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一晚上,陳辰很快就理解了他們的房屋為什麽要做成這個樣子。


    這種屋子從外麵看上去又低又矮,有一個彎腰才能進的小門和巴掌大小的窗戶,而在裏麵又分為兩層。


    地表一層主要負責出入和通風,牆壁上開著小得可憐的窗戶,與其說是采光不如說是換氣孔,更多是為了防止濕氣倒灌和可能的襲擊。


    真正用來睡覺和儲存寶貴食物的,是挖在地下的那一層。這裏雖然依舊帶著揮之不去的潮意,但比起地表那幾乎能擰出水來的空氣,已經算是難得的幹燥了。


    寨子裏還有專門用於存儲燃料和火種的山洞,燃料主要是某種含油量高的灌木根莖,以及少量陰幹的苔蘚塊和朽木。任何搜集來的燃料都必須先在這個山洞深處進行漫長的陰幹處理,直到它們變得像石頭一樣硬實,才敢小心翼翼地取用。


    由於缺乏燃料,他們吃的食物大部分也都是生食,經過了這麽多年的經驗,總結出了一副可以吃的食譜,主食是一種顏色深綠、葉片肥厚的蕨類植物,采集迴來後洗淨,直接撕扯著吃。


    當然也算不上好吃,感覺比幹糧還要差一些,味道很怪,口感像是在吞咽被雨水泡爛又曬幹的泥巴,但是能吃,而且大概吃不死人。


    比較好的是一些肉幹,山裏麵還是有其他動物的,而且也和住在東寧的人們一樣適應了這裏的環境,不過這些肉有很多都得用於以物易物換取更具性價比的東西——比如塑料。


    天剛蒙蒙亮,陳辰就從那陰冷的地下臥室裏爬了出來,推開那扇低矮、沉重的木門,外麵依舊是那副亙古不變的灰蒙蒙景象。


    濃霧如同厚重的灰色棉絮,沉甸甸地壓在寨子上空,視線被壓縮到幾十米內,空氣冷冽潮濕,每一次唿吸都像是吸進了冰水混合物。


    陳辰之前覺得江台一年裏有大半年不是大陰天就是下雨已經夠壓抑了,但和這裏比起來簡直就可以算得上是陽光明媚。


    寨子裏的人們已經開始了一天的忙碌,主要工作是搜集生存用的資源,以及維護和檢查寨子外圍的陷阱和路障,隻不過濕滑的地麵和沉重的霧氣讓他們的動作顯得格外笨拙費力。


    “……感覺適合文青,他們肯定覺得這地方又安逸又平和,充滿了遠離塵囂的原始詩意,可以讓他們尋找生命和自我。”


    陳辰還是選擇帶上了過濾麵罩,至少能夠不必一直聞著那股帶著潮濕和腐爛的氣味,吸入的空氣也沒有那麽潮濕。


    他現在隻想快點解決這邊的事情,然後早點迴去。


    “也不知道橙子那邊怎麽樣了……”


    看著正在忙碌的守山族人,陳辰嘀咕了兩句,背上背包正要出發,接著就看到那名長老,還有幾名村子裏的長者被塔卡和幾名強壯的守山族戰士簇擁著,往寨子深處通往更高山徑的小路走去。


    他們手裏似乎捧著些東西。


    陳辰稍微加快了些腳步走過去,好奇地問道:“你們要去哪?”


    包括長老在內,所有的人都迴過頭來,而做出迴答的也是長老:“我們要去舉行鎮山祭儀。”


    “什麽東西?”陳辰隻覺得這幾個字拗口。


    “我們守山族的使命,就是守護這片山脈,不讓當年從黃泉裏逃出來的惡煞衝破封印。”其中一名守山族戰士說道。


    ——從黃泉裏逃出來的惡煞?


    陳辰心裏“哦豁”了一聲,這個詞在島上代表著的是當初從約亞王宮裏逃出來的血獸。


    聽他們的意思,現在還有血獸活著?


    “我能去看看嗎?”陳辰問道。


    他對這種“原始封印術”的操作現場有點好奇,權當增加點異世界見聞。


    看那些守山族戰士的表情,他們明顯是想要拒絕的,但還是將目光投向了長老。


    而長老在沉默了片刻之後,才若有所思地開口:“你是尊貴的客人,當然可以。”


    他甚至沒有告知陳辰有什麽禁忌,隻說不要打擾他們的儀式,便繼續在守山族戰士們的簇擁下往山上走去。


    這山上的霧氣越來越濃,越來越沉。


    起初還能看清前麵幾人的背影輪廓,漸漸地,那輪廓也變得模糊不清。


    腳下的路也變得濕滑崎嶇,布滿了濕漉漉的苔蘚和被樹根頂起的嶙峋岩石,空氣冰冷刺骨,即便穿著防護服,陳辰也能感覺到那股深入骨髓的陰寒。


    陳辰能明顯感覺到,海拔在提高。


    四周死寂一片,連鳥鳴蟲嘶都徹底消失了,隻有隊伍沉重的腳步聲,還有粗重的唿吸聲,以及偶爾踩碎石塊的異響。


    最終隊伍停了下來,停在了可能曾經是個觀景台的地方,前方的懸崖被欄杆圍住,欄杆前方則是個用石頭搭建起來的祭台。


    長老與其他人開始布置起了祭台,陳辰則小心地往欄杆邊上走去,並朝著懸崖下麵張望——


    隱約之間,似乎能看到有一個山一般的巨物,在那片濃霧之後的陰影中起伏。


    “……”陳辰退了迴去。


    ——這玩意超過自己的能力範圍了,還是交給基金會解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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