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很慢,六千戰兵,留了三千多守家,三千輔兵,近萬的馬,馱馬拉車架,綿延去六七裏地。


    匠人六七百,學徒近千,工具就裝了十幾大車,匠人們也坐車,學徒在路走。


    隊列裏,有那遊騎來迴不斷巡視。


    將軍在前,有人湊出頭去看,想看將軍,車架如龍,人馬萬千,哪裏看得到將軍在何處?


    聽說蘇將軍有時候也會來去巡視,等了又等,不見將軍來……


    學徒祝大郎,看了幾眼車架後麵坐著的師父,又看了看前麵馬背上的騎士,腳步快走幾下,來到馬後。


    “你好啊……”祝大郎試探一語。


    “作甚?”那騎士轉頭來看他。


    祝大郎連忙堆出笑臉來:“兄長哪裏人士?”


    “陽穀。”騎士好似有些冷漠。


    “我是北京人,家就在北京城外七八裏……”


    “嗯!”


    “小弟姓祝,家中行大,有個粗名,祝石頭。”


    “我姓應,應天,大宗行八,小宗行三,喚個三郎就是。”


    “應三哥……”


    “嗯,你往馬側去站,莫要站在馬後,馬可尥蹶子,踢著你可不好。你是匠人,不必隊列嚴整,站出去一點,想來無妨。”


    “哦哦,三哥……”


    “什麽事?說。”


    “三哥,打仗是什麽樣的?”


    “什麽樣的?嗯……”三哥在想,便是有些不知如何描述,想來三哥也不善言辭,想來想去,說得一個詞來:“就是殺人,跟著列隊,緊密不散,殺敵就是。”


    “聽說將軍最是愛護士卒,給起錢來,從來大方……”


    “那是!我都攢下五十多貫了……帳下人頭,三顆!當然,也有與同袍分來的……”應三哥說到這裏,有些自得,帶有幾分驕傲。


    “你這馬真好,雄壯!”祝石頭眼中有幾分羨慕。


    “那是,雄壯騎乘,劣馬拉車。”


    “這馬平日裏可以騎著到處走嗎?”


    “那不行,軍中的馬呢,軍中將養,看管得嚴,但若是休沐迴家,可以與上官去說,借用幾天迴去,倒也無妨,但若是死了傷了,可賠不起……寶貝著呢,我借了一次,都不敢多騎,便是牽著他走……”


    應三哥雖然這麽說著,卻還是一臉自得,便是牽著馬在路上走,那也是整條路上最靚的仔。


    便問,百姓家中,誰人有馬?


    “啊?這樣啊?那打仗的時候呢?”


    “行軍打仗自是無妨,便是在軍中操訓,死傷,將軍皆不問,隻管馳騁!”


    “哦……”


    “怎麽?你也想入軍伍啊?”


    “我……”


    “你好好當你的匠人吧……”


    “應三哥看不起人呢……”


    “哈哈……不是看不起你,你且看著吧,此番你先看一遭,上陣殺敵可不易,看得這一遭,你再說要不要入軍伍,我家將軍要招兩萬兵,可還差一萬好幾百呢,你這身板子還不錯,看起來也是良家子,你若願來,我家將軍當是要你的……”


    “我有好膽氣!”祝石頭還是覺得自己被人輕看了。


    “好好好,你且看著,看一遭!”應三哥笑著,其實和善。


    卻聽頭前都頭忽然迴頭來喊得一語:“莫要聒噪!”


    應三哥立馬坐正身形,手在後麵擺,口中輕輕有語:“迴去迴去……”


    祝石頭便也連忙低頭,腳步慢幾分,迴到那車架之旁。


    兩三日走去,到了地方,木頭在伐,營寨在紮,壕溝也在掘,便是不論戰兵輔兵還是匠人,皆是忙碌不止。


    匠人們更是忙碌,大匠指揮左右,小匠開始清點工具,學徒們更是搬來搬去……


    似是戰爭要開始了。


    那遊騎來去馳騁,甚至有那威武的軍將帶著百十人去,就敢到那賊人關隘之下張弓搭箭去射。


    賊人自也迴擊,箭雨漫天,那軍將竟是毫不畏懼,隻管來迴馳騁,四處飛奔,一邊奔還一邊哈哈大笑……


    祝石頭一時看得有些呆愣,卻是師父一句罵來:“還不快幹活?”


    “哦哦……”祝石頭點著頭,手中有彈線的墨盒好幾個,提著就走,卻是眼神依舊在那遠方關隘之處。


    那軍將好生了得,竟真看到他連射幾人落了牆下。


    隻待來去幾番,那軍將迴來了,直奔營寨而迴,一身威武好鐵甲,卻是那鐵兜鍪一掀起,那臉看起來著實不大……


    那百十人一列而過,左右軍漢皆是笑來:“李指揮使,好本事啊!”


    “李指揮使這射術是越來越高超了!”


    “李指揮使,一會兒將軍又要誇讚你了。”


    那年少的李指揮使哈哈大笑:“便是將軍讓我去的,讓我去給點顏色教賊人們看看……且看賊人敢不敢出來一戰。”


    “李指揮使威武啊!”


    “嘿嘿……”李指揮使笑著左右點頭。


    李指揮使打馬過去了,迴那剛剛立起來的中軍大帳而去。


    不得片刻,他又迴來了,左右來問,他說:“將軍讓我再去一番,哈哈……”


    “將軍可真喜愛你!”


    “李指揮使,多射幾個下來!”


    李指揮使臉上有那略帶無奈的笑:“就怕賊人不露頭了,剛才就在躲,此番再去,隻怕都躲在垛口之下。”


    “這些賊人好生膽小……”


    “我去也!”李指揮使馬腹一夾,健馬離弦而去。


    一彪鐵甲騎,不過百十號人,依舊轟轟隆隆……


    祝石頭的視線,就從來沒有離開過那一彪鐵甲騎與那位少年軍將。


    便是師父又來嗬斥:“你能幹就幹,不想幹了,你就投旁處去……”


    祝石頭嘿嘿笑著:“師父……”


    “唉……你父母把你送到我這裏來,你卻想投軍,若是你投軍去了,我如何與你父母去說呢?”師父歎息搖頭,卻並不真正嚴苛。


    “師父,剛才那人是誰啊?他好生年輕,怎的就成了指揮使?”祝石頭問著。


    師父不答,隻低頭清點工具,錘鑿鋸尺斧刨……


    “師父……”


    “唉……那人名喚李成,年不過十七,是陽穀縣的獵戶出身,昔日曾隨將軍一起獵虎,拜在將軍麾下做了親兵,一手極好的射術,隨將軍身邊上陣,向來悍勇得緊,不知殺得多少人頭,軍功而遷,怎就當不得指揮使去?”


    師父還是答了,卻也抬頭去看這個徒弟,看得徒弟臉上那向往之色,又是搖頭歎息。


    “師父,他當真隻十七!”


    “十七十七,他的婚事都是將軍操持的,娶的就是將軍家中的那婢女冬歡,將軍家中就這一個婢女,教他娶了,就是那孟娘正店的小東家……”


    師父說著,徒弟想著……


    “迴神了……”師父喊一語,吩咐:“還差一把小刨,你去車架裏再尋尋。”


    “哦哦……”祝石頭點著頭,往車架去,眼睛卻在身後,看的是那小軍將帶著百十騎,在那關隘之下駐馬大笑。


    又聽師父喊:“尋到沒有啊?”


    “來了來了……”話是這麽答,卻是此時才去車裏尋。


    “快些快些!此番工事又多又急,似你這般磨蹭拖拉,我得帶著你們這些小兔崽子去討飯了!”


    “來了來了……”這迴是當真抱著一個小刨子迴來了。


    “唉……你啊,若是真想投軍,且看一遭再說吧……軍可沒那麽好投,不像咱們當匠人,幹活就是,那從軍啊,是當真要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


    師父好言。


    “師父!”卻見祝大郎麵色嚴正。


    “怎麽?”師父沒有好氣。


    “說書先生的戲文裏說,男兒當如是也!我陡然想起這句來了,男兒當如是也!”


    祝大郎,祝石頭,好似當真魔怔了。


    “哎呀!”祝石頭忽然捂著自己的腦袋,疼得齜牙咧嘴。


    師父在斥:“把那顆樹搬過來,架在木馬上,去了皮,鋸得三尺等分!”


    “唉……”祝石頭飛跑過去,把那輔兵運來的小樹扛在肩頭……


    卻看那邊,關隘之下,那小軍將好生猖狂,一手在弓,一手拿箭,隻問那隘口之上:“鼠輩,鼠輩爾!”


    隘口之上,也有人說話,隻是並不大聲,隻說與左右:“隻歎我那花榮兄弟不在,我那花榮兄弟若在,豈容得他這般猖狂!”


    “賊首宋江,你聽著,我家將軍此來,便是要取你項上人頭,你可把脖頸洗幹淨了,待我家將軍來取!”


    小軍將,更猖狂。


    便是話語喊完,小將打馬而去,轟轟隆隆聲音漸遠,那隘口之上,才出現許多人影。


    把宋江有言:“當造大弓弩,造那床子弩!好教這乳臭小兒有來無迴……”


    說著,便也是無奈,山寨裏什麽人才都有,隻可惜能正經打造好軍械的匠人沒有……


    隻看左右眾人,皆是臉上無奈,剛才百十冠軍來去馳騁,也對射幾番,居高臨下,卻也著實吃虧。


    吳用換了話題,來說:“哥哥勿憂,我看蘇武,並不是真要攻寨,隻是想激我等出寨迎戰而已,隻需高掛免戰牌,不必理會。”


    宋江點著頭:“學究所言,自是有理。隻是……若他長久圍困在此,也不是個事……”


    便是蘇武長久圍困,那出去的人,即便得手錢糧,如何又好迴來?


    吳用也眉頭緊皺,卻也出計:“哥哥放心,若真如此,八百裏水泊,他蘇武便也不可能處處顧得上,隻管試著從水路而迴……便是慢慢來,一車一車,一船一船偷偷來運……”


    “若真無奈,也唯有如此了。”宋江點頭答著,卻也是知,蘇武那遊騎可不是吃素,大批人馬出現周近,必得偵知。


    興許真隻有吳用所言之法,分得無數零散,一車一車一船一船,能運多少就是多少。


    越想越是難,何其難也……


    這蘇武,怎的這般難打發,著實是天殺之人轉世,天殺的!


    卻是宋江恨恨來問一語:“怎的此番他不去救那東南州府?”


    “圍魏救趙之法,哥哥,咱們不中計就是,就看到時候州府城池大破,且看他如何與朝廷交代!”


    吳用笑著來說,便是這一笑,不僅宋江,連左右之人,都輕鬆不少。


    ……


    又說那陽穀縣。


    正是此時,景陽寨林卯與楊誌,正在城池之中,坐在楊宗鐵家的老宅之中,兩人皆是緊皺眉頭。


    當麵正中坐的是那孟娘子。


    隻聽林卯說來:“嫂嫂,嫂嫂啊,將軍來信不斷催促,便問嫂嫂何時歸也……唉,嫂嫂莫要為難我等……”


    楊誌也說:“是啊,正是大戰之時,東平府裏兵力不多,陽穀縣處,我等也被調派來幫助守衛,嫂嫂此時此刻,留在陽穀,若出了差池,我等拿命難抵啊!”


    孟玉樓滿麵有悲,低頭輕言:“我又豈能不知?隻是我真有苦衷,而今正是郎君前程緊要時刻,我若迴了,定是要誤郎君之前程。”


    林卯急得不行,隻管來說:“嫂嫂這是哪裏話啊?”


    楊誌更是來問:“嫂嫂到底是何苦衷?說來好教我等知曉,也免得我二人……唉……”


    孟玉樓卻隻側著低頭,不說話。


    卻聽門口有人來報:“夫人,門口又來一個軍將拜見!”


    楊誌起身:“定是唿延將軍來了,嫂嫂快快傳他進來。”


    孟玉樓點點頭:“快請!”


    那唿延灼龍行虎步而來,卻也焦急,進門來,稍稍有禮,隻說:“蘇將軍來了新軍令,隻說教我入城來守,也說……”


    “說什麽?”林卯急問。


    “也說……孟娘子若是不願迴東平府,就在陽穀縣中,教我等照拂著……”唿延灼如此一語。


    孟玉樓微微抬頭,卻是心中愧疚不已,起身與眾人一福:“諸位將軍,非是我不知事不懂事,是將軍前程為要,我……我真有苦衷難說,萬萬不敢壞了將軍前程,在此給諸位將軍請罪了!”


    “不敢不敢……”唿延灼連忙拱手,林卯楊誌亦然。


    便是三人無奈,左右對視,唿延灼拱手一禮:“那就不多叨擾了。”


    “三位將軍慢走!”孟玉樓便又是一福。


    隻看三位將軍退去,孟玉樓落座,吃杯茶去,正是春香膏,便是幾滴清淚就落。


    唿延灼三人出門去,更多留得許多漢子在宅子之外團團圍緊。


    唿延灼腦中起了念頭,問林卯:“林兄弟,頭前你派人護著此處,是哪些人?”


    林卯抬手左右一招。


    幾個漢子上前來。


    唿延灼便問:“前些日子,可有什麽人進出此處?”


    “那倒是不多,除了布莊幾個掌櫃之外,倒是無有什麽人了。”


    “還有一個,一個郎中。”


    “郎中?”


    “哪裏郎中?何處郎中?”唿延灼便是再問。


    “哪個……福生堂的郎中,姓張,我還盤問了他幾句。”


    唿延灼大手一揮:“走,去福生堂!你也隨著去,你去認人,看看是哪個張郎中。”


    眾人快步就去,福生堂倒也不遠,一眾軍漢如狼似虎而入,嚇得那小廝學徒皆是躬身拱手,呆呆愣愣。


    “哪個郎中姓張,出來!”唿延灼唿喊一語,隻是急,隻為快。


    一個中年郎中出來,躬身大禮:“拜見諸位……將軍。”


    “是他!”林卯身邊漢子一指。


    “裏頭去,問你一些話語。”唿延灼風風火火,先往裏入,尋個無人房屋就進,身後軍漢帶著那張郎中就來。


    那郎中並不驚恐,隻是滿臉愁容,卻也好似知道為何。


    唿延灼轉身就問:“說,孟娘子怎麽了?”


    郎中愁容裏帶著無奈,隻管躬身:“小人不敢有意欺瞞,奈何得了重金,許了承諾,不得亂言啊……”


    “你這廝討打!”楊誌當真揮拳來恐嚇。


    “諸位將軍,便是不說要挨打,說了,我便惡了那孟娘子,孟娘子何許人也,我又怎能不知?我能如何呢?”


    張郎中連連告罪,話語也說得直白非常。


    唿延灼沉心一想,看向張郎中,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問得一語:“不是為難你,你看我……是不是?”


    郎中無奈,既不點頭,也不搖頭,隻閉眼去。


    唿延灼頓時心知肚明:“走,快快去信將軍!孟娘子有了身孕。”


    林卯與楊誌頓時一驚,楊誌話語最快:“何以有了身孕還要躲著呢?”


    唿延灼便是一聲斥責:“你這廝,懂得個甚?其中自有門道,便是不必多問多想,告訴將軍即可,將軍自有定奪。”


    “那是那是,是我多言,是我胡說。”楊誌連連點頭。


    林卯隻歎息一聲去,雖然不懂,卻也知道,此事重大。


    眾人出了福生堂,自是一隊快馬奔走去。


    隻待蘇武在軍中接到了書信,便是一看就明白了,再明白不過了。


    “傻啊……傻啊……”蘇武歎著氣,卻也無奈。


    也徹底篤定一件事來,童貫與程萬裏,還有那程小娘……


    孟玉樓便是要躲著避著,生怕教人知道她一個外室有了身孕,毀了蘇武這樁姻緣,毀了蘇武這份好前程。


    也是蘇武自己不醒事,孟玉樓有了身孕,當是有許多反應的,或大或小總會有,但偏偏蘇武卻是絲毫不曾察覺。


    該說什麽呢?


    真藏起來?騙得人家程小娘再說?


    蘇武搖搖頭,一封信去,隻說是……算了,先安慰幾句,這事啊,終是蘇武逃不開躲不過。


    想來想去,隻待此戰結束,去見一見那程小娘。


    終不能真就是個藏頭露尾的蘇武,自己的事,還當是自己來解決。


    門外李成來報:“將軍,秦將軍就要到了。”


    蘇武起身去,出大帳,秦明正在下馬,見蘇武出來,下馬就奔:“哥哥,想煞我也!”


    蘇武笑著,上前一擁:“來得真快。”


    “五六百裏路,還當磨蹭到幾時?便是哥哥軍令一至,我那是家都不迴,隻管把諸般物什裝了車就走,就怕哥哥久等!”


    秦明說得激動。


    蘇武打眼去看那慢慢入營的青州兵,鐵甲也多了,馬匹也多了,便笑道:“那慕容知府近來倒是大方了。”


    秦明笑著:“那是,那番之後,知府相公待我可不比以往,而今賊寇四起,知府相公更是生怕我麾下軍漢不堪用呢……”


    “此番遠來,辛苦了。”蘇武拍著秦明的臂膀。


    “哥哥這是哪裏話?我豈能不知,隨著哥哥上陣,定是功勞少不了,上一次救那濰州,我已然升到了遊擊將軍,此番再隨哥哥立功,怎麽也得再上個台階去,遊騎將軍,哈哈……哥哥到時候,那更是要高升去。”


    秦明笑著來說,也打眼四處去看,又道:“哥哥,此番又是長見識了,我為軍將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看得這般高聳的雲梯車呢,這雲梯車可製得真好。看來此番,賊寇必破啊!”


    蘇武也看去,說道:“你來了,我當走得十幾二十日去,來,入大帳裏說。”


    二人入帳內,便是再招人來,蘇武是真要離開一段時間了。


    許貫忠、武鬆、林衝等人皆在大帳。魯達依舊守在東平府,隨著魯達守家的還有朱武。


    便聽蘇武開口:“秦將軍到了,如今人手便多了起來,營寨也建好了,攻城器械還當慢慢打造,諸位,賊人早前出了幾支兵馬,多是往南往東去,最後出了一支往北去了,東邊南邊不必多管,倒是這支往北去的賊人,精銳非常,甲胄兵刃都不同旁處,還有不少馬匹,我當帶林衝兄弟與史家大郎,並兩千輕重騎兵,去北迎頭痛擊賊人,此處,便以許先生為主,二郎、秦將軍與欒師父等人為輔,戰略戰法,我與許先生都有交代,爾等聽命行事。”


    “得令!”


    眾將起身拱手。


    蘇武點頭,左右環視一番,又說一語:“便是一事,不能山寨裏的賊人出來,更不能讓外麵的賊人迴去,爾等就堵在此處,讓賊人內外不得相會。”


    許貫忠點著頭:“將軍放心,有諸位將軍幫襯,我自心中有了底氣,隻管按照將軍謀劃來辦,萬萬不敢出得任何差池。”


    秦明也來說:“哥哥,我自聽軍令行事。”


    武鬆更是拍著胸脯來說:“哥哥放心,不管哪裏來得賊人,我自殺得他們片甲不留。”


    蘇武點頭,放心不少,終究是要做這般事的,如今攤子越來越大,麾下人馬越來越多,要做的事也越來越麻煩,遇到的戰場形勢也越來越複雜。


    不可能什麽事情都由他蘇武一人首尾兼顧,事事躬親。


    該是給予麾下眾人足夠信任的時候了,也是該真正給眾人獨當一麵的機會了。


    更也是為了以後做鋪墊,來日更會是這般,戰場更大,戰局更廣,諸位軍師軍將,更是一一都要撒出去。


    不該是蘇武一人到處兼顧了。


    蘇武多話不言,起身:“我這就出發了……”


    說著,蘇武起身就去,眾人隨後來送。


    兩千輕重騎士,六千馬匹,馱人馱甲馱糧,轟轟隆隆從後寨而走。


    許貫忠在中軍下了第一條軍令:“再派遊騎巡視各處,便是要讓賊人營寨,內外不通消息,更不能讓賊人輕易偵知將軍去向。賊寨之外,壕溝到處要挖,拒馬也要擺放,隻留得幾條進出之路即可,便是要把這山寨陸路,困得水泄不通!”


    眾人隻管拱手一禮:“得令!”


    那梁山寨牆之上,宋江遠遠在眺望,這幾日來,每日越看越心驚。


    就看那官軍大寨,那高聳的雲梯車,一架一架在起,似是比寨牆還高幾尺。


    那石砲車,也是高高大大,是一邊在造,一邊在試,頭前隻以為打不得多遠多高,近一二日看來,竟是幾十斤的石頭,拋出去一二百步,輕輕鬆鬆。


    周遭林木,那是越伐越少,似還有板車,遠遠拖著大木來,似也不知官軍伐木伐到何處去了……


    今日又看一彪四五千人的大軍從北而來,顯然官軍正在調兵遣將。


    又看得許多騎士從後寨出去,倒也不知是何謀劃。


    宋江問著吳用:“學究,莫不官軍當真有強攻這關隘之意?”


    吳用也是皺眉,心中並不篤定,話語卻說:“咱們這關隘險要……官軍萬萬攻打不上來。”


    宋江卻說:“隻看那雲梯車越來越多,學究不知啊,那蘇武麾下人馬,爬起牆來,那也是前赴後繼,悍勇得緊。”


    吳用自是知道宋江又想起了那日清風山來,便說:“哥哥放心,此處關隘,可不是那清風山可比,清風山的寨牆既不十分險要,又還不高。咱們這可不一樣……”


    宋江皺眉歎著,也自我安慰:“雲梯車倒也不算多……”


    “是啊,數來數去,七八具而已,這般雲梯車難造得緊呢……”吳用答著。


    “要不……”宋江有話。


    “不急不急,圍魏救趙之法爾,沉穩就是。”吳用來答。


    宋江慢慢點著頭,隻問:“也不知各路大軍如何了……”


    “哥哥放心,想來不日就有消息迴來,他蘇武封鎖得住陸路,定也封鎖不住水路。”吳用好似已然就成了宋江的心理醫生。


    “學究,此番再勝,官軍一退,是否招安之事,已然無虞?”宋江問的是個忐忑之中的篤定。


    “此番蘇武再退,那招安定然無虞。”吳用篤定一語,又把宋江的忐忑再治療了一番。


    “聽說濟州那邊船隻也越來越多,隻怕還有水戰。”宋江接著說。


    “水戰最好不過,如今,咱們優勢就在水戰!定然再教官軍有來無迴。”吳用如此一語。


    宋江終於心中大定,心理病暫時痊愈,卻是明日又會複發,還需要吳用再治療一番,便是每日都治,每日都發。


    又得兩日,隻看官軍營寨,又來四五千大軍,正在列隊入營。


    寨牆之上,宋江看得是眉頭緊促,病自又發,隻問:“這又是哪裏來的官軍?”


    “那大纛有字,索,大名府急先鋒索超。”吳用來答。


    “唉……官軍怕是越來越多了……”宋江輕聲說著。


    “哥哥,高俅十三萬大軍亦不過如此,眼前,一二萬人罷了,算得什麽?”吳用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輕鬆非常,還要臉上帶笑。


    宋江之輩,終是這般瞻前顧後之人……


    “也是也是,兵不在多。”宋江又舒服多了。


    便是這兩人配合,宋江每每遇事,都起一些慌亂,問得吳用幾語,便是心中再定,倒也配合得極好。


    那索超進得軍中,自也有熟人,欒廷玉最熟,便是欒廷玉來迎。


    索超笑著就問:“我那哥哥呢?”


    欒廷玉笑著:“前日將軍出兵旁處去了,許還要十多日迴來。”


    “哎呀,緊趕慢趕,怎的還是慢了,便是中書相公其實……不快,雖然有樞密院的令,但還是調撥物資多有拖拉……路上我可來得快呢,就怕哥哥久等,以為我是不爽利。”


    索超解釋著。


    “無妨無妨,來得可正是時候,索將軍快請,中軍大帳裏,眾人皆等候你呢。”欒廷玉作請去。


    索超加快了腳步,入得大帳,便聽欒廷玉一一來介紹。


    其中二郎最是欣喜,隻管來說:“隻聽得哥哥與大名府急先鋒拜了義氣,那日我卻不在,一直不曾見到,見過哥哥!”


    “武家二郎之威名,而今可是如雷貫耳,隻說得陷陣之上,最是一往無前,有死無生,我看呐,我這急先鋒之名,當屬武家二郎才是,二郎,有禮了!”


    索超哈哈笑著拱手。


    “軍中不得吃酒,不然當痛飲一番!”武鬆真有懊惱。


    “無妨無妨,來日有的是吃酒的時候,今日初來,還請諸位與我說一說此番戰事情況。”索超開始進入狀態。


    自有許貫忠慢慢來說。


    卻說蘇武一去四天往北,半路官道,遠遠瞧得對麵遠處,也是旌旗大纛對向走來。


    隻看字,張字高聳,也有遊騎迴報:“將軍,當麵是那東昌府張清張總管之兵馬,他也知是將軍到了,隻停步在官道讓路呢,說是讓咱們先走。”


    蘇武聞言就笑,這東昌府沒羽箭張清倒是有禮,當然,張清名義上也是受京東兩路兵馬副總管蘇武節製,有禮也正常。


    但就是這麽一個動作,蘇武對張清還真起了好感,這人平常裏聽過一些名頭,隻是未見其人。


    沒羽箭張清,那也是有本事的人,一手飛石絕技,打誰誰落馬,當真比人家箭矢都好用,還是遠程鈍器,管你有甲沒甲,砸到就是非死即傷。


    故事裏,他曾用飛石,連打梁山十五員戰將,管你是唿延灼還是楊誌,是索超還是董平,都打得是抱頭鼠竄,連魯達都被他砸傷了。


    著實了不得。


    蘇武打馬往前去,張清大軍四五千,都往路邊去讓。


    蘇武隻管看那大纛,走到近前,張清已然先開口:“拜見蘇將軍。”


    蘇武循聲打量去,那人不在馬上,而是站在路邊,正是拱手。


    隻看得是頭巾掩映茜紅纓,狼腰猿臂體彪形,行軍未穿甲胄,卻更顯此人壯碩,那兩臂鼓脹飽滿,不知多大力氣在其中。


    蘇武勒馬在旁,便也下馬:“張總管,有禮了。”


    “正得將軍之令,帶著麾下人馬,趕往梁山之處,未想半路竟是碰上了將軍,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麵,見麵更勝聞名,隻聽得將軍四處剿賊,千賊萬賊,自也殺得片甲不留,已然在將軍麾下,卻往日不得拜見,恕罪恕罪!”


    張清這話,倒也是場麵話,卻是他那眼眸之中,眉宇之上,真有幾分欣喜。


    蘇武自是更喜此人,上前把臂一抓,笑道:“自也聽得兄弟一手好絕技,著實了不得,就看這臂膀之力,傳言不是假話,既是半路碰上了,梁山那邊大寨倒也暫時安穩,兄弟把兵馬一分作二,兄弟帶著馬軍隨我去走一遭,步卒與輔兵,先去梁山,如何?”


    張清似也沒料到蘇武這般好相處,甚至還把臂與他這般一番誇讚,自然是欣喜不已:“正是一身好武藝,無處去用得,將軍如此看重,豈敢不陣前效力立功?”


    自是貴人要看重,那便把本事使一使,讓貴人當真見一見,立功也好,擢拔也罷,機會來了,豈能不把握?


    便是軍中誰人不知?當麵蘇將軍,那可是童樞密座下之愛,童樞密可就在東平府呢,正是要表現的時候了。


    這般機會握不住,這輩子興許可就再也沒有第二次了。


    “好,那就這般,兄弟隻管去吩咐。”蘇武定下軍令來。


    張清轉頭就喊:“丁得孫,你帶步卒輔兵速去梁山大寨。龔旺,你速攏了馬軍,帶上吃食,隨到蘇將軍後陣去。”


    正是張清麾下兩個副將,一個花項虎龔旺,一個中箭虎丁得孫,在故事裏本該也是梁山一百單八個之一。


    隻管兩人去忙碌,蘇武大軍還在走,蘇武倒也不急,隻管在路邊等著。


    張清來問:“不知將軍此去何地?可是擊賊?”


    “曾頭市,擊賊!”蘇武點頭。


    “好好好,擊賊就好!”張清大喜,若不是去擊賊,這一身本事,那隻能是表演來用了,隻以為是雜耍,如何教人當真記得住?


    便是再來一語:“隻管遇賊,末將為先鋒!”


    看著張清躍躍欲試的模樣,蘇武立馬點頭:“好說,到時候,便讓張總管為先鋒。”


    張清更喜,便是感覺到了,蘇將軍當真不作假,真是看得上自己,更是看得重自己,拱手一禮:“拜謝將軍!”


    隻看那邊馬軍攏出來了,不多,五百來號,馬也少,正也是五百來匹。


    蘇武大手一揮,翻身上馬:“走了!”


    張清連馬往後招手與那龔旺,讓龔旺跟去後隊,他上馬去,直往頭前跟著蘇將軍身邊。


    蘇武問得一語去:“此番,調了三部,許是你出發最晚啊……”


    蘇武看似隨口在問,其實也是發現了,張清麾下,著實有些……寒酸。


    張清立馬解釋:“將軍容稟,著實是東昌府不知多少年不遇戰事,也不曾有什麽軍令調撥,隻去攏各縣之人,便攏了許久,還待準備糧草之物,又起拖遝,錢也少糧也少,是末將之罪也。”


    蘇武也不苛責,張清說的是實話,秦明索超自是不同,其他州府現況,多是如此,以往的東平府更是如此,張清還真能攏得四五千人來,那已然不易。


    蘇武點點頭,還是認真一語:“往後啊,治軍之事,當不隻是張總管一人練得絕技在身……”


    蘇武之所以這麽來說,便就是要用人,麾下哪怕不是嫡係,也當有幾分精銳,不能要用之人麾下,當真是烏合之眾許多。


    張清便也認真來答:“將軍教誨,自當聽從。”


    蘇武又把話往迴說:“我也知你不易,錢糧也缺,人手也難,州府之間,軍將多是不易。不妨你放心,此番勝得,便教你多得一些錢糧迴去,如此也不讓你是那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張清聽得一愣,這蘇將軍這般好的?還給錢給糧?


    也難怪,到處也傳蘇將軍義薄雲天之名,竟是當真不假?


    “拜謝蘇將軍,若得錢糧,末將一分一厘不敢亂來,隻管都用在治軍之上,隻管治得好軍伍,再來將軍座下效命!”


    張清顯然此時也有尷尬,便是露了怯,便是蘇將軍看不上他麾下人馬,心中本也難受。


    再看蘇將軍麾下這彪人馬,當真不可比,便是一比,張清心中更難受。


    “好,就等你這一言,此番定教你也是盆滿缽滿而迴。”蘇武自不是說假,花花轎子眾人抬。


    得有人來抬。


    隻管是讓所有軍漢軍將都知道,但凡隨著蘇將軍做事,哪怕以往從來不識,哪怕初次見麵,隻要有本事,蘇將軍當真就是那義薄雲天,從來不假。


    隻看這花花轎子,抬著抬著,抬的人越來越多,蘇將軍當也有個一唿百應。


    蘇將軍更是待人熱情,打馬行軍之間,也還左右介紹著麾下眾人與張清結識。


    張清左邊拱手去見禮,右邊拱手也去見禮。


    心中其實更有難受,蘇將軍這裏,真是好軍伍啊!


    難受之外,便也是憋著勁,自是麾下軍漢不好看,上陣更要努把力,好教將軍知曉咱也是好漢,不是庸人。


    隻待再行一二日去,頭前遊騎不斷迴報,隻說那曾頭市打得正兇,梁山賊寇六七千,輪番在攻。


    那曾頭市守得怕是岌岌可危,倒是那曾頭市也有悍勇,倒也殺傷梁山不少人去,卻也損失慘重。


    倒是蘇武也有預料,而今這梁山陸戰可差了許多,輕易可打不下來曾頭市。


    若是那故事裏的梁山來打,其實曾頭市打得也並不辛苦,雖然曾頭市裏有史文恭、蘇定之輩,但其實戰事並不如何膠著。


    也可見,曾頭市的軍力,其實也並不十分強橫。


    隻問賊人領兵何人?


    竟是朱仝雷橫!


    其實也不意外,隻待再行一日去,梁山之人也就不攻了,隻因為蘇武來了,來得不算慢。


    按照之前宋江吳用之計策,蘇武是萬萬不該到曾頭市來的,而是該焦頭爛額去救那東邊南邊的州府。


    所以朱仝雷橫,此時當是有些懵,隻管收兵入寨,想來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隻看蘇武到得曾頭市之外,看得戰場,還真誇了一語:“賊人長進得是真快!”


    為何?


    曾頭市堡寨之外,到處都是拒馬之物,那壕溝更是挖得縱橫之間到處都是,直把那曾頭市堡寨困得死死,隻留得幾條進出之路方便進軍。


    這才是真正圍城而攻的正確打開方式,土工作業。


    此番,梁山賊軍,還做得真的挺好。


    蘇武豈能不誇?


    便是他自己,也學了一學,該是這般,想來此時梁山後寨之外,當也是如此場景。


    蘇武看得幾番,隻管下令:“紮寨!”


    便是軍隊不論到哪裏,紮寨是第一要務。


    (兄弟們,新年快樂!我又欠一加更,感謝【暮流清溪一葉舟】兄弟再來十萬點幣大賞,等我緩一緩之後,再來加更。感謝所有兄弟們的熱情與支持,我努力努力再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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