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武赴死去也!


    書房門口之處,程萬裏心中擔憂不已,興許是擔憂蘇武其人,興許更也是擔憂自己剛剛投資的草創企業戛然而止。


    書房外轉角處,程小姐又走了出來,便也是一臉的凝重。


    “父親,似這般忠義的漢子,世間哪裏還能尋得……”


    “隻怕他當真一心立功去,不顧自身……”程萬裏此時多少有些不像個男兒漢,反倒像是那家中慈愛的老母,一臉的憂心忡忡。


    “父親待他好,他自也想著報答,他本不是一般武夫,更不是那般莽夫之輩,我知蘇武其人,有勇有謀,父親當不必過於擔憂……”


    乖女安慰著老父親。


    “是啊是啊,他聰明得緊呢……”老父親也點著頭。


    “最近樞密院裏頻頻收到父親的奏疏,童樞密那裏,父親也是書信來去頻繁,便也都知道父親近來練兵得力,此番他若是當真立大功而迴,童樞密與樞密院處,又豈能不知父親功勳卓著?”


    這位程小姐,顯然也有期待憧憬。


    老父親再次點頭:“是啊是啊,咱東平府的兵將,雄壯非常,興許蘇武當真能立功而迴。”


    “所以,父親何必又有太多擔憂?”乖女再說。


    老父親再點頭:“嗯……不擔憂,唉……不擔憂吧……不必擔憂去,不想不想……定是凱旋,定然凱旋呐!”


    說著,程萬裏便也往前走去。


    就聽乖女在後說道:“倒也不知大軍什麽時候開拔……”


    老父親腳步一止:“怎麽?你還要去送送?”


    “父親,我送不送倒是其次呢,這般第一次出征開拔,父親當去送送是應該,如此,才是激勵軍心之舉!”


    “對對,該送該送……”


    蘇武此時已然奔迴軍營,便是立馬召集眾人往議事堂裏去。


    蘇武坐在正中,眾人一一列席,隻待蘇武一通說來,許多人已然是摩拳擦掌,特別是林衝魯達二人,更是臉上直接顯出了幾分激動。


    開拔這件事,沒有那麽簡單,準備工作極多。


    隻聽得蘇武吩咐:“杜興!”


    “卑職在!”杜興起身來。


    “當在廂軍裏選五百來人,配車架……至少一百,人糧馬糧都要多裝,箭矢也要多裝。”


    “得令……”杜興點頭得令,卻是也問:“都監,一百車架,軍中車架不夠,牛也不夠啊……咱們去幫青州打仗,難道青州那邊不負責咱們的補給嗎?”


    蘇武答道:“遠去六百裏作戰,行路就要至少七八日,這且不說,靠別人不如靠自己,青州那邊府衙以及軍中,也不知是個什麽情況,咱們也不一定入城去駐,自是有備無患,也當多帶紮營之物!車架牲畜不足,那就往府衙去借,府衙不夠,那就往車馬行去租,乃至百姓家中的能租也租!人馬糧草多備,至少備一個月的,軍中本就存糧不少,你算一算,若是不夠,速速帶人上街去買。”


    蘇武想了很多情況,反正謹慎無錯,出門打仗,別人當真不一定靠得住,隻能先靠自己。


    “得令!”杜興再次得令。


    “你先去辦!”蘇武也是時間緊迫。


    杜興連忙出門去。


    魯達在一旁聽得是連連點頭:“都監這般謀事,著實妥當,已然像是那西軍裏的老將做派。”


    在場這些人,其實誰都沒有見過真正的打仗,除了出自西軍小種相公門下的魯達。


    別說在場這些人了,整個河北山東加在一起,也沒幾個人見過真正的打仗。


    青州秦明如此,那些山裏的賊寇亦然,宋江也一樣,吳用也一樣,誰見過打仗?


    那些官府之兵也好,那些山賊嘍囉也罷,更不用說。


    便是大宋與遼國,澶淵之盟過後,已然近百年不戰了。


    山東河北地麵,便是七八十歲的耄耋老人,也從未聽聞過戰爭這件事。


    這次,其實大家都是頭一遭。


    蘇武也是頭一遭,指揮兩千人上戰場,這不是什麽江湖廝殺,不是什麽擒拿賊寇,也不是上次打董平,其實心中也還有緊張,所以準備起來,越發謹慎。


    聽得魯達之語,蘇武也是謙虛,隻答:“魯指揮使也該多多提點。”


    魯達點頭:“頭前本還真想著要在都監身旁提醒一二,此時看來,倒是不必了。”


    蘇武點了點頭:“也當快馬加鞭去把楊製使招來軍中。”


    魯達起身就去:“灑家這就派人去。”


    隻待蘇武一切準備妥當,已然是第二天的下午,蘇武倒也不選時間,即便是下午,點齊人馬物資,便也開拔。


    直往東邊出城去,這次走官道,也唯有官道能通大車。


    兩千新軍,五百輔兵,浩浩蕩蕩從城中街道上過去,腳步哢哢作響,軍衣範陽笠更是整整齊齊,連帶胸口紅巾都鮮豔非常。


    棒小夥們一個個身姿挺拔,走起路來,那也是氣勢昂揚,旌旗大纛,更是高聳迎風。


    便是為了這份賣相,蘇武也是花費了不少心思,一支軍隊對外的形象也是蘇武極其看重的事情。


    此時,不知多少百姓湧到街邊來觀看。


    “好一支整齊威武之師!”


    “咱東平府蘇都監近來一直在操練兵馬,此時一看,蘇都監當真是員良將。”


    “那可不?那梁山鬧大賊,隻待蘇都監一上任,梁山那邊立馬就偃旗息鼓了,近來你可還聽說梁山之賊作奸犯科之事?”


    “是啊,連劫道之事都鮮少耳聞了……”


    “蘇都監當真好生威勢啊!”


    便是孟娘正店門口,也是出來不少人在看。


    孟娘子帶著冬歡,遠遠看著蘇都監打馬過來,想喊一聲,卻也未喊出口來。


    倒是蘇都監看到了孟玉樓,在馬背上還偏頭來點點頭,算是打個招唿。


    如此,孟玉樓才喊出一聲來:“都監保重啊!”


    蘇武再點頭,還有微微一笑。


    就聽得一旁的冬歡不知哪裏來了勇氣,有樣學樣也喊一語:“李成,你一定要迴來!”


    這一語,蘇武也聽到了,便看了看那冬歡,又轉身看了看身後跟著的親衛都頭李成。


    隻見李成臉上一紅,並不敢迴頭去看。


    蘇武說得一語:“人家叫你呢。”


    “哦……”李成如此才轉頭去了。


    “你迴人家一句啊……”蘇武又說。


    李成懵懵懂懂點頭,當真迴一句:“你放心就是!”


    如此,馬隊已然走過。


    那正店門口站著的人,依舊久久不迴,遠遠看著。


    隻待大軍到得府衙門口,知府相公官衣在身,站得筆直,身後官員吏員一大堆。


    領頭打馬的蘇武倒是有些意外,稍稍勒馬,下馬拱手:“多謝相公與諸位同僚前來送行。”


    老相公幾步下得階梯,走到蘇武麵前,當真在眾人當麵,就拉蘇武的手:“蘇都監,此番遠去六百裏剿賊,一定要多多小心謹慎!”


    程萬裏再也不說一定要立功凱旋了。


    “相公放心,定當立功凱旋,不立功勳,無顏再迴!”這話,不一定是說給程萬裏一個人聽的,今日人多,官吏都在,大家都得聽聽。


    好教眾人都知曉,蘇都監是如何一員視死如歸之絕世良將!


    “唉……立功有時候也要一些運道,若是沒有那般運道,倒也不必強求。”程萬裏換了個說辭。


    “有那運道最好,沒有那運道,創作機會也要立功!”蘇武又是目光如炬大義凜然。


    隻看左右。


    “好啊好啊,都監乃真英雄也!”


    “都監這般軍將,世間少有!”


    蘇武一拱手,左右致意:“多謝諸位,去也,告辭!”


    說著,蘇武迴頭上馬去,再走。


    就看左右官吏遠遠招手:“都監一定立功凱旋啊!”


    “大家都等著都監立功凱旋的好消息呢……”


    也是這東平府,也有百十年不聞戰事了,何曾有過這般雄壯出征的大場麵?


    便是看得這般場景,也不免教人激動幾分。


    隻看左右都在喊,程相公轉頭眼神一掃。


    眾人皆是一愣,怎麽?程相公看起來還有些不高興啊?說好話吉祥話也不行啊?


    興許程萬裏在想,這麽多人的當麵,又聽得這麽多激人立功的話語,到時候上戰場了,那蘇武不免隻一心要去立功……


    “迴去!”程萬裏大手一揮,麵色發黑,又說一句:“都迴去上值,府衙差事那麽多,今日本府都要一一過問……”


    眾人便也是麵色一黑。


    隻待蘇武領著大軍再走,一會兒便也就要出城門了。


    隻看城門處也有一車等在那裏,旁邊守門的軍漢不少,卻也沒有人驅趕這輛車走。


    那就不用多猜了,蘇武麵色帶笑而去。


    那車裏也並無人下來,隻是等著,等到蘇武打馬到了車旁。


    車裏才有話語:“都監一路,多加小心。”


    “多謝!”蘇武打馬也就過去了。


    兩人也並無多餘話語,更不曾真正見一麵之類。


    如此,大軍出城往東去。


    說是大軍,其實也不是大軍,兩千號人,五百輔兵,並不顯得如何龐大,前軍後軍,也綿延不了多少裏去。


    隻管趕路,到了時間就埋鍋造飯,入了夜就宿營。


    在外宿營這件事,也是第一次。


    蘇武帶著魯達,便是到處走,這也是一次訓練。


    最基本就是如何選宿營地點,路上好幾日,一一來驗證,也是蘇武自己也在學習。


    比如糧草該怎麽放,營帳該怎麽紮,營中格局如何安排,如何防火,如何飲水,哪裏埋鍋……


    這也都是蘇武要學習的東西。


    還真別說,這軍中有一個魯達,真的許多事,事半功倍,也隻有魯達真正上過戰陣,熟悉這些,這一點上,林衝楊誌也差得遠。


    連帶宿營期間,如何安排明暗崗哨,如何製定巡邏方式,如何去放斥候,如何製定口令之類……


    魯達當真是熟悉非常,蘇武跟在一旁,頻頻在問,都是在學。


    這才是這個時代的行軍打仗。


    蘇武不免心中也有歎息,林衝乃東京禁軍軍官,楊誌也是殿前司的製使,對這些真正實操實戰的東西,其實都不甚懂。


    顯然,整個大宋朝,真正能打仗的軍隊,也就隻有西軍了。


    蘇武一邊學著,還一邊拿炭筆與小冊子來記。


    魯達在一旁看著,當真有誇:“都監事無巨細,一一操持,事事過問,若是在西北,必也是一員良將,小種相公定是能看得上都監!”


    顯然魯達看來,蘇武這般態度,其實少見,特別是上官對麾下之人的這種不恥下問,越發少見。


    蘇武也笑:“既然成了領兵打仗之人,自是要對得起兄弟們的信任才是,豈能胡亂來得?”


    魯達拱手一禮:“在都監這般軍將麾下聽命,倒也讓人多有幾分安心。”


    魯達顯然對蘇武本還不那麽信任,這無關人品或者情感。


    而是專業上的,魯達是專業人才,蘇武又從未真正領兵打過仗,心中有懷疑也是正常。


    而今這一番,懷疑便也皆去,隻覺得蘇武合格了,至少是個合格的軍將。


    如此在麾下當兵,才當得安心。


    怕就怕上司是個不懂裝懂,還一通亂來,那這兵也就當不下去了,就得想著跑路了。


    一旁楊誌也言:“有都監如此,這條路算是選對了,這份前程怕也是真會有。”


    顯然楊誌與蘇武也有相似的心態,既然再投軍,隻念要投對了地方。


    “如此,咱們上下一心,剿賊立功就是!”林衝在後來說,也笑,他也才知道魯達兄弟心中還有這些擔憂。


    “有諸位兄弟同在,賊寇又算得了什麽?”蘇武真心一語,便是魯達對他,也是用心,魯達本不是很有耐心的人,卻是這一番來,對他也是耐心非常。


    蘇武也知道,此番上陣,還當有個身先士卒,這不是作秀,而是凝聚眾兄弟之心。


    更也是麾下皆是新軍,唯有看著他蘇武一馬當先,才是真正激勵,話語再多,當真上陣搏命,意義也不大。


    往後興許不必次次如此,但此番必須如此。


    行軍,宿夜,宿夜,行軍,一路上並不入城池去。


    蘇武也越發熟悉了行軍的這些操作與禁忌之類,一個小冊子記得滿滿。


    八日之後,不到中午,已然就看到了青州城池。


    青州城裏早已是四門緊閉,城頭之上都是軍漢士卒,顯然當真已經打起來了。


    蘇武立馬派李成帶著幾騎往城池處去。


    這邊,蘇武再次選擇紮營之地,也不入城,入城了反而不好,失了主動,在城外才有主動權。


    這迴紮營更是不同,還要建起高聳的寨牆,也就是要伐木圍寨,乃至寨外還要挖溝。


    真正到了戰場之處,一切都要腳踏實地,步步為營,什麽細節都要做好。


    蘇武也是事無巨細去問去看去指揮,乃至也是學習,溝要多寬,寨牆要多高,水源在何處……


    不得多久,李成打馬從城池而迴。


    見麵稟報:“都監,那青州知府慕容彥達請都監入城議事。”


    蘇武點點頭,左右一看,與眾人說:“我帶百十騎入城去,軍中一應事情,先聽魯指揮使軍令。”


    眾人拱手得令。


    蘇武帶著親衛百十騎飛奔往幾裏外的青州城池。


    在城下等一會兒,巨大的城門隻是半開,百十騎魚貫而入,青州城與東平府差不多,甚至連城內格局都有幾分相似。


    蘇武故意穿了甲胄,一行人直去府衙,蘇武甲胄在身,連連往裏進。


    直入大堂,慕容彥達也是一身紅官衣坐在正中,這個倒黴催的,故事裏,來日也是要死於賊人之手。


    還是被秦明親手所殺,因為慕容彥達中了宋江那有傷天和的計策,誤會了秦明之後,把秦明一家老小都殺了。


    宋江那計策著實難以來說,竟是讓麾下之人假扮秦明,屠殺了住在青州城外的許多良民百姓,乃至一把火不知燒了多少百姓的家宅。


    如此,慕容彥達便真以為是秦明所做,隻待秦明迴城之時,慕容彥達如何也信不過秦明了,隻以為秦明投了賊人,如此殺了秦明一家老小。


    就看當麵慕容彥達,長得白皙非常,麵相也還看得出幾分俊朗,正兒八經一個儒生模樣,隻是年紀稍稍有些大了。


    這人也不是沒有來路,他的妹妹是宮中貴妃。


    蘇武倒也不多打量,隻是左右一看,心中有驚,秦明呢?


    在場軍漢倒是有幾個,沒有一個看起來是那種五大三粗猛將派頭,秦明不在!


    蘇武拱手一禮:“見過知府相公!”


    那慕容彥達竟是忽然下得座位來,往蘇武在走,驚喜就寫在臉上,直接開口:“本府如何也想不到,竟是六百裏外東平府的援軍先至!左近州府,竟是一個都還未來!”


    這話一聽,難怪呢,慕容彥達這麽激動。


    蘇武答了一句場麵話:“朝廷軍令,豈敢拖遝。”


    “好好好,蘇都監快坐快坐!”慕容彥達顯然心中慌亂非常,親自抬手作比。


    “多謝知府相公如此禮遇。”蘇武也不多言,落座就問:“倒也不知青州兵馬統製秦明與兵馬都監黃信身在何處?”


    慕容彥達還未迴到座位,聞言腳步一停,轉頭來,就是一臉苦相,開口急說:“頭前那黃信正去拿了窩藏賊寇的花榮,迴來的時候被清風山的賊寇埋伏,損兵折將而走,便是秦明得知,點了人馬就去攻那清風山去了,此時已然不知勝敗如何了。蘇都監大軍既至,豈還在城外紮營不進?當快快讓兵馬入城來守,賊寇勢大,這城池萬萬不能有失!”


    蘇武一聽這慕容彥達話語,心中就難受,這廝……興許比程萬裏還不如。


    不該這麽想,這慕容彥達比程萬裏可差了十萬八千裏,秦明黃信之所以最後投賊,便是在慕容彥達這廝,在青州可沒做多少好事,乃至對待麾下軍將也是沒幾分恩情。


    如今對蘇武姿態不一樣了,那自是因為此時他心中慌亂,擔驚受怕。


    卻也一想,秦明已經帶兵出戰去攻打清風山了?


    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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