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粟壩的小屋裏,冉寧寧的心情都沒有平靜下來,在山腰攔著她們的是阿婆。


    就在剛剛,如果不是阿婆阻止,冉寧寧很有可能會再近前仔細打量那個工廠。


    可是阿婆出現了,冉寧寧一直以為腿腳不便的阿婆竟然出現在山腰之上,就在剛才,她發現阿婆行動沒有任何問題,那她為什麽要隱藏自己的真實情況?


    阿婆有秘密,這是冉寧寧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感覺到的,表麵上阿婆和在這裏生活的村民沒有什麽不同,冉寧寧也問過彤彤關於阿婆的事情,可是彤彤太小,而且她出現在這裏的時候阿婆早已在這裏生活了很長時間,所以關於阿婆的來曆彤彤並不知情。


    冉寧寧一直在想,阿婆到底是從小就生活在這裏,還是和她們一樣是被人抓來的?


    冉寧寧覺得是後者。


    阿婆知道海關,知道護照,那麽她一定是出去過,否則怎麽會了解這些,那她在這裏生活了多久了,難道沒有想過要逃離嗎?


    “彤彤,你先去外邊準備晚飯吧。”阿婆顯然是想支開彤彤。


    彤彤看向冉寧寧,她擔心阿婆責怪冉寧寧,冉寧寧朝她笑笑安撫她。


    阿婆看著冉寧寧,起初彤彤把她帶迴來的時候她看著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覺得也許和以前的那些孩子沒什麽兩樣,可是,她錯了,這個小姑娘很堅韌,盡管身上有傷,可是還是擔心彤彤一個孩子做事情辛苦,而且,她從來不會哭哭啼啼,哪怕麵對她的譏諷,她依然堅定,而且也會試著去謀劃,阿婆想,也許她是不同的!


    阿婆的目光帶著狐疑,雖然冉寧寧一度認為她渾濁的雙眼所看到的世界一定是模糊一片的,可是這一刻她感覺阿婆的眼神是清明的。


    對視許久,阿婆開口問她:“你想好要離開嗎?”


    雖然冉寧寧覺得自己的目的表現的很明顯,可是還是鄭重迴答阿婆,“是,一定要。”


    冉寧寧堅定的目光裏仿佛讓阿婆看到了一絲的希冀。


    阿婆眼睛深深地凝望冉寧寧,“知道你手裏拿的是什麽嗎?”


    冉寧寧這才意識到她手裏一直緊緊攥著從田裏拔出來的綠葉,天氣炎熱,再加上冉寧寧用力的攥著,已經有綠色的汁液沾到冉寧寧手上。


    “那是火曼羅,在九加,火曼羅是最不需要打理就能肆意生長的植物。”阿婆黑皺的手指拈起一根枝葉,“或許你們不太熟悉,它長得其實很像一種植物——田七。”


    田七,不是一種中藥材嗎?


    “雖然他們長得很相似,可是火曼羅卻遠遠沒有田七所具有的功效,其實在九加,或者說曼達安都種不出來田七,可是卻是可以種出來火曼羅,正是因為田七的珍貴,所以,他們用火曼羅來代替田七,然後以高價販賣到全世界各地。”


    “雖然曼達安一直在禁植火曼羅,可是這麽高額的利潤,總有人願意冒險,粟壩的村民每天的工作就是種植和采摘火曼羅。”


    “所以,為了掩蓋這個秘密,粟壩隻能進不能出是嗎?”冉寧寧問。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到這裏嗎?”阿婆並沒有迴答冉寧寧的問題,而是問了她另外一個問題,可是又似乎並不需要她迴答。


    她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下,好像又變迴了老態龍鍾的樣子,背靠著椅背,阿婆緩緩閉上了眼睛,思緒迴到了二十五年前:


    她叫南慧,出生在堪拉市的一個小縣城,長大後為了討生活來到了九加,最開始在一個娛樂場裏做發牌女郎,因為有幾分姿色,所以,身邊從不乏追求者,漸漸地,她被這花花世界迷了眼,在金錢的驅使利誘下,她迷失了自我,做了許多見不得人的勾當,再後來被帶入了販賣火曼羅的圈子,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販賣火曼羅真的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獲得源源不斷的錢財,她墮落了,從此就踏上了這一條不歸路。


    那是個夏天,她在九加進行交易的時候遇上了聯.合.執.法,他們全軍覆沒,於是她就裝成了一個普通的群眾混在人群裏,而當時負責詢問她的是一個年輕的警察,他剛剛畢業加入隊伍,單純而又富有責任感,他相信了她的話,畢竟,那個時候的她表現的那樣無害,他對她露出了笑容,臉上兩個淺淺的酒窩,像陽光一樣的明媚,他對她說,放心,我們是來解救你的。


    他不知道,他救的也許是條毒蛇,當她吐出蛇信子的時候,就是最致命的時候。


    於是她就這樣躲過了盤查,可是就在她準備離開時,她們的人開始反攻了,而他以為她隻是手無寸鐵的平民,於是極力的解救她,那個場麵太混亂了,沒有間歇的槍聲,騷亂的人群,她永遠都忘不了麵對死亡的那種恐懼,也忘不了那個畫麵:他擋在她的身前,迸濺出來的血沾在她的手上,溫熱的,他的眼睛都來不及閉上,渾身隻是抽搐了幾下便停止不動,鮮紅的血瀝瀝往下流,嘴角好像還殘留著笑容。


    那一刻,她的世界崩潰了,死亡離她這麽近,就在她麵前。


    她沒有逃走,接著被帶迴九加,從那以後,她不在販賣火曼羅,然後開始了噩夢般的日子,被毒打、折磨,他們用盡了各種手段,可是她依舊沒有改變主意,於是他們把她扔在了粟壩自生自滅,可是她活下來了,哪怕活成了行屍走肉。


    在粟壩的每一天她都在後悔,後悔來到九加,後悔接觸火曼羅,可是她又忍不住想如果沒有來到九加,那她就不會認識他了,於是她就把自己困在了後悔與慶幸的矛盾之中,久久的。


    久到她自己都已經不知道在這裏生活了多少年,直到彤彤的出現,她才發現,原來她在這裏二十五年了。


    二十五年?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阿婆說的,冉寧寧怎麽也不可能相信阿婆才五十多歲,因為她的樣子像七十多歲,這些年她到底是怎麽活著的?


    阿婆渾濁的眼睛定定的看向冉寧寧,“你說的對,你們不應該待在這裏,你們一定要走。”


    把這裏的秘密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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