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皇帝所用之藥,明麵上是為了延年益壽,實際是毒藥一種潤物細無聲,一點一點侵蝕入骨,等到藥效發作時,早就被一日一日莫名其妙鬆垮下去的身子,掩蓋過去它的毒性。


    給一國的皇帝下毒是非常有考究的,這上麵城陽王不知上下打通了多少關係,也不知安插了多少人手,才能讓這毒慢慢侵入皇帝的身體。


    如今正是他驗收成果的時候,手握皇帝的命脈,不怕他不從。


    狗皇帝貪生怕死,坐上這個位子太容易,又迫不及待的想收權,早些年間雖勤政愛民,可那時候,不過是打折先皇打下來的穩定江山,正常發揮罷了。


    後麵於國事上他慢慢吃力,這樣的人,由的朝中那些庸臣一日一日的擁護,著實可笑。


    皇帝麵露驚懼,他若有最不怕死的風骨,倒也不會被人牽著鼻子走到今天了。


    那讓位詔書頗費了些波折,總算讓城陽王拿到手,可是天底下人都知道皇帝有子,即便是要退位,儲君人選也絕對不可能會是一個早已有了封地的藩王就位。


    宋皇後之子,多少臣工心中下一任的儲君之選,才貌突出,心懷仁慈,寬闊豁達,卻又張弛有度,明君之相也。


    拿著這逼迫而來的詔書,城陽王鬆開了對他的鉗製。


    外頭的天黑的嚇人,像是陷入了永夜一般。


    而正在這時,他的親信披血而來,目露慌張:“宋公帶兵已臨城下,皇宮的禁軍怕是抵擋不住了。”


    城陽王目光一寒,疾步過去,深吸了兩口氣,道:“派去牛頭村的人到現在還未成事,怕是已經折在裏頭了,你,去,告訴宋將軍,他若不想背後家眷因他慘死,立即帶兵離開京城,隻要他肯,皇宮絕不派追兵。”


    親信馮達震驚,這竟然是要放他們一條生路了?


    他是屬下隻能聽命行事,哪怕心中驚疑不定,也隻能如此去辦了,而這個時候城陽王著急的是要自證身份,他要將讓位之事做實,絕不會再有另外的可能。


    “去,請皇後過來。”


    話一出口,立刻有人去辦。


    宋皇後還是那身素衣裝扮,隻是這次她來時,仿佛有所預兆,摒棄了以往繁華的發簪,頭上竟帶了一朵白色的絹花。


    皇帝看見她時,氣息微弱,眼裏滿是後悔,他到現在才知道,盯緊他皇位的人,不是他日夜提防的那個功高蓋主,令他生畏,將他一路扶持到現在,卻又令他不得不除之而後快的人,而是這個一直潛伏在他身邊,看似為他出謀劃策,實則將他屬於皇帝的威嚴一點一點擦抹幹淨,讓他成了一個人人喊打的昏君,而為他自己鋪路。


    “梓潼……”他悲怒交加,隻看著這個與他同生共死,陪他走過最低穀,也陪他看過最繁華的女人踏步進來。


    一聲梓潼,令宋皇後垂下眼眸,卻讓一邊的城陽王黑了臉。


    滿宮皆是他的人,宮裏的氣氛劍拔弩張,又異常的冰冷窒息,他走上前來,看著眼前一身素色的女人,指了指地上的男人,道:“陛下深覺德不配位,已寫下罪己書,亦寫下讓位詔書,傳位於本王,深夜請皇後前來,是要做個見證。”


    宋皇後抬眸看他,心裏頭一團怒火直衝上來,她本想狠狠的啐他,可以想到如今的光景,城門之外,還不知兄長究竟到了哪一步,此時此刻惹怒他,萬一他獸性大發,在此間了結了他們夫妻二人的性命,那麽,將來到了萬一的地步,誰又能站出來指證他逼宮一事呢?


    “王爺功於算計,總算有了今日之果,本宮要祝賀王爺才是,隻是不知讓位詔書一下,王爺登基那日如何安排本宮與皇帝呢?”


    他不喜不怒,冷靜自持,眼眸間雖無多少情緒,看著寡淡至極,可說出來的話,卻大大的取悅了眼前的男人。


    他看了眼癱軟的皇帝,又看著眼前的女人。


    曾經的權利與他擦肩而過,如今他牢牢抓在手中,曾經得不到的女人,此刻溫順的站在他的麵前,觸手可及。


    權利是他的,女人他也要。


    他隻字不提皇帝,隻是看著宋皇後時眼裏的欣慰,與侵略絲毫不加掩飾。


    “宋家女清風傲骨,生來就該坐在皇後的位子上,你自然還是大霽的皇後。”


    宋皇後眼眸微變,而她這細微的變化,並沒有惹惱眼前誌得意滿的男人,反而取悅了他,他就是要看著這些人,在他麵前情緒起伏,不像個木頭一樣,令他沒有絲毫的成就之感。


    皇帝聽後,深覺受了奇恥大辱,血氣翻湧之間,他竟站了起來,隻是還未走兩步,一口血噴出,徹底昏死過去。


    宋皇後立馬要去扶他,卻被城陽王拽住,她驚恐不定,看著眼前邪肆的男人。


    這時,馮達又來了:“不好了!裕親王身邊的得力幹將威武將軍攜兵來援,竟攻破城門!”


    轟隆一聲,心裏原本築起了高台,瞬間倒塌,不好的預感充斥了城陽王的心,他放開宋皇後,疾步而去,外頭已是火光衝天,而他的人竟然節節敗退,那時他已經察覺到手中的兵器似有問題,如今看著遠處打來,而他這方的人因兵器不利敗下陣來,瞬間目眥欲裂。


    這些兵器都是他私底下圈養專人鍛造,為何不堪一擊?!


    馮達比他更心慌,原本以為此一行是要改換門庭,光宗耀祖了,可眼下形勢越來越不對,那宋家是塊難啃的骨頭,皇帝對他們態度曖昧不清,要打不打,顧念三分情,失了先機,沒有一時直接摁死他們,叫了宋公有了複起之機,而他們這些年暗箱操作,使得這位皇帝早已失去民心,本以為是順順當當的事,誰知那避世多年的裕親王竟然參與紅塵,迴歸俗世,一出手就這麽狠,兩方大軍頃刻壓城,當真是不給人活命的機會了。


    “王爺,敵人來勢兇猛,咱們的人怕是抵擋不住了,皇帝身邊這些禁軍盡是一幫酒囊飯袋,不堪用啊!”


    城陽王閉上眼眸,在一睜開眼時,眼中的清明透骨,大約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贏了。


    “你去,牛頭村,本王便是死也要拉兩個墊背的,叫宋之年痛不欲生!”


    ……


    一皇宮護衛急急奔來,院中的暗衛將此處圍得水泄不通,那護衛奔來時,叫人壓住扭送進了院裏。


    “我是奉命前來!宋公已入城門,城陽王敗了!”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


    暗衛手鬆了一下,劍指那人,道:“說清楚。”


    “城陽王逼迫陛下寫讓位詔書,陛下寫完詔書之後昏死過去,恰逢此時,宋公帶兵突破城門,且裕親王身邊的威武將軍也帶兵來援,城門破了,恐怕此時已經擒獲城陽王,小的是來報信,讓夫人們安心的。”


    此話一出,那些禁軍個個都如鵪鶉,不可置信,而陳夫人欣喜若狂,兩步上前去,問道:“宋公可好?”


    那人點頭:“宋公英武非凡,隻是受了些小傷,夫人不必擔心。”


    這一日氣氛焦灼的她幾乎坐不住,此刻知道形勢大好,又如何能安穩下來呢?


    “走,帶我去見……”


    “小心!”


    一陣石破天驚的厲喝,身體比腦子更快一步,當許盡春看清報信那人眼底流露出的精光時,已覺此事不簡單,她方才就跟在陳氏身邊,離她最近。


    那人圖窮匕見,一道亮光閃過,刀狠狠地朝著陳夫人的身上揮去。


    身邊的暗衛動作極快,他揮下刀時,那劍也劃開了他的喉嚨。


    可是,也遲了……


    那一句“小心”自身邊而出,陳夫人迴頭,那女人便直直的朝她倒下來,本能的伸手去接她倒下的身體,映入眼簾的便是插在她脖子上那一把匕首。


    深紅的血從她嘴裏流出,她的表情痛苦又猙獰。


    陳夫人驚慌失措要去捂住她的脖子。


    許盡春也不是想以身擋刀去救她,隻是下意識要救人的本能令她衝了出去,而那刀揮舞而下,正中她的脖頸,讓她沒有絲毫機會生還。


    她的嘴囁嚅,好似想要說些什麽。


    陳夫人隻能低下頭去認真聽她要說的話。


    “我……我不欠你了……”


    “女兒……我的女兒……”


    她雙目無神,從口裏說出來的話都不知是她臨死前的胡言亂語,還是積壓在心裏早就想說的?


    她是正常人家的姑娘,亦介懷自己的介入,使得這個家因她的出現分寸大亂。


    可是她的恨她需要平息,她不要再壓抑,隻是作為一個女人,心中的道德感在這些年不斷的拉扯著她,讓她歉疚一毀了別人的姻緣。


    不後悔報複陳氏,但總歸,她用這樣報複的方式,傷害了另一個深院中的女人。


    盡管她已經不能完整的說出一句話,微弱的讓陳夫人都懷疑自己是否是臆想出來的這些遺言,可當她以命相救,就這樣倒在她的麵前,這一幕還是衝擊的她心肝俱裂。


    “對不起,對不起……”


    她不知該說什麽,隻重複著這三個字,她也不知為何要說這三個字,可看著她尚在掙紮的眼神,脫口而出的不是承諾她照顧好她的女兒,唯有這三個字。


    許盡春口中大口大口的鮮血流出,而她的心在後悔,驚慌中聽到了這三個字以後,奇異的平靜下來。


    陳家人還會認錯啊……


    這一場內亂,宋家死了一個姨娘,無足輕重的姨娘。


    而他們的夫人似乎也不大好了,精神隱隱崩潰,時常哭笑,時常癡傻,恢複正常的時日並不多。


    這些消息傳到遠在揚州的青夏耳裏時,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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