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色的衣擺掃過台階,人轉眼便消失了。


    ……


    宋府院中那棵芙蓉還是沒能種活。


    不知宋卿時是如何想的,既不種其他的樹,也不填埋,偌大一個土坑擺在院裏,前幾日一場雨,坑裏積了好大一坑水。


    江晚之轉頭看向窗外,正好看見宋卿時踏入院中。


    他穿了一身青白色的袍子,仿佛剛從塵囂中脫離出來,一言不發地進入臥房,開始解起了袍子。


    「今日迴來得真早。」


    宋卿時一頓,垂眸看見江晚之伸來接袍子的手,遲疑片刻,到底是把袍子放在了她手中。


    江晚之展顏一笑,唇角的弧度恰到好處,不張揚也不羞澀。


    那笑容令宋卿時有一瞬的愣怔,而後漸漸皺起了眉頭。


    終究是什麽也沒說,轉身往浴房去。


    「好香啊。」


    宋卿時下意識迴頭,江晚之手中捏著一隻香囊,放在鼻下細細嗅著。


    他目色一凜,厲聲道:「誰準你動了!」


    江晚之嚇得渾身一顫,手中的香囊「啪」一下掉在地上。


    宋卿時一個箭步衝上去,撿起地上的香囊,目光在江晚之臉上停留了片刻,走過去打開門,抬手一扔。


    「處理掉。」


    薛辛接住東西才發現那是什麽,「大人用不著了?」


    「用不著。」宋卿時還想說什麽,想起房中還有其他人,隻說了句,「去書房等我。」


    宋卿時沐浴過,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香氣已經消失不見。


    書房的桌上放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藥,他端起來,眼也不眨地喝掉,苦味在齒間緩緩彌散。


    「郭自賢要動手了,你安排些人手,不要太多。」


    薛辛立在桌旁,「蔡玄恐怕早有防備,人少了怕是拿不下他。」


    宋卿時抬眸,「郭自賢豈會全用我的人?今日讓我辦事,估計也是想試探我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恐怕暗地裏還有其他人手。」


    「屬下明白了。」薛辛點了點頭,「那我這就去辦。」


    「等等。」宋卿時喊住他。


    薛辛剛挪出去的腳又移了迴來,「大人還有什麽吩咐?」


    身上的那點潮熱散了,宋卿時靠在椅中,好半晌才說:「入夜之後,我要去見一個人。」


    「是。」薛辛走出書房,見一人迎麵而來,忙讓到一側。


    「夫人。」


    江晚之點了點頭,走到書房門口,卻沒有擅自往裏進,而是輕輕喊了一聲,「宋郎。」


    宋卿時迴過神來,「進來吧。」


    江晚之如今每日都要練字,那一手簪花小楷練的日子不長,沒有半分相似,但提筆時倒是有些架勢。


    房中靜謐,院子裏蟬鳴聲此起彼伏。


    人一旦靜下來,許多壓在心裏的東西便會蠢蠢欲動。


    比如殿上沈讓塵的那句話,他在文武百官麵前毫無保留道出對餘晚之的喜歡,還有側頭看他時的那一眼。


    憑什麽?


    憑什麽沈讓塵能光明正大道出自己的喜歡,而他卻無時無刻都要披著一層皮做人。


    宋卿時陰暗地想,因為他是皇親貴胄啊,可轉念之間,這樣的想法又被理智壓了下去。


    不是,是因為他自己選擇了這條路,讓信念與欲望終究隻能背道而馳。


    哧啦——


    書頁被撕破。


    江晚之抬目看去,書在宋卿時膝上攤開,但他並沒有在看書,而是緊緊盯著自己,像是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的影子。


    「宋,宋郎?」


    宋卿時忽然笑了,眼中晦瞑盡散,如春風和煦,出口的話卻那樣冷,「繼續練,你練字的樣子……已經很像了。」


    江晚之臉色頃刻之間變得煞白。


    ……


    既白帶著樓七到了門口,下巴一抬,「你自己進去吧。」


    「你不進去?」樓七問。


    既白抿著唇,搖了搖頭。


    樓七是在沈讓塵和既白離開時一道跟過來的,二公子有東西要給三小姐,既白傷了不便送,因而她半分也沒懷疑,直接就來了。


    直到此刻,她才隱約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不是……讓我來拿東西嗎?」樓七誤傷了餘晚之,那脖頸上的傷都還沒消全,她想想就心虛。


    樓七拉著既白走到一邊,低聲道:「你給我透個底,二公子是不是知道三小姐脖子上的傷是我掐的?」


    既白點了點頭。


    「所以二公子這是要秋後算帳了?」


    既白心裏也沒底,隻能說:「我也不知道。」


    第 225 章 吐露


    那日公子知曉他隱瞞三小姐被樓七所傷一事,隻對他說了一句話,「你長大了,主意多。」


    這話誅心,跟扇他耳光沒甚區別,他們做貼身護衛的,哪有自己的主意,主子吩咐什麽就是什麽,就連這條命都是主子撿迴來的,他不該因為一己之私,就瞞著公子。


    不論公子要如何處置樓七,他可以替她受了,但他不可以瞞。


    樓七迴頭看了眼敞開的房門,有一種要迴餘府搬救兵的衝動。


    可轉念一想,反正自己也沒幾日好活,這爛命一條,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吧。


    這樣一想,樓七抬腳跨入房中,提起曳撒下擺,直接跪了。


    「三小姐的傷是確實是我傷的,二公子要如何責罰都行,但我要說一句,我以後不會再傷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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