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天下,多的是邪惡貪殺之輩。


    其中有一類人很奇怪,他們喜歡禍亂的源頭隻是簡單的因為想要獲得更愉快的生的刺激之感。


    對於他們,沒有什麽比世界末日更來得快樂了。


    ......


    當然,秦豪不屬於這種人。


    不過,他知道那些人是這種人。


    於是,在人間沉寂的日子,他一邊忍受鳩淺這個小混蛋的侮辱一邊收集這些人的信息。


    他在這一類人的身上都做好了記號。


    隻要他們能夠活到地龍翻身的這一天,一切便將重歸寧靜。


    齊一閣。


    原本應該身在海下的齊一閣,因為從天而降了兩個十境的強者之後,得以殘喘。


    他們是江半枚和狂僧不笑。


    秦豪向他們表明自己的身份之時,他們不約而同地投來了驚愕而又恐懼的目光。


    秦豪對這種害怕的目光感到受用至極,身心愉悅。


    你看,即使我現在換了一具身體,還是能得到應得的尊重!


    秦豪告訴他們自己的身份之後,便不再多言。


    江半枚和狂僧不笑出了護住周圍的海水不往齊一閣中擠壓而來之外,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也沒有別的事情能做。


    他們就這樣被地龍激起的餘波海嘯拖出了手腳。


    秦豪在齊一閣如履平地,一一慰問著那些臉上佯裝驚恐其實內心激動得尖叫的賤人。


    在他們不經意間,激活自己準備了幾百年的記號。


    眾所周知,越是威力強大的術,需要的祭品越多。


    最初的秦豪施術之時,還是對獻祭的對象有所挑選。


    那個時候,那些心甘情願的奉獻自己的生命的人被仙人稱為死士。


    現在,秦豪環顧四周,再也找不到一個甘心為他赴死的凡人。


    這些年,秦豪換了很多身體。


    換到現在,認識他的人都不多了。


    不過這樣也好。


    世間皆為陌生人,不用留下一絲情意。


    於是,秦豪輕而易舉地奪取了這些人的生命之後,開始禹禹獨行,朝著那一麵海,走了進去。


    秦豪這些年做了很多事情,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為自己找尋一處埋骨之地。


    這一找,就是兩百多年。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秦豪最後還是找到了。


    就在距離齊一閣大門五十步的那一處涼亭之地。


    然後,現在那一處涼亭正被海水覆蓋。


    故而,秦豪直接走進海水之中。


    這一邊是江半枚負責抵禦的海域。


    他看見秦豪如入無人之境的穿透他的仙氣屏障,頓時震驚不已。


    然而,容不得他發問搞清楚其中的貓膩。


    秦豪便消失在了磅礴而又渾濁的大海之中。


    “怎麽迴事?秦豪去了哪裏?是不是被大水衝到你那邊了,雷狂笑,你看看啊!”


    江半枚有些焦急,現在在大海之中無時無刻不在抵抗海洋的擠壓,護住這方圓八百裏的安全空域,已經使得江半枚寸步難行。


    初次之外,他隻剩下心神傳音的力氣。


    然而,遠在八百裏之外的雷狂笑,境遇比江半枚還差。


    精通單體攻擊的他,最討厭的就是守護守護守護。


    然而,現在的他除了守護,身前除了一望無際的汪洋,已是無敵可攻。


    身心早已疲憊的他,哪裏還有心思管大海裏麵有沒有衝來一個人?


    “得了吧,我現在手酸的要死,就是看見了,我也撈不上來啊!”


    聽到雷狂笑的迴答,江半枚臉色一黑。


    ......


    秦豪進入大海之後,確實一著不慎被海水衝走了一點距離。


    不過,這點距離對於此時化身為了一條遊魚的他而言,微不足道。


    饒是如此,他還是在精疲力竭之時才趕到亭子之外。


    來到亭子之後,他給自己建了一個避水罩。


    然後,他在裏頭重歸人形。


    有一說一,一心赴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以這樣形容,讓自己死掉比他平生策劃過的任何一件事都要困難無數倍。


    “沒想到我居然還要接住地龍的死,才能永恆消弭。”


    秦豪癟了癟,自嘲一句,有些難過。


    他平靜地看著前方。


    這是海洋的內部,此時一點都不如幻想中的美麗與清澈。


    渾濁不堪,就是一潭遠望無際的泥漿。


    秦豪在等時間,等地龍第二次痛的咆哮,然後將尾巴從大地之中奮力衝出。


    按照推算,還得一段時間。


    秦豪望著前方的黑暗,突然迴想起某一天夜裏仙人對自己說過的話。


    “秦豪啊,人間所有的事情,都逃不過一個心甘情願。有人沒有搞清楚後果便心甘情願的去做,最後義憤難平。而有的人卻是一意孤行,哪怕明知道前路是萬劫不複,也在所不惜。”


    “我們,一定要成為後者。活到最後,才是曆史的創造者。否則,就是一介無人記得的微塵。”


    那個時候,秦畫意氣風發。


    或許他是在幻想自己成王加冕的日子,又或許是在幻想西秦子民豐衣足食的日子。


    反正,他的意氣風發是真的無與倫比。


    不過,令得秦豪真正心悅誠服的是,秦畫得知西秦大計的掃尾代價是整個秦氏一族之時的淡然。


    當時,秦畫深深地看著秦豪,牙齒緊咬。


    秦豪當時以為秦畫會像史上任何一個君主一樣強求謀士逆天而行,最不濟也會言語掙紮一番。


    但是,秦畫大大出人意料的隻說了一句:“能不能將微涼排在秦氏之外?”


    當時,無人知曉秦豪心中的感受。


    他隻覺得,自己一定要幫自己的主人辦成這微不足道的一點。


    於是,秦豪費盡千幸萬苦,終於某得了一條兩全之策。


    這也就有了與初帝會晤之後的一係列事情。


    秦豪強行將齊一拉進死局中,然後將秦微涼放了出去。


    可以說,秦微涼現在的命數是接在齊一的命數之後。


    之後若是無人發現這一點,秦微涼大概能夠將自己的那一條死掉的命線一直藏到生命的盡頭或者大道的頂峰。


    齊一的命數,很美好。


    而且,他是一個最容易操控的人。


    秦豪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完成了對齊一的一係列布局。


    期間,他動用了一顆深埋了一千多年,最初原本打算幫助初帝對付尊上的棋子:銀魂鬼。


    然後,略施小計,做了一個小小之局。


    先是捆住了齊一的愛妻之切,後是困住了齊一的君子之心。


    愛妻已逝,誓言要還。


    殺業已成,惡報須圓。


    不管是完成一個男人對愛妻許下的承諾,還是肩負起維護所敬所愛的師門的清譽的責任,齊一在手染秦氏一族的鮮血之後都隻有一條路可走。


    那就是與佳人赴黃泉,帶罪責下地獄。


    最後,齊一果真義無反顧地勇敢奔赴了死亡。


    一點猶豫都沒有。


    秦豪甚至都覺得齊一就是想死了,而自己剛好推了他一把。


    其實,秦豪在這兩百年的淒苦生涯中,隻感覺自己對不起的一個人。


    這個人就是當世真正的持白之人:齊一。


    然而,發生的事情無法重來,即使重來秦豪還是會成為仙人建議的後一種人。


    一旦決意下手,便永生不悔。


    秦豪覺得自己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壞人,親手毀了自己這一世年輕的時候最想成為的那一類人。


    齊一是唯一的君子。


    唯一的。


    可惜。


    自己把他坑害了。


    秦豪悠悠轉身,對著齊一閣的方向拜了拜。


    他知道,為了紀念齊一,齊一閣中有一個專門為他樹立的雕塑。


    所有的聖人死後都隻能得到這一點點安慰。


    秦豪有些難過。


    每一個聖人的誕生都應該鼓舞後世。


    然而,世道輪迴,聖人千年難出一個,惡人卻永恆常在。


    真可謂是天理難容。


    秦豪很悲傷,覺得這世界糟糕透了,而他也是一個助長邪惡的人。


    或許世界的本質就是惡啊。


    那些善良,是善良的人們鼓搗出來的理想。


    秦豪陷入思緒之時,腦子就會疼痛。


    識海中的聲音很多,很雜。


    都是一些他曾經利用過的人的怨念。


    這些怨念時時刻刻想要將他撕碎,碾成粉末。


    然而,真當他要死的時候。


    這些不願死去的怨念又一次次的撲到新的身軀之中,將他救活。


    多麽諷刺?


    秦豪覺得這群人真是垃圾透了。


    連帶著他覺得自己這一個利用垃圾辦事的人,也是一個垃圾。


    這不是就是傳說中的。


    善用人者,終成無用之人。


    這時,秦豪思緒停止。


    他的耳邊傳來了地龍的第二聲哀嚎,勾起了嘴角。


    現在,需要秦豪快速地做好準備。


    他將自己珍藏多年的毒藥拿了出去。


    這玩意兒,可以保證在一息之間毒死這一幅孱弱的身軀。


    秦豪打開瓶子,仰起頭將毒藥整瓶倒入了口中。


    毒藥還沒有倒完,他便頭一歪,倒在了地上。


    沒了主人的維係,避水罩大概還能撐個幾息時間。


    幾息時間之後,海洋便會化作山嶽,將他壓成粉末。


    不過,等不到那一刻。


    就在秦豪倒下的一瞬間。


    秦豪下方的大地驟然開裂。


    從天幕之上往北冥大地看去。


    可以看到,一條巨大的龍尾從淺淺的海水中伸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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