防不時之需。


    明天除了安排送小孩子去東村的人手,劉叔安排其餘的的人到城裏各處去采購棉花,砂糖,麵堿,硝製好的牛皮,各種鐵製農具和包裝用紙。在兩千兩的範圍內,能買盡量多買。讓那些店家把商品送到運河碼頭去,再來咱家結賬。”


    “少爺放心,這些事情明天會安排人手辦理好的。”劉有財保證道。


    “另外就是我昨天收的那一家人,會和我們到山東去,他家在天津有處院子,下晚的時候已經安排了兩個護衛去年他家認路,等我們走了之後,他就拿出院子,咱們就拿來改造改造自己用。”


    “風哥兒說的就是那個殘廢人一家子?”程大龍問。


    “是啊,就是他家的,不過他家的房屋應該不大,具體情況等明天去他家的那兩個護衛迴來就知道了。如果有可能,把他家左右前後的房屋也買下來,價錢可以比市場價高些,能買到個三進院的地盤就可以給林叢虎他們開鏢局用。”


    “這些應該是沒有問題,隻是俺還不明白,那一家人,兩個女人三個小孩,沒有一個是能幹活呢,就一老頭,還殘手殘腳的,真不知道風哥兒為啥要收留他家。”對於程風收下那殘廢一家子的事,程大龍始終有些不太明白。


    程風嘿嘿一笑:“大爺,你這就以偏概全了。您老隻是看見他手腳殘疾,卻沒想過他是幹什麽的。一個在造紙作坊幹了三十年的老匠人,他最大的本事不是在他那雙手上,而是在他的腦袋裏。


    咱們要的不是他自己動手幹活,而是要他去教別人怎麽幹活。咱們去年就建好了造紙作坊,一直沒有動手開工,就是因為我沒時間教大家怎麽造紙。


    現在有了這何老頭,我就不用再操心造紙的事了,等咱們迴去就把造作坊的事全交給何老頭,讓他來負責,咱們很快就能有自己的造紙作坊。咱們今後能不能在這個破世道安安穩穩的站穩腳跟,這何老頭也是很關鍵的一個環節。”


    “哦,原來如此,懂了懂了。”一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雖然他們並不知道這個造紙和自己的安全到底有啥關係,這小少爺的各種神操作也看不明白。但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態度,大老爺都在那不停的點頭表示讚同,隻要自己跟著點頭就對了。


    事情基本上已經交代清楚了,大少看了看眾人:“我要安排的事情基本安排完了,你們可有什麽需要說,需要問的?”


    “少爺,那原來鞭炮作坊這三十多號人咋安排了?”劉有財,隱約記得少爺從頭到尾都沒有說到鞭炮作坊這些匠人和家屬的去留問題。


    程風一拍腦門:“哎呀,我竟然把他們給忘了,他們管事的姓啥?”


    劉有財很是無奈:“少爺他們管事的姓秦。”


    “哦,姓秦是吧。那劉叔就轉告了,秦管事,他們全部和我迴山東去,還有他們做鞭炮的那些工具,還有剩下的紙張,能帶走的全部帶走。”


    說到這裏還忍不住的來了一句:“他們可都是些寶貴的人才呀。”


    劉有財:“那俺就沒有什麽可以問的了。”


    大少又掃了一遍眾人,眾人搖頭:“俺們也沒什麽可以問的了。”


    看著大家都沒了什麽問題,大少也有些想睡覺了,伸了個懶腰:“那就這樣吧,明天各就各位把該辦的事辦完,申時咱們離開到東莊碼頭去”。


    第二天清晨,整個院子除了程風,所有的人都開始忙碌起來。等到大少睡醒的時候,已經是正午,院子裏所有的小孩都已經走光了。就隻剩下兩丫頭,劉有財,五名小護衛,家裏已經連做飯的人都沒有了。


    沒辦法了,大少隻好帶好一套送給李邦華的琉璃茶具套裝,帶著幾人在路邊小吃鋪隨便吃了些東西,便趕著馬車去了巡撫衙門,大少帶著茶具套裝拜訪了李邦華,向李邦華辭行。


    李邦華收到程風的禮物,非常高興,知道程風是來辭行的,便寫了一封給袁可立的信,並一再強調,必須袁可立親啟,特別囑咐大少不許偷看。大嫂自然是對天發誓,絕不偷看。


    從巡撫衙門出來,便直奔了運河碼頭。在碼頭上又遇見了劉大富,知道王掌櫃去東村碼頭還未迴來。大少便把劉有財留在了碼頭,自己帶著劉大富,租了一條小畫坊直奔東村碼頭。


    到達東村碼頭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但碼頭上還在人來人往的忙著裝載貨物。劉大富不敢讓程風在碼頭上久待,直接帶著人去了包下來的客棧。客棧裏現在就住著何成貴一家,秦管事一群三十人,還有五十多個小孩沒有上船。


    一直到太陽落山,碼頭上都還沒有裝完。大少一直等到天完全黑黑盡,大嫂都已經吃了晚飯,也沒有見到程大龍幾人返迴客棧。


    程風實在是等不起了,就這樣歪在桂英的懷裏睡著了。睡夢中大少夢見自己的床晃來晃去的,感覺好像地震了。


    嚇得大少驚叫起來:“地震了,快跑,地震了,快跑。”一邊喊一邊拚命的想從床上爬起來,可就是覺得自己的手腳怎麽也使不上勁,大少急出了一頭的汗。就在這時,空曠的房間裏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少爺是不是想尿尿。”


    大少被這一聲詢問驚醒過來。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我這是在哪?”


    “少爺,咱們在船上。”紅玉一邊把程風抱起來穿衣服一邊迴答。


    “啊,咱們已經到船上了,這是已經出發了嗎?”


    “咱們早就走了,天剛魚肚白的時候就出發了,這時候都不知走了多遠,反正天津是看不見了。”


    大少精神一震,忙不迭的問那些小孩的情況:“那些小孩情況怎麽樣?可有人暈船?”


    “應該沒有吧,我剛才在甲板上的時候看了好多小孩在那裏看海呢,但是還沒聽說哪個小孩暈船。”


    程風等到紅玉幫自己把衣服穿好,便有些迫不及待起來,穿上鞋就想往外跑:“走,咱們到甲板上去看看那些小朋友。”


    紅玉一把拉住:“少爺你還沒洗臉呢。”


    程風厚顏無恥的迴了一句:“臉就不洗了,海上不洗臉還抗風些。”


    紅玉哭笑不得,也不管大少願不願意抱起來就走,這洗不洗臉的事,可不能讓少爺做主。


    3月中下旬的渤海,可算是風平浪靜。寒冷的西北風若隱若現,溫暖的東南風時有時無。吹得人懶洋洋的,船也懶洋洋的。


    大少爺站在駕駛艙裏,看看船尾的海,又看看高掛的帆。帆是那麽的有氣無力。徐徐的微風根本就吹不起帆。船尾的海是平靜的,蝸牛般的船速根本拉不起明顯的航跡來。唯一的好處就是船比較平穩,隻有輕微的搖晃,搖晃幅度就如同幼年時的搖籃一般輕柔。


    看著遠遠的海岸線,大少隻要覺得這船壓根就沒有行駛,十幾分鍾前看的參照點,十幾分鍾之後都還沒有過去。


    大少心裏難過了,照這樣的速度,想飄到登州去,怕不得漂半年。


    程風幸幸然走出駕駛艙,來到了甲板上,看著平如鏡子一般的海麵,藍如寶石的天空裏一點白色的點綴都沒有,臉上感受著那溫柔得不行的東西南北風,大少是無比的懷念那螺旋槳,哪怕沒有機械動力,就算是用腳蹬的螺旋槳,也比這兮兮微風吹拂下的航速要快很多吧。


    船隊就這樣在平靜的海麵上靜靜的航行著,走了整整一天,老天爺都不給一點像樣的風,大少再著急也沒什麽用,一直到下午的時候,船隊才慢慢悠悠的駛進了一個海灣深處停泊下來。


    程風讓紅玉拿來羅盤,測定了方向之後,看著呈u字型彎曲的海灣,還有向東北方向延伸的海岸線。感覺得這裏應該就是後世的東營,黃河故道老入海口附近,船隊天不亮就從天津出發,跑了一天也才跑到東營地界,要是照這種速度,怕是沒有個四五天也到不了登州。


    好在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東南風慢慢的大了起來,而且隨著船行航向的改變,船和風的方向角變大,船速明顯的快了起來,終於看到船尾有航線跡了,船頭有些許浪花。就這樣晃晃悠悠的又過去了一天。當船舶再次找了一個港灣停泊的時候,大少的心神都累得不行了。


    就這樣慢慢悠悠的,又過了兩天。在第三天的中午,大少終於在海麵上發現了帆影。隨著帆影的逐步靠近,船的身形越來越大,終於看清了來船是登州水師巡邏快船。


    大少終於鬆了一口氣。看見了登州的巡邏船,說明離登州不遠了,登州水營的這些懶惰鬼們,沒事不會跑得太遠。


    又過了兩個多小時,終於看見了遠處隱隱約約出現了碼頭。程風看了一下放在駕駛艙裏的台鍾,台鍾顯示時間為三點十一分,大少翹起拇指,估算了一下船到碼頭的距離,大概還有二十公裏左右。等到船最後到達登州碼頭的時候。時間已經快到五點。二十公裏的距離,竟然走了將近兩個小時,大少都想哭了。


    去的時候用了三天的時間,迴來竟然用了整整五天,這大海上行船,完全的風平浪靜也是不行了。在海上漂了五天,身心疲憊的大少再一次踏上了陸地,兩條腿都有些飄飄然。


    安排船工們把小孩放到岸上來,活動活動手腳。程大龍程風幾人帶著剩餘的十名護衛以及二十名水手在碼頭上租了三輛馬車迴了登州城。


    迴到登州,程風也沒有迴登州的住所,隻是讓程大龍迴去之後通知那教書的三姐妹到家裏來等著,晚上他要和他們談話。然後便分了手,直接就讓馬車把自己送到了登州巡撫衙門。


    到達衙門口的時候,時間大約也就不到六點,袁可立家應該還沒有吃晚飯,當程風帶著桂英與紅玉出現在巡撫衙門口,守門的兵丁看見了這位財神爺,早就笑得兩個眼睛都已經看不見。大少一人給了一塊碎銀子,也不用他倆通報,便大搖大擺的進了巡撫衙門後院。


    這人還沒到後院大門呢,大少就開始大唿小叫起來:“師娘,師娘,您乖乖的小徒弟迴來了。”


    正在巡撫後院值守的丫鬟看見是小胖子程風,馬上跑進內院去通報:“老爺,夫人,程小少爺迴來了。”


    正準備吃飯的袁可立夫婦,聽到外麵丫鬟的通報,又聽見外麵那奶聲奶氣的聲音在喊師娘。袁可立心裏有些酸,這臭小子進門不先喊師傅,先喊師娘,等老夫有機會,一定把你小子好好收拾收拾。


    宋氏看著自家相公的那塊扭得出半斤水的老臉,微笑著說:“行了,你也別黑著個臉,小孩子嘛,總覺得師娘比師傅要親,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畢竟師娘也是娘不是。”


    袁可立擺擺手:“算了算了,不跟這小子計較了,這個時候過來,估計是剛下船就過來了,算這小子有良心,還知道迴來先拜老師。”


    程風小跑到堂屋前,正準備翻身爬過門檻,身後已經有人伸手把自己抱起,送進了堂屋。


    剛進屋,就聽見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來:“大門外就大唿小叫的成何體統,還不滾進來。”


    同時另一個溫軟的聲音也傳了過來:“乖寶莫跑這麽快,小心摔跤。”


    大少興高采烈的跑到宋氏麵前,吧唧一聲跪下,納頭便拜:“師娘好,徒兒給你磕頭了。”


    看見程風進門先給自家夫人磕頭,袁可立氣不打一處來,帶著酸溜溜的語氣罵道:“你小子可以呀,進門先給你師娘磕頭,眼裏還有老師嗎?”


    程風轉了個身位對著袁可立,叩頭下拜:“學生程風程虛穀給老師請安,學生從天津迴來了。”


    袁可立虎著臉道:“起來吧,別人那裝模作樣的跪著了,進門不先拜老師,反而先拜師娘,真是該打。”


    程風一個軲轆從地上爬了起來,嬉皮笑臉的說道:“老師莫要生氣,主要是師娘說的話,暖徒兒的心啊,自然要先給師娘磕頭了。”


    宋氏拉過程風,幫程風拍掉了膝蓋上的灰,順手把小人兒抱起坐在腿上,一臉慈祥的說道:“別聽你老師的,他就是吃醋,見不得咱娘倆好。乖寶可吃飯了?”


    麵對吃飯的問題,程風哪裏會客氣:“還沒吃呢,剛下船就到老師這裏來了。”


    宋氏看看袁可立:“老爺,孩子還沒吃飯呢,要不咱先吃飯,什麽事吃完飯再說。”


    吃過晚飯,下人們收了碗筷,丫鬟們端上了茶水,袁可立這才問起了程風:“看你今天是高興的樣子,天津之行應該很順利,你想要的良種可都得到了?”


    大少臉上的笑意擋都擋不住:“迴老師話,全都得到了,還不是一兩種而有七種,以後有希望了。”


    說完又從懷裏摸出兩封信遞給袁可立:“老師,這是徐光啟大人和天津巡撫李邦華大人給你的信。”


    袁可立好奇,拿起書信問程風:“你怎麽會遇見李邦華?到天津後還專門去拜訪過他?”


    “沒有專門去拜訪,事情是這樣的……”程風把在天津收流民,引起官府注意的事情和袁可立說了個清清楚楚,袁可立這才放下心來,認真的看起了書信。等把兩封書信全都看完,袁可立的臉色很明顯的不是那麽好看:“虛穀你在天津拜見李邦華的時候可聽他說了些什麽?”


    “李大人當天隻是問了收留流民的情況,其他的什麽也沒說,這封信還是我離開天津前去向他告別的時候現寫給我的。”


    “哦,原來是這樣。”袁可立陷入了沉思,現場的氣氛有些低的嚇人。程風也不敢說話了,就這樣靜靜的在旁邊陪著。


    過了良久,袁可立才抬起頭來看著程風的小臉,好像程風的臉上長了花一樣,看到程風心裏直發毛,可程風也不知道那書信裏到底寫了些什麽,怎麽老師看了之後行為這麽奇怪,就這樣盯著自己看是幾個意思?程風開始有些擔心自己會不會倒黴被老師揍屁股,隻得小心翼翼的問:“老師,兩位大人信裏寫的什麽?”


    袁可立並沒有迴答程風的詢問,盯著程風看了半天才緩緩的開口:“虛穀,你父親是成山衛的百戶是吧?”


    “是啊,我父親是百戶,我大伯是千戶。”程大少不知道老師問這些要幹什麽,隻是老實迴答。


    “這樣的,登州營有一個守備職位現在沒有人,你迴家問問你父親有沒有興趣到登州營去當個守備?”


    程風眼珠子一轉,還有這好事,不花錢升官:“老師,這守備是幾品官?主要是幹什麽的?”


    “五品軍職,專門負責登州營錢糧管理的。”


    負責軍隊錢糧的,這是一個容易掉腦袋的肥差,但程二虎肯定幹不了,大少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老師,我父親是個老實人,這種崗位他要是去幹了,估計會被別人吃的渣都不剩,以後還很有可能被別人坑得掉了腦袋,這不適合他。


    看能不能這樣,在我家隔壁還有一個千戶所叫尋山後千戶所,聽說那個千戶所基本上就剩兩個千戶幾個百戶,還都住在縣城裏,丁戶都已經逃光了,千所裏根本就沒有幾個人。


    老師把那個尋山後千戶所的千戶調來當守備,把我父親調去尋山所當千戶,這樣尋山所的那幾萬畝荒地,學生就可以利用起來,今後能多安置一些流民。”


    袁可立吃驚的看著程風:“你說的那尋山所,老夫知道,那士地全是那種沙土,貧瘠得不行,你竟然想讓你父親到尋山所去做千戶。”


    程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的說:“以前肯定不願意,現在不是有良種了嗎,裏麵有好幾種糧食是不怕沙地的。”


    袁可立點點頭:“是的,你現在找到了良種,那沙地應該是能養活一些人了,可是你哪裏還有流民可以收留?”


    “老師忘了,我在天津收了四五百個小孩,那些小孩的家長肯定會到文登找孩子,隻要他們能從天津走到文登來,這一路上走走停停的,肯定會和沿途城市的那些流民有所交集。


    隻要和沿途的流民有交集,那跟來的流民肯定不止天津的,那些沿途的流民說不定也會跟著來,那樣尋山所的人口一下就能暴漲起來。”


    袁可立看著眼前這個芝麻綠豆大點的小徒弟,他的小腦袋瓜子是怎麽想的?隻把人家小孩收留走,就會讓大人找上門來,自己隻需要花費一些收養小孩的錢,就能得到大批的成人。


    這怎麽看怎麽也不像一個小奶娃娃能想得出來的事情。袁可立覺得自家這個關門弟子可能有妖氣,這小小的年紀實在是太早慧了。


    袁可立心裏有些擔憂,這小小年紀便如此聰慧,怕是會用腦過度很難成年。


    “呸呸呸。”袁可立拍了拍自己腦袋,胡思亂想想什麽呢,哪有老師這樣咒自己學生的,心裏有些內疚,微笑著摸了摸程風的腦袋:“你說的這事情,如能對百姓有利,能讓那些流民有個落腳之地,那就幫了朝廷的大忙了,容為師考慮考慮。”


    晚上迴到家裏,大少詢問起登州的生意,朱掌櫃很是興奮:“小東家搞的這琉璃片深受當地大戶們的喜愛,你們去天津這些天,生意好的不得了。上次帶來的都賣出去了一半,現在正在排隊安裝。安裝的時間都排到一月之後去。就連隔壁福山縣的富戶都來了好幾家訂貨的。如果不抓緊時間送來的話,估計再有半月就斷貨了。”


    聽說這登州的生意很好,程風非常的滿意:“那咱們現在有了多少現銀?多少糧食?”


    朱掌櫃拿過賬簿遞給程風:“東家請看,就這十幾天的買賣就達到了三萬多兩,還有糧食四百多石,咱們院子都已經裝不下了。還租了隔壁家的一個小院子做倉庫。”


    “明天安排人把這些糧食全送到碼頭裝船。還有咱們收留的那一百多小孩,明天讓他們一並上船,咱們帶迴學校去。對了,有沒有打聽到合適的莊子要賣的?”


    “前幾天倒是聽伢行的說在咱們府城南門外十裏有一個莊子要賣,小的也去看過,叫什麽臥虎山,山高林密的還是座石頭山,風景還是很不錯。


    莊子就在那臥虎山腳下,背山麵北,山上有兩條小溪流下,水量還不小,那臥虎山上還有一個座小院子,是個休閑很不錯的地方,麵積也挺大,足有十五頃地,就是那地方吧,地少石頭多種地真不行。


    聽說那個莊子原來是幹過什麽買賣的,後來說是買賣不好也沒幹了,那莊子都賣了好幾年了,因為地少石頭多,不能種地也賣不出去。”


    足足有十五頃地,背麵還靠著一個石頭山,山上還有樹林有溪水。程風有些心動了:“那莊子要賣多少錢?”


    “聽到伢行的人說他家要三萬兩。”


    “三萬兩?他家是要搶人啊,一共才十五頃,還是地少石頭多的下下等旱地,一畝能賣到八兩就不得了,他家還想賣二十兩上等田地的價格,這是想錢想瘋了吧。”聽說就這麽一塊破地要價三萬兩,程風一蹦八尺高。


    “不是小東家,你別蹦啊,三萬兩不隻是這十五頃地的價格,也包括那座占地十畝的莊子,以及背後的那個臥虎山在內。”朱掌櫃趕忙的解釋,再不說清楚,這小東家能把屋頂給頂個洞。


    “算了,就算帶著那座山也不值三萬兩,慢慢尋找吧,不著急。反正這種破地他們也賣不出去,等等再說。”大少其實是想去看一看的,那地方依山傍水的,還是地少石頭多,定然是風景不錯,建個休閑山莊肯定好的不行。但是又一想,那地方距離登州府也才十裏地。等到將來那孔有德造反的時候,還不被搶的一幹二淨啊。


    打消了去看山莊的念頭,第二天的中午所有的糧食,小孩和那三名老師全都上了船,船隊再一次起錨,奔向了下一個目標寧海洲。船隊在吹著東西南北風的海麵上,晃晃悠悠的航行了整整一個下午,才到達了養馬島。


    大少對這養馬島才是真正的是有目的的,馬上鳴笛讓其他三條船先靠碼頭,自己這條船開始圍著養馬島行駛,並叫桅杆上的觀察手,注意觀察養馬島上的情況。嗯,改裝過的鳥船速度要比福船快一些,但也快得有限,圍著養馬島轉了一圈,天都已經快黑下來了。


    經過一圈的觀察,了望手並沒有發現養馬島上有人跡。得到養馬島上確實沒有人的消息,大少心花怒放的進了自家船廠的碼頭。


    碼頭上,杜祖恩等人早,已經在碼頭上等候多時了,聽到程風的人下了船,在杜祖恩等人的陪同下來到了船廠,現在的船廠人已經很多了。


    這天夜裏,程大龍程風聽取了船廠這半個月的工作匯報。首先是全廠招募的幫工已經招到七十多人,雖然離滿員還有點遠,但已經有了足夠的人手,而且這七十多人都是以前在船廠幹過的熟手。


    水手也招到了招來了三十多人,隻是三十多人,勉強隻能開啟兩條船,無風的時候想使用槳手是不可能的,畢竟在這個時代,會遊水的人並不是很多。


    還有鄧璞玉招的護衛,倒是輕輕鬆鬆的招滿了二百人,正在訓練之中。


    裏裏外外一共招了三百來人,牽連到的家庭也近二百多家。有很多還是以前的流民。那些沒被招到的流民已經跟著程二虎去文登縣了。


    而且宋掌櫃正在和寧海洲的白家合夥做琉璃的生意,雖然現在還沒有開業,但是已經有不少人開始在打聽了,估計開業的時候生意應該很不錯


    大少對這些工作幹的挺滿意,肚子嗯嗯,見小東家非常的開心,便想提出來讓船廠裏的這兩條船下水試航:“大東家,小東家,現在船廠的這兩條船,我們已經維修的差不多了,您看咱們是不是可以下水試試了?”


    程大龍不知道這船何時下水合適,便看一下看程風。程風心裏早有想法:“杜師傅,這兩條船先別下水,明天你們幾個大師傅全部跟我們到成山衛去,我們到了那裏,再從那邊派兩個師傅過來幫助這邊的師傅們對這兩條船進行改裝。你們和我一起到那邊去,和那邊的師傅一起研究新的船型,現在的福船和鳥船先不用造了。”


    杜祖恩,杜祖德,杜祖銘叁兄弟站起身來:“全憑東家安排,我們今晚就收拾收拾,明天一早上船。”聽說東家研究新的船型,杜家兄弟幾個沒一個不興奮好奇的。


    次日清晨,寧海洲船廠的大師傅們全都上了船,團隊再次起錨,下一個目標便是成山頭馬蘭灣船廠。寧海船廠的師傅們在蒙大師的陪同下,第一次看見裝了琉璃的舷窗和那新式的飛翼帆。


    第一次看到了船上的通風道和傳音筒。第一次知道了咋天聽到的怪叫聲叫汽笛,更是第一次看見了隻需要一個人就可操縱船舵的駕駛台,行船之餘還能喝到茶水。以及站在駕駛台裏一覽無遺的視線,比以前被悶在船艙裏搬那長長的舵杆,感覺實在好的太多了。


    船上各種各樣新奇的東西,讓寧海船廠的這些師傅們興奮不已,老天爺好像故意製造機會讓他們顯擺,自從離開了寧海州,海風便再也沒有變過,迎麵而來的東南風刮的唿唿的。船隊在這唿唿的頂頭風中開始了之字形航行,行走的時間至少增加了一倍。


    好在中國式的船帆,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能夠一麵帆借八麵風,雖然風向頂頭,但船的速度明顯比頭兩天微風的時候要快了很多。特別是這條改裝的飛翼帆,在逆風中展現出了優異的氣動性,航行的速度竟然不比順風慢多少。這直接把寧海船廠的這些師傅們驚的一愣一愣的。


    他們沒有想到這奇怪的帆竟然在逆風之中能有這般好的效果,船的航行角度竟然是非常小的。


    好像這船頭隻要稍稍偏離一下風向,隻讓船帆和風向拉成直線,船的速度就不會有太大的影響,迎著風也能跑的唿唿的,這操帆的方式方法和傳統的帆完全不一樣,讓船帆與風向平行,這個傳統帆中是不可能的。


    經過了一天半的航行,船隊終於看到了遠處的一座小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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