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上心,找什麽藉口!」秦勉的聲音幾乎從齒縫裏鑽出來,眼角不知道是因為氣得還是怎麽,微微有點發紅。


    秦洪德沒有說話,眼底是顯而易見的疲憊,蒼白的麵容上透露著十年多的滿腹後悔的歲月痕跡,以前跟秦勉對罵的滿麵怒容仿佛早已不復存在。


    這一場病,真真切切地讓他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他忽然就覺得逼著自己這唯一一個兒子跟自己反目成仇挺沒意思的。


    病房裏靜了半晌,秦洪德說了今天的最後一大段話:「你媽跟我在老家的時候,是真的提起過想去首都瞧瞧的,隻是後來離開老家後生活貧困,也就漸漸的沒了心思。a大去不去隨你吧,我也不想強求,就是希望你別困在z省這點地方,c省,d省,這麽多地方呢,隨便哪一個都好。至於治療,我配合。畢竟家裏這麽多錢呢,你現在又不願意花,我死了給誰去,你說是不是?」


    最後一句話,秦洪德語氣比較輕鬆,像是在開玩笑一般,但是這種態度何時在他們這對父子之間出現過?


    很明顯,秦洪德在主動想要跟秦勉緩和關係。


    秦勉盯著陷入沉默的秦洪德,半晌一句話沒說,直接扭頭出了病房。


    宋迎立刻跟上去。


    陳楓腦袋左轉右轉,再糾結自己要不要也跟上去。


    秦洪德抬手製止了他,示意他坐下後,便不再開口,而是繼續垂首摩挲著照片上的人。


    -


    宋迎一直快步緊跟著秦勉,兩人一直走到走廊的另一頭,在一扇落地窗前停下。


    秦勉眼睛通紅,咬牙盯著窗外,語氣很差:「他這些話是什麽意思?合著他說來說去不是他的錯唄!那是誰的錯!?我的錯?街坊鄰居的?還是說我媽自己的錯!?」


    宋迎站在他的身側,看著他通紅的眼眶,心下又開始泛著疼。


    「為什麽要說這些話?就不能我來看完他之後,讓我們的關係像之前一樣老死不相往來,不好嗎?」秦勉忽然笑出了聲,「難道想讓我們像其他父子一樣父慈子孝......」


    矛盾和痛恨的心理在他內心不斷衝撞著,像是兩把尖銳的刀子一般,攪得他整個人都不得安寧。


    所以,秦洪德不知情柳蘊懷孕了......


    他做到了隔三差五給柳蘊發簡訊報平安......


    他讓秦勉報a大是為了完成柳蘊的心願......


    他在得知柳蘊走了之後,還一直悔不當初......


    秦勉自嘲地笑了一聲,所以他厭惡秦洪德這麽多年就是厭惡錯了人?這襯得他像個笑話,襯得他多麽叛逆多麽不懂事似的。


    宋迎心疼地上前一步,抬手將手搭在秦勉的肩上。


    秦勉微微轉頭,疲憊的視線投向宋迎,眼底閃過一抹無措:「宋哥,那你說,到底是誰的錯?」


    第93章 走了嗎?沒走。


    宋迎看著他暗淡下來眼睛,心髒像是被箍住一般悶痛:「你們都沒什麽錯,別再苛責這些了,好嗎?你從始至終都跟阿姨的死沒有任何關係,秦叔叔的所作所為雖然有瑕,但是大錯也怪不到他的身上。產後抑鬱加上流言蜚語是罪魁禍首,但是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們也沒有辦法再去找出和指責那些人。所以放過自己和其他人,放下這件事,好嗎?」


    秦勉視線無神地落在地麵上,麵上沒有一絲表情。


    「秦叔叔有錯,所以你願不願意原諒他,願不願意跟他緩和關係、冰釋前嫌,都隨你。」宋迎緩緩抬手,輕輕掰正秦勉的腦袋,讓他看向自己的眼睛,緩聲認真道,


    「但是你要清楚一點,他是你親生父親,是你最後一個親人,他現在正躺在病床上即將麵臨風險極大的手術。你現在或許可以一走了之,但是萬一他沒有從手術台上下來,你會後悔。我不想你後悔,秦勉,你懂我的意思嗎?」


    秦洪德的手術不知道要什麽時候開始,或許因為心髒情況不好,過不了幾天就要手術,也或許因為配型和身體原因,要過很久才能手術。


    秦勉和宋迎不會一直等在這裏,等到他上手術台的那一天。


    但是秦洪德剛才已經在向秦勉示好了,想要緩和他們父子的關係,最後那句話就是想看秦勉的態度。


    秦勉如果直接在今天一走了之迴到東安,顯然就是在迴答對方自己不原諒他。如果今天沒有離開,即使秦勉不再跟秦洪德說一句話,也意味著他對待秦洪德的態度就算沒有原諒,也有願意緩和的意思。


    這樣,秦勉之後就算迴了東安,秦洪德手術出了問題,至少前者不至於太後悔。


    不至於在日後想起來這一天,後悔自己沒有在秦洪德離開之前好好跟他說句話。


    宋迎認真地看著秦勉的眼睛,從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看到了漸漸漫上來的水色。


    他輕輕鬆開桎梏著秦勉腦袋的手。


    秦勉深吸一口氣,眼睫顫著躲開了宋迎的視線,嘴角垂著,聲音沙啞轉移了話題:「你說,我到底要不要去a省看看?」


    宋迎嘴角微微向上,柔聲道:「看你,你願意,就去。」


    但是秦勉卻又轉移了話題,他垂了垂腦袋,疲憊地嘆了口氣,眼神微動:「宋哥,我累了,我們迴酒店吧。」


    「好。」宋迎眉眼彎了彎,知道秦勉是把他剛才說的話聽進去了。


    -


    病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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