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道觀,雇了輛牛車拉著一堆石頭就往客棧走,程大龍不知道大少花天價買這些石頭有什麽用,但可以肯定不是當藥材。問大少這些磁石有何用處,大少隻說現在沒辦法解釋,這磁石的作用不是一兩句說得清楚,等以後把這些磁石做成物件就會知道它的用處了。


    迴到客棧,等到太陽偏西,劉有財幾人才迴來,他們匯報了對天津房源的了解情況:“一共看了三家三進院子,其中有一家位置很好,處於鬧市,鋪麵貨架櫃台一應俱全,就是要帶著匠人下人一起賣。可那些匠人下人咱們也用不上,所以沒敢定奪。”


    大少好奇:“說下人用不上就算了,是什麽樣的匠人是咱們用不上的。”


    “這家是做煙花爆竹的,都是做煙花爆竹的匠人,咱們用不上。”


    大少聽到是做煙花的匠人,心裏歡喜:“誰說的咱們用不上,隻要是匠人,沒有咱們不能用的。他家什麽情況,仔細說來聽聽。”


    於是劉有財就把這家的情況作了說明,院子地處鬧市,左邊是布莊,右邊是糧行,對麵有兩家酒樓,隻他一家夾在中間賣煙花爆竹。


    原也是百年老店,以前周圍都是平民草屋,也沒有這些酒樓布莊,隻是近幾十年周圍的草屋紛紛易主翻新變成了酒樓布莊。


    原本這些行業與自家煙花爆竹買賣並不衝突,可是近幾年被周圍的鄰居們聯合告到官府,要求他家歇業關張,因為大家都怕他家哪天走水把鄰居們炸了。


    東家這些年被衙門罰了不少銀子,想改行又不會別的手藝,再加上這幾年生意不景氣,煙花爆竹的生意越來越難做。東家就想著把這院子賣了,迴老家買地。


    聽了劉有財的介紹,程風對這院子非常滿意:“那這院子要價多少?”


    “開價三千兩,比另外兩處院子還要低些,就是三十多匠人下人還得另算五百兩。”劉有財道。


    “三十個人五百兩不貴,就衝那些匠人就值這個價,明天去把這院子買下來,爭取明天晚上咱們就可以有自己的家。”


    第二天,劉有財如何購買房產不提,單說程風起了個大早,由程大龍領隊,帶著桂英紅玉和二十小保鏢,帶著給徐光啟的禮物,包了一條客船,早早的就奔楊柳青鎮而去。


    從天津到楊柳青,可以延海河走水路,也可以延官道走陸路,隻是水路更平穩些,還不會如官道一樣隨時隨地都可能遇見官府的車隊馬隊,一個躲閃不及就皮鞕子伺候,非常的不安全。


    四人雙槳的客船行駛速度很快,不到一個時辰便來到楊柳青鎮。上岸一打聽,徐光啟在當地的名氣很大,鎮上沒有不知道徐家莊的人,經鎮上百姓的指點,一行人又向西北走了二裏地,便看見一處農莊,十餘棟房屋,都是青磚牆,三合土的平頂房,外麵圍著半人高的矮土牆。


    還沒進院子,程風已經看到掛在房屋牆壁上的辣椒串和院子裏圍著樹木立著的糧食垛,會用這種方法堆放的隻能是玉米棒子,別的不會圍著樹木堆放。看見這兩樣物品,程風心安了一半,幾人快步來到院門前。


    程大龍指揮小保鏢們遠遠的停了下來,沒敢靠得太近,怕引起誤會。隻帶著程風三人來到大門前,大門虛掩著,並沒有插上門栓。大少沒讓三人跟隨,獨自一人走到門前,隻是自己太矮夠不到門環,隻能輕輕的拍打門板:“請問有人在家嗎?”


    等了一分鍾,沒人迴應,又用了些力氣拍打門板,放開了聲音:“請問有人在家嗎?”


    “誰呀?等一下。”院子裏終於傳出了一個男子的聲音。


    透過虛掩的門縫,程風看見了從院子正屋裏走出來一個十六七歲的大男孩,唇紅齒白,頭頂方巾,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


    大男孩看見虛掩的大門外站著幾個人,站在最前麵的是一個四五歲樣的小孩,小孩的後麵是一男兩女,三人後麵,20丈外還有20來個年輕人手裏拿著,各種禮盒,並沒有什麽不同之處,便輕輕的拉開了大門:“你們找誰?”


    程風滿臉都是笑嘻嘻的,學著大人的樣子拱手行禮問好:“這位大哥哥好,請問這裏是徐光啟徐大人的家嗎?”


    大男孩看了看,站在自己麵前那個小豆丁學著大人的樣子在給自己行拱手禮,也認真的拱手還了一禮:“這裏正是徐大人的家,隻是徐大人現在沒在家,到地裏去了,請問小公子找徐大人有事嗎?”


    一聽徐光啟沒在家,但隻是到地裏去了,程風暗暗鬆了口氣,雙手遞上袁可立的名帖:“這位哥哥,我是從山東登州府過來的,我姓程,單名一個風字,我的老師就是登州巡撫袁可立大人,受恩師指派,今日專程到這裏來拜訪徐大人,不知哥哥能否通稟一聲。”


    大男孩一聽來拜訪的人是登州巡撫袁可立指派的,還是袁巡府的弟子,接過名帖一看,知道不能怠慢:“程公子稍等一會兒,我去通稟師母知道。”說完轉身就奔了內院。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那大男孩又走了出來:“程公子,老夫人裏麵有請,請隨我來。”


    程風招唿桂英與紅玉,跟隨自己一起進去,送給徐光啟的禮物也整整齊齊的正堂前麵的院子裏。因為是老夫人接見,程大龍自然是便不方便進去,隻能帶著眾小鏢師退到大門外等著。


    跟著那大男孩進了院子,直接來到正屋,跨過正屋的大門,便看見正屋中堂前坐著一位年約五旬左右的老夫人,老婦人身後站著兩個丫鬟,看這架勢,便知道是徐光啟的夫人吳氏沒錯了。


    大男孩上前行禮:“師母,登州府程公子到了。”


    程風跟上前去一步,躬身拱手行禮:“老夫人安好,登州程風程知秋拜見老夫人。”


    吳氏看著行禮的小胖娃娃,滿臉帶著慈祥的微笑:“程小公子免禮,可有袁大人書信?”


    程風從懷裏取出書信,雙手呈上:“這是恩師親筆,老婦人做過目。”


    老夫人身後的一名丫鬟上前接過書信,雙手呈送到老夫人手上。


    吳氏接過書信一看,信封上寫著:徐光啟大人親啟。便把信輕輕的放在幾案上:“程公子請坐。翠兒給程公子看茶。”等程風坐好,丫鬟遞上茶水,這才對那大男孩吩咐:“子龍,去請你老師迴來,就說有登州府責客來訪。”


    大男孩拱手行禮:“是,師母稍等,徒兒馬上就去。”轉身又對程風拱手:“程公子,子龍失陪。公子稍等,一會便迴。”


    程風本想站起來迴禮,可是坐椅太高,跟本不敢跳,隻好坐在椅子上迴禮:“小哥哥辛苦,麻煩小哥哥跑一趟。”


    大男孩四平八穩的走出院門,這才如風一般的飛奔朝著遠處的田地而去。


    很快,大男孩跟著一位年約六旬的老人走進院子,看見有一老頭進了院子,程風知道定然是徐光啟迴來了,哪裏還敢大大咧咧的坐在那裏,忙示意紅玉把自己從椅子上抱了下來 ,恭恭敬敬的站在椅子邊,等著徐光啟進來。


    徐光啟走進中堂坐下,端起茶盞喝了口茶,看了程風一眼,這才拿起幾案上的書信,看過書信,徐光啟才抬頭看著程風:“你就是袁禮卿的關門弟子程虛穀?”


    程風趕緊上前下跪,行叩拜大禮:“小子程風拜見徐大人。”


    徐光啟看著這胖小孩很有些禮數,心裏很是滿意,麵帶微笑招招手:“虛穀免禮,今後執弟子禮即可,不須行此大禮。”


    程風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謝過大人,弟子謹記大人教誨。”


    徐光啟更加的滿意了,朝大男孩招招手:“子龍過來見見你虛穀師弟。”


    大男孩對著程風拱手:“虛穀師弟好,為兄陳子龍有禮。”


    程風一聽這位大哥哥自報家門:陳子龍。心裏頓時一驚,脫口而出:“你就是鬆江府的陳介陳子龍?”


    陳子龍微微一笑:“正是為兄,鬆江府陳介陳子龍,虛穀師弟聽說過我?”


    程風趕緊行禮:“程風程虛穀拜見師兄。聽恩師說起過鬆江才子陳子龍,故而識得。”程風本來想說鼎鼎大名如雷貫耳,可一想這時候的陳子龍才十五六歲,哪來的如雷貫耳,大名鼎鼎,這才臨時改了口。


    徐光啟微微一笑:“你倆兄弟一會再聊,先說正事。”


    聽到徐光啟的話,程風,陳子龍才各自迴到座位上。


    等兩人坐好,徐光啟看了看等在院門外的程大龍等人問程風:“虛穀,外麵那些可是你帶來的人?”


    程風忙迴:“迴大人的話,外麵站在院門口的是我大爺,也就是大伯,其他的是我帶來的鏢師。因為剛才是老夫人在家,大伯不方便入院拜見,故而隻能在院門外等候。”


    徐光啟聽聞站在院門口的是程風的大伯,趕緊讓陳子龍出外負責接待安排。徐光啟的夫人吳氏也迴到後院。等一切安排妥當,程大龍跟隨陳子龍,一起進了正堂,拜見了徐光啟。


    一眾人等各自落座,徐光啟這才,詢問程風的目的:“看你老師的信裏說虛穀到天津來找老夫是為了購買糧種,不知道你想買什麽樣的糧種需要跑到天津這麽遠的地方來找老夫。”


    “迴大人的話,弟子到天津來找大人就想買一些從泰西人那裏傳來的一些物種。比如說玉米,番椒,南瓜,土豆,番薯,狼桃,太陽花,落花生等等。不知道大人這裏有沒有?”程風在那裏掰著指頭一樣一樣的數自己想買的農作物。


    聽著徐光啟一愣一愣的,心想這小子知道得還挺全的,隻是有些植物他聽起來覺得很奇怪,心裏想著是不是小孩子不知道這些東西,便看著程大龍問:“程家大伯,虛穀剛才說的這些物種,別的我就不說了,這玉米、南瓜、番椒,我們大明都種了二百年有餘,難道你們那裏沒人種?”


    程大龍感覺有些不太好意思:“迴大人的話,俺家風哥兒隻說來天津找大人買高產良種,可他沒說買的是什麽樣的良種,如果早知道是玉米,南瓜,番椒,俺們那裏也是有人種的,雖然種的人不多,但找些種子總是有的。”


    聽了自己大伯的話,程風比其他人還吃驚:“大爺你是說玉米、南瓜、番椒,咱們那裏也有人種?我咋沒見你們種過呢?”


    程大龍搖搖頭一臉的無可奈何:“這些東西種了又賣不出去,沒有糧商會收,賣不出去就換不迴銀子,沒有銀子就交不了稅,普通百姓哪裏敢種,也就大富人家種一些罷了,所以你沒看到有人種也很正常。”


    大少爺心裏鬱悶極了,又接著問:“那我說的其他東西可有人種?”


    “風哥兒說的其他東西,隻那狼桃,俺在大富人家做工的時候見過,他們把那狼桃種在花盆裏,結果的時候紅得豔麗無比,非常好看,隻是那東西有毒不能食用,至於其他的就沒見過了。”


    程風這才問徐光啟:“這其他的東西大人這裏可以有”?


    徐光啟哈哈一笑:“你說的這些東西我這裏都有,就是那狼桃每年我這院子裏也會種上十幾株以作觀賞,種子自然也留了不少。隻是你可知道,那土豆番薯保存不易,雖然高產卻極易損壞。”


    程風臉上充滿著自信:“那土豆番薯保存不好,那是因為保存的方法是錯誤的,隻要按照正確的方法保存,其實還是很容易保留下來的。”


    徐光啟一聽這小孩說有方法保存,頓時有了興趣,他推廣這土豆、番薯幾十年,就因為儲存的問題一直沒辦法解決,始終推廣不開。現在有人說知道土豆番薯的儲存方法,他哪裏會不感興趣:“聽你這口氣,你知道這土豆番薯如何保存?”


    程風微微一笑:“我聽我啟蒙老師跟我說過,番薯土豆這兩樣東西有一個特點就是見不得光,見不得風,見著風就壞,見著光就發芽,發了芽就有毒,不能食用。更是見不得酒,一旦粘了酒氣,那就爛得更快。


    但隻要我們挖一個深深的地窖,在地窖的下麵鋪上稻草,再把它們堆放在稻草上,再把地窯口給蓋上蓋子,這樣斷絕了風和光和土地,可以保存一個冬天不會損壞。


    隻是在堆放土豆番薯的地窯,每次打開蓋的時候不能直接進人,要先點一盞油燈放下去,油燈不滅才可下人,不然會因為缺氧而悶死人。”


    一語點醒夢中人,徐光啟頓時醒悟過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解決儲存的方法竟是如此的簡單,虧了老夫幾十年來,想了很多的辦法都不能保存,沒想到隻是一個簡單的地窖就能解決。”


    不是,等等,徐光啟有些疑惑:“你說的這是你老師教你的?這麽多年怎麽沒聽見老師說過?禮卿公何時開始琢磨起農業來了?”


    程風趕緊的擺手:“大人誤會了,不是袁老師,是弟子的啟蒙老師,一個白胡子的世外高人,教了弟子很多經實致用之學,隻是在弟子三歲的時候就出遠門雲遊去了。”


    “原來如此,那你這啟蒙老師還教了你一些什麽別的關於土豆番薯的學問?”徐光啟一點也沒有覺得自己這麽大年紀的人找一個小屁孩詢問知識有哪裏不對。


    “聽我啟蒙老師說過,像玉米,土豆,番薯,落花生這些植物都需要起壟,起壟產量才能更高。番薯除了可以用番薯根塊種植之外,還可以等它長出藤蔓來,再剪粗壯的藤蔓扡插,扡插的番薯更大更甜。


    土豆用種子栽培得到的果實都非常的小,但是因為土豆種子的不穩定性,它會變異成各種各樣顏色不同的土豆來。再用這些小個的土豆作為種子,切塊種植,種出的土豆三年內一年比一年大,但是三年過後,土豆就會逐漸的含有毒素,沒有煮透食用便會中毒。”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老夫數十年的迷茫,今日被虛穀一語道破天機,讓老夫受益匪淺。虛穀放心,就憑你今天跟老夫說的這些話,老夫會把你所需要的這些作物都給你找齊了,定不會讓你空手而迴。”


    當下午迴天津的時候,程風帶迴了五百棵長相最好的玉米棒子,五百斤沒有傷痕的土豆和番薯,十斤曬幹的紅辣椒,二十個十多斤重的大南瓜,十個湯碗大的葵花盤,五十斤的落花生,粘滿了狼桃種子的紙板得了兩大張。厚臉皮的程風還要了十餘種蔬菜的種子用紙包了。心目中的優良農作物基本全部收齊,如同收到一個種子大禮包。


    告別了徐光啟,又和陳子龍約定了,今後有空的時間相互訪問等事宜。程風帶著滿滿的一船種子返迴天津衛,到達天津運河碼頭,又租借了兩輛馬車才把種子裝上了車運往天津衛。


    剛到天津北城門,便看幾個小鏢師站城門口東張西望。看見程風的車隊,高興的迎了上來:“大老爺,少爺,院子已經盤下來了,大家正在院子裏清掃安頓,擔心大老爺少爺不認識路,讓小的們在此等待多時。”


    第二天清早,城門剛開,程風在天津新買下的院子開始忙碌起來。程大龍帶著二十人去東村碼頭,搬運琉璃製品進城,劉有財去車馬行,買馬匹和馬車。王運來王掌櫃帶著前掌櫃原班人馬收拾鋪麵。劉大富去采購各種生活用品。大家都忙的團團轉,隻有程大少睡得昏天黑地,直到太陽老高才起床,知道自己在家裏也沒什麽用處,還礙手礙腳的,無所事事的大少便帶著桂英和紅玉出了門,他要到望海樓去吃早餐。


    三人來到望海樓,也沒有真的到望海樓上去吃什麽早餐,隻是在望海樓旁邊的一個賣豆漿油條的小餐館坐了下來。點了三碗豆漿,六根油條,三人便在這小餐館裏慢條斯理的,吃著所謂的早餐混日子。


    突然,正在端著豆漿碗發呆的程風聽到遠處傳來一種熟悉的鐺鐺聲,大少心神一震:“這是時鍾報時的聲音。”


    “小二哥請過來一下。”程風趕緊招唿小餐館的小二過來,想問一下情況。


    店小二顛顛的跑了過來:“客官有何吩咐?”


    “我剛才聽到那鐺鐺鐺的報時聲是哪裏傳過來的?小二哥可知?”


    一聽是問剛才那報時的聲音,小二哥,心裏一頓的失落:“迴客官知道,剛才那聲音就是前麵不遠,對街一家賣海外玩意的店鋪裏傳出來的,客官一會有興趣,一會可以到那店鋪裏去看一看,裏麵的稀奇玩意挺多,聽說都是從海外傳過來的。”


    哦,是賣西洋玩意的店鋪,這就沒什麽事了,一會吃完早餐過去看看,有沒有自己喜歡的東西?有了新的目標,大少吃早餐也不再拖拖拉拉的混時間了,三下五除二吃了油條,喝完豆漿擦擦嘴,便往店鋪外麵走。


    剛走出店鋪,就看到一張破爛的大碗,差點頂在了自己腦門上,把個大少嚇了一跳。伸出胖手把停在自己臉上的大破碗輕輕的扒開,便看見一個蓬頭垢麵的大頭娃娃,身上穿著草衣,腳上還綁著兩個大大的草包鞋,正瞪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自己,右手端著那隻大破碗,左手還牽著一個兩三歲的小男孩,那小男孩也是從頭到尾都是用草衣包裹著,腳上同樣捆著兩個捆大大的草包鞋。也不知道是他們自己做的,還是別人幫他們做的,隻是看上去真的好可憐啦。


    看到這一幕,程大少那軟如一灘爛泥的心頓時冒出了一股子酸氣直衝腦門星,眼淚嘩的一下就流了出來。這該死的破世道,能不能讓小爺看一點開心的東西,怎麽走到哪,哪都是讓人想哭的場景,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程大少流著眼淚,昂著頭看著瓦藍瓦藍的天,在那裏獨自私語:“老天爺啊,你是不是就是因為覺得我心軟,看不得別人吃苦,故意讓我來到這個破世道流眼淚的,你是想讓我哭死迴去才算完嗎?”


    桂英與紅玉看著自家少爺在那裏仰頭看著天嘩嘩的流眼淚,就知道自家少爺那柔軟的愛心又泛濫了。紅玉默默的轉身迴到店裏,花了三個銅板,買了四根油條,出來放到了那個小女孩的大破碗裏。油條店裏的老板小二看著他們的舉動,同情的搖搖頭,他們知道這幾個小孩的舉動,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麻煩。


    果然如油條店老板所想,紅玉剛把那油條放到小女孩的大破碗裏,一下從四麵八方湧出來了幾十個乞丐,圍著程風唿啦啦的就跪了幾大圈,幾十隻大破碗就這樣伸在了程大少的麵前。


    驚得兩個小丫頭一把把程風抱了起來,就想往外跑,可前後左右跪滿了要飯的乞丐,哪裏還跑得出去。兩個小丫頭不知道如何是好,緊張的頭上都出了汗。


    被兩個丫頭一抱,正在那裏傷春悲秋的程大少才迴過神來,低頭一看,好家夥,自己被乞丐包圍了,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心裏暗暗的歎了口氣,盡人事聽天命吧,誰讓這種事情被自己撞見了,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收了收自己那傷心的眼淚,大嫂看著圍著自己的乞丐們:“我知道你們想讓我給你們一些吃的,但是我隻是個過路的,我今天給了你們吃的,那明天你們吃什麽?後天你們又吃什麽。我真的幫不了你。但是我這裏需要一幫小孩來做陪玩,男孩女孩我都要,但我隻要十五歲以下的,沒有工錢,沒有賣身錢,但我包你們吃飽穿暖,你們可有人願意跟我?”


    跪在地上的乞丐中,一位婦人抬頭問道:“公子此話當真,十五歲以下的公子都要?那四五歲七八歲的公子可要?”


    程風點點頭:“小爺我說過了,15歲以下的我都要,無論男孩女孩。”


    那位跪在地上的婦女猛烈站了起來:“公子你等著,俺馬上迴來。”說完轉身就踉踉蹌蹌的往外跑。


    看著那跑出去的婦人,程風一時不知這是什麽意思,但是很快那個婦人又帶著一群人跑了迴來,重新跪在了程風的麵前:“小公子,這是俺家的四個孩子,全都不超過十五歲,奴家全都送給你了,不要你給買身錢,他們什麽都會幹,公子隻管使喚他們,隻要公子每天給他們一碗稀粥,別讓他們餓死就行。”


    看見婦人的這個神操作,其他的乞丐才迴過神來,這小公子說的是啥意思?一時之間把身邊的小孩往前推的,轉身就往外麵跑的,搞得整個街麵上亂糟糟的。


    很快,這個小吃店的門口就跪滿了上百的乞丐,全都托兒帶崽的。頓時整個界麵上就隻有一個聲音了:“小公子行行好,把俺的孩子收下吧,俺不要賣身錢,那隻要孩子有口吃的。”


    看著這滿地跪的乞丐,還有這些乞丐帶來的大大小小四五十個小孩,程風知道這些小孩都是那些伢行看不上眼的,那些聰明伶俐又五官端正的小孩,伢行還是會花點小錢買下來的。


    在這種亂世,凡是被伢行看上的小孩,這些乞丐父母還是願意賣掉的,畢竟孩子哪怕做了奴才,那也是一條活路不是,總比在街上被餓死的好。


    看著這種,如末世一般的場景,大少擦幹自己的眼淚,迴頭對跪在自己後麵擋著了自己到油條店路的乞丐們說道:“麻煩你們讓條道,我到店裏找油條店的老板說句話。”


    跪在後麵的乞丐們一聽,都紛紛的挪動身體,往兩邊挪了挪,很快就讓出來一條可供三人走過的路。桂英和紅玉兩個丫頭也不敢把程風放到地上,就抱著他又迴到了油條店。


    看著程風三人又要迴到自己的店裏,油條店的老板苦笑著搖搖頭,沒有辦法,為了自己小店的安全,隻好自己主動迎到店外:“不知小公子找小店,有何事需要小店幫忙?”


    “謝謝老板的理解,小子隻是想請老板暫且一張桌子一張凳子,我好給這些把小孩交給我的家庭信息記錄下來,今後如果有可能,還能讓他們一家人團聚。”


    油條店老板一聽,這是小事,自然是不會推辭:“這都是小事情,借一張桌子板凳而已。小二搬張桌子和凳子出來,給小公子使用。”


    “知道了東家,馬上就來。”店小二也應承的快馬上拍出了一張小的桌和一張小凳,放在了店門口的街麵上。


    看著桌子凳子都已經擺好,程風這才又對油條店的老板說道:“老板,現在店裏的有油條豆漿可還夠五十人的?”


    老板看了看自己店裏的食材:“迴小公子,現在都快到中午了,這店裏剩下的油條豆漿,五十人的估計不夠。”


    “那沒事,剩下的豆漿油條我都包下了,豆漿不夠就加一點水兌出五十人的量就可。油條你可以把它們切碎,分一分也是可以的。一會凡是我這裏登記過的人家,你們店就給那些大人一人一碗豆漿和一份油條。小孩子就不用給了,我會給他們重新弄吃的。”


    “小公子仗義,小店定全力支持,小公子隻管放心。”


    程風這才對桂英和紅玉交待了一些細節,紅玉把程風抱到油條店裏,自己才坐到外麵的木凳子上,從隨身的小包裏拿出本子和鉛筆。


    桂英站在桌子前開始對跪著的乞丐們講話:“各位叔叔嬸嬸,大爺大娘們,我們少爺說了,這裏的小孩我們全都會收下,你們不用擔心,但是為了防止你們今後想找小孩時找不到,我們會在這裏對你們進行家庭情況登記。


    我們家少爺是山東登州府文登縣成山衛的,但是我們沒有能力把你們所有的人都帶到成山衛去。如果你們有可能自己走到成山衛城的,我們少爺也可以收下你們,這樣你們就可以和你們的孩子重新相聚。


    現在大家也別跪著了,都站起來帶著自己的孩子排隊,一戶一戶的登記,登記好的家長,就到油條店老板那裏去領一碗豆漿和一份碎油條。沒有家長的小孩也可以自己上前來登記,登記好之後就站在後麵等著,等東家安排人來接管你們。”


    聽說要排隊才能收孩子,乞丐們也不跪著了,開始稀裏嘩啦的排出了長長的隊伍。


    好在那些乞丐們也知道這樣的好事是誰帶來的,所以那個第一個攔著程風要飯的祖弟倆,就被排到了最前頭。


    這油條店門口鬧出如此大的動靜,很快就驚動了官府,乞丐們剛把隊伍排好,就來了一隊扛槍奪棒的衙役。


    好在衙役們聽說這隻是有人在招這些乞丐的小孩做陪玩,並不是要聚眾鬧事,衙役們才放下心來,直唿有錢人家的小孩真會玩,找玩伴都是一群一群的找。


    看見店外來了衙役,這些衙役們還幫著維護乞丐們的秩序。程風心裏自然是安心了不少,這才走到店門口請了衙役的班頭,請他幫忙安排一個人到自己家裏去通知一下,讓家裏派人過來這邊接收小孩。


    班頭聽說是原來賣鞭炮的那家店鋪新來的東家,班頭當然是非常願意效勞的,拿了一些跑路費,就叫了兩個衙役過來,讓他們到原鞭炮鋪去通知那裏的掌櫃,讓那裏派人過來接管那些賣身的小孩。


    得到衙役們通知的王掌櫃,知道自家這個小東家的性格,就是見不得小孩子受苦,聽說正在望海樓外,收那些乞丐們的小孩,王掌櫃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計,帶著徒弟和十個小保鏢,火急火燎的趕到了望海樓。遠遠就看著乞丐們排成長長的隊伍,氣勢很是壯觀。


    看見王掌櫃帶著人馬過來,程風算是徹底的放下心來,把這裏登記的事情交給了王掌櫃負責,自己把那油條店的賬付清,就帶著桂英與紅玉揚長而去,他要去看看那家賣西洋玩意的店裏,有什麽稀奇玩意。


    望海樓的店鋪雖然很多,但賣西洋玩意的店隻此一家,沿著店小二指引的方向,非常的好找,沒走出多遠,便看到了一家不同於中國店鋪風格的,店麵展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這個店鋪的兩個店小二正站在店門口,伸著脖子看著望海樓的方向,不知道那邊鬧哄哄的,發生了什麽熱鬧的事情,可自家店離望海樓太遠,跟本就看不見熱鬧。


    心裏正撓心撓肺的想去那邊看個究竟,就看著一個小胖少爺,四五歲的樣子,背著小手,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帶著倆丫鬟朝自己這邊走來。看見自己店鋪有客人上門,雖然隻是一個小孩,但店小二們也本著以人為本的原則,還是站在店門口滿臉堆笑的迎接,小客戶的到來。


    程風剛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來到這家店鋪的門口,可看見那個有自己腰高的門檻,狠狠的隻想上去踹一腳。


    紅玉隻好緊跟了幾步,來到程風麵前,把大少抱過了門檻。看著後麵的丫鬟跑上來,把這個剛要上門的小客戶抱過門檻。守門的倆店小二才迴過神來,忘記了自己的職責,這客戶跨不過自家的門檻,自己為什麽不伸手抱一下?真的很失職。


    大少才不管是誰把自己抱進來的,剛進了店鋪,就開著背著自己的小手,一副趾高氣昂的架勢,開始參觀這個店鋪裏的物品。


    果然店鋪裏擺著很多西洋的玩意,什麽玻璃杯啦,玻璃器具啦,玻璃飾品啦,也算是應有盡有。


    隻是那玻璃的製作工藝真的很粗糙,和自己家第一天做的那些玻璃碗一樣,除了氣泡就是氣泡,透明度也很差,很多的琉璃器具還帶有各種顏色。


    而且西洋人好像很喜歡把這些東西做人物擺件,可是這些西洋人物的審美並不符合中國人的審美觀,再一看價格,好家夥,比自己賣的還貴。


    看了店鋪裏玻璃器皿的質量和價格,程風搖搖頭,徑直去看西洋的其他物品。說實話,這個時代的西洋人能夠製造的工藝品真的很少,不像中國的手工藝品那是包羅萬象,琳琅滿目,數都數不過來。


    看了看這個店裏的成色,除了琉璃製品,也就隻有阿拉伯的地毯,有幾麵琉璃鏡?隻是那玻璃鏡的反光度比較差,效果比起銅鏡好不了多少。大少搖搖頭,繼續往下看。很快他看見了,後麵櫃台上放著一個長盒子,盒子裏放著一個銅質的長筒狀物品。


    大少指了指那個長筒狀物品:“小二哥,你把那千裏鏡拿來給小爺看看。”


    店小二看看這位小祖宗,心裏有些擔心,要是他把那千裏鏡摔了怎麽辦?那東西可不便宜,一隻就要一千兩,一般點的達官貴人都買不起。


    桂英與紅玉看著倆店小二那擔心的眼色,便微笑著對了那倆小二說道:“小二哥隻管拿來,我們家少爺有分寸的,不會摔爛你家的東西。”


    現跟進的那兩個大丫鬟都說了話,店小二隻得小心翼翼的把那個望遠鏡,拿了下來遞給了程風,隻是倆店小二的四隻手就那樣攤著放在望遠鏡的下麵,擺著隨時要伸手接住掉落下來的望遠鏡的架勢。


    程風接過望遠鏡,也不理店小二這倆貨那讓人哭笑不得的架勢,把手裏的望遠鏡翻來覆去的看了看,便發現了望遠鏡兩頭的蓋子上有明顯的螺紋痕跡。大少笑了笑,輕輕的伸手把前後兩個蓋子擰了下來。


    看著程風輕鬆地擰下了前後的蓋子,店小二們總算鬆了口氣,這小祖宗看來是玩過這玩意了,那就不用擔心會損壞了。


    看著蹲在自己麵前的店小二那緊張的表情放鬆了下來,程風也不理他,便抬起望遠鏡,閉上一隻眼,朝著店鋪外麵看。可那望遠鏡的放大倍數實在有限,大少把那鏡頭調來調去,可惜不管怎麽調,那倍數擺在那裏,始終調不到自己滿意的效果。


    不過經過這一擺弄,程風知道了現在西洋望遠鏡的製造水平是什麽樣子,最多也就是放大2~4倍的樣子,比直接滾個筒子看稍微好一點。


    總算是知道了當前西洋望遠鏡的製造水準,程風自然是心裏美滋滋的,自然對這不怎麽樣的西洋望遠鏡失去了興趣。


    他把那望遠鏡收了起來,蓋上了前後的保護蓋,便把望遠鏡遞給了店小二,隻隨便問了一句:“小二哥,這千裏鏡賣多少銀子?”


    店小二小心翼翼的接過望遠鏡,把它放到了盒子裏,重新放迴到櫃台上,這才轉身答道:“迴小公子話,這千裏鏡可是個稀罕物,全天津就兩支,價格也挺貴,一支要賣一千兩。”


    “哦,這麽一隻要賣一千兩。”程風搖搖頭:“本少爺覺得這破玩意放大效果這麽差,最多也就能值一百兩,一千兩一點也不值當。”其實吧,少爺心裏想的是這破玩意,老子隨便做出來的就比你這好,腦子有病,花一千兩買你這破玩意。


    對望遠鏡失去了興趣,程風這才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此行的最終目標上,那裏擺放著的大小兩種西洋鍾,你走像衣櫃一樣擺到地上的,另一種就要小得多,那是擺在櫃台上的。


    大少聽著那熟悉的滴答聲,慢慢的閉上了雙眼,那一瞬間,感覺自己好像又迴到了那充滿各種科技產品的時代。


    大少心裏暗自歎息了一聲,獨自的嘀咕了一句:“那個遙遠的時代自己已經離開,再也迴不去了。”耳朵裏聽著了帶著工業氣息的滴答聲,大少在心裏迴味著迴味著,迴味了良久,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小二哥,這鍾你們賣多少?你店裏有幾架?”


    “迴公子的話,這西洋鍾大的賣一千二百兩,店裏有三架,小的賣八百兩,店裏有五架。”


    程風看著那兩架西洋鍾,心裏明白這玩意對於當今的大明人來說,那隻是一個稀罕的擺件而已,沒什麽實用的價值,單從實用性來說,這西洋鍾還不如那千裏鏡更實用些。


    畢竟全大明人都在講時辰,就你一個講小時的有個屁用。而且他們賣的鍾有賣的怪,但從工藝上來說,越小的東西肯定比大的更難,要求更高,可小的他們竟然賣得比大的更便宜。這典型的就是狗吃牛屎隻圖多。


    大少看著那架擺在櫃台上的西洋鍾,慢慢的舉起了手裏那五十米長的砍價刀:“小的那個,三百兩可賣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苟在明末之自古英雄出少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心慈道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心慈道人並收藏苟在明末之自古英雄出少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