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正離開北冥去往有仙界迄今已經三個月。


    有仙界之大,超乎他的想象。


    僅僅是一州之地,他走馬觀花般的遊走也需要花好些時日。


    然而,越是了解到有仙界的廣大。


    司正就越是生氣。


    北冥在有仙界的角落,不管怎麽看都實是彈丸之地。


    然而就隻是彈丸之地,這些個淩雲駕勢,登高遠望的人也不放過。


    他們沒門沒派都坐擁幾個墨海十幾個墨海那麽大的地盤還不知足,非要在赤地千裏之後一個接著一個地趕往墨海。


    而且,一降臨墨海人間就視蒼生為豬狗,大開殺戒。


    更有的人,自詡不是魔道是正道,卻在魔道的渣滓殺人之時站到一邊笑。


    司正帶著一身血氣迴到了北冥。


    也算是盆滿缽滿。


    這三個月,他做了很多事。


    總結而出就是一件事。


    戒律刀放在那些個大門派的掌教的脖子上,問你們想不想死。


    然後,讓不想死的人活,讓有任何想死的征兆的人死。


    司正一路上不停地殺,殺得那些隱世不出的高人紛紛出山,殺得那些明門正派雞飛狗跳。


    一意孤行的殺,殺老人,殺孩子,殺女人,殺一切反抗之人和反抗之魂。


    他要以此折斷那些賤人的賤骨頭,打得他們永世不得超生。


    這些年,很多人都是這樣過來的。


    司正這般大開殺戒之時,他覺得自己的靈魂迴來了。


    在殺人的過程中,他看盡人間離合,明白了一件事:興修律法的人一定要拿刀,不然根本對付不了那些隻有獸性的人形野獸。


    律法是文明的產物,不是野蠻與肮髒的嬰兒。


    因此,諸多此類道理,最後竟然使得司正將自己說服了。


    手下的亡魂殺再可愛,也不再能夠激起他的一絲憐憫。


    而且,司正迴到北冥時是昂首挺胸。


    城府。


    司正端坐於法院之中。


    門外有不少人想要見他。


    他都拒之門外。


    這時,窮途知音歸鄉處外傳來了一句話。


    “你怎麽不見他們?他們都是你的信徒。”


    司正微微抬眼。


    是裴三千的聲音。


    不知為何,客棧與法院對於十境之人本是一步之遙,她要這般勞神費力的傳音。


    有事困住了腳?


    司正想了想,消失不見。


    下一刻。


    司正來到客棧之外。


    裴三千盤坐於客棧屋簷之下,身邊有一個牌子。


    司正定睛一看,瞬間了然。


    “人鏡在做什麽?竟然連裴姑娘都不許進入?”司正問道。


    “整理龍紋。不說這個,你怎麽不見他們?有仙界一行怎麽樣?”裴三千續上剛才自己的問題。


    “不好。每一處的人間都是人間,各有各的偏見和固執,還有一些野蠻得未開化。見他們沒有必要,他們知道有一個人在上麵鼓舞他們,守護正義就行了。”司正輕聲說道。


    “那豈不是白去了一趟?”裴三千掩嘴輕笑。


    “沒有。我的名字應該是刻在那些人心裏了。”司正搖搖頭,站在了裴三千相對的另外一邊,和她在同一個屋簷下。


    “你的名字?你做了什麽?那邊應該沒有你的對手才對。”裴三千心說,難道大哥沒有殺幹淨嗎?


    “我殺了很多一刀死穿一片的人,被他們視為惡魔。”司正想到那些人驚恐的表情,突然笑了笑。


    “你現在這樣做,豈不是成了和那些人一樣的人?”裴三千聞言覺得司正有些不對,不該自甘墮落。


    “其實,計較這個沒有意義。”司正想了想,這般說時,看向了遠山。


    “這個不是你心中一直存在的你和別人的區別嗎?”裴三千抬眼看向司正,覺得他經曆一次死亡之後的變化有些大。


    “以前是,現在我覺得人鏡說的才是。”司正低眉一笑,眼中有著濃濃的失望,頗為苦澀。


    “他說了什麽?”聽到司正誇獎鳩淺,裴三千打心底的開心。


    “自古以來,不乏有燃燒自我,奉獻生命來照亮黑暗的人。那麽到了現在,黑暗少了嗎?”司正問了一個異常深刻的問題。


    “少了。”裴三千聞言快速舉手說道。


    “裴姑娘,請別打岔。”司正臉色一黑。


    裴三千知道自己說了一句很拆台的話,輕輕捂住了嘴。


    “這個世界黑暗永遠都不會少。我們隻是在搖擺和猶豫之中徘徊,選擇去當一個什麽樣的人。但是,很多時候我們隻能被迫成為一類人。”司正這樣說道。


    “誒,打斷,這個我不同意。”裴三千覺得出現很大的分歧了。


    “聽我說完。”司正示意我還沒有說完,等我說完你再反駁也不遲。


    裴三千悻悻地閉上了嘴。


    “這個被迫的意思是,即使我做的再對,得到再多人的理解和支持,總會有外來之物破壞,逼迫甚至掠奪,最後你必須反抗。因為有的時候,你不反抗就是默許,默許就是消亡。不再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消亡。就是這個道理,天使不拿聖劍,很多人隻會視其為獵物。正如你所見,沒有人鏡,我已經死了一遍又一遍了。最後,我好不容易覺得自己看清了一個人的本性的時候,生財城因我而亡。”司正說完閉上嘴,伸手示意我說完了你請吧。


    裴三千本來有很多話要說,聽到司正口中如同是鳩淺說出的話語時,突然覺得沒什麽好說的。


    很多事情,不論如何解釋和正確,事實都不是那個樣子的。


    她低眉笑了笑,說道:“事實勝於雄辯,你所經曆的事情確實告訴你這些個道理。我發現你現在和他好像。”


    “他是人鏡,總能教會我很多東西。這些年,就數他最不想搭救人間,卻最後救了人間一次又一次,最後救不了了,差一點死了。這一點我很欽佩。”司正站在窮途知音歸鄉處的屋簷下,覺得這一方世界才是真正的安寧。


    “那當然,雖然我夫君從不標榜自己是一個好人,但是我一直都覺得他是世上最好的人。論手段他確實很多時候都不是好人,但是我不覺得他哪一次動手是錯的。”裴三千得意地點點頭,心中的甜蜜使得她好似與有榮焉。


    司正點點頭,心說我也這樣覺得。


    “司正,你知道嗎?現在的你,比以前的你,更讓人有安全感,人間好似更加牢固了一分。”裴三千真心的說道。


    “是因為我重新拿起了屠刀嗎?”司正笑著問道。


    “我覺得好像是的呢!”裴三千眼前一亮,心說我開始還不知道。


    司正颯然一笑,眉眼中有了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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