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海角中現在幾乎是人員雜燴。


    西秦漢子仍舊歡快,大街上與人興高采烈地喝酒吟唱。


    鳩淺路過一間又一間的酒鋪,發現酒文化很輕易地占領了這裏。


    同樣是酒,西秦之人活得醉生夢死,絲毫不擔心明日。


    而有些人,喝著喝著就開心哭泣,哭泣個沒完沒了,最後還自爆當場,炸得其他人一身血。


    能夠自爆意味著最少進入了金丹境。


    金丹境,不低了。


    鳩淺記得鳩橫日落離去的時候,他就隻有金丹境。


    那個時候的自己,從來沒有覺得金丹境是一個無力的境界,甚至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這個時候,卻有些人不珍惜了。


    鳩淺有些生氣,他不想在這種時候看到有的人在用自己的任性渲染傷悲。


    於是,鳩淺心神唿喚了江半枚一聲。


    “查一查,哪些有修為的人心生絕望,都殺了;不論親疏和修為高低,全殺了。現在就去查,發動所有真九境的長老,一起去。當麵問,隻要有人說他想死,隻要你感覺那個人有自殺的苗頭,就送他一程。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天殺不顧,自殺成罪。有人阻攔就說我說的,司正有意見就讓他來找我。”


    鳩淺的壞語氣全部放在了這些話中。


    江半枚沉默了一下,說道:“是。”


    鳩淺繼續漫步,閉上了眼睛,任由自己的身邊血肉紛飛。


    ......


    接到東方世家的長老在城中亂殺的消息之時,城中已經被鮮血蒙上了一城恐怖。


    天殺不顧,自殺成罪。


    楚人傲聽到這句話之後,笑得猖狂而又放肆,想東方世家的人敞開了楚家的大門。


    東方世家的人開始有些詫異,江半枚在想明白楚人傲的打算之後,帶著人提著刀走了進去。


    當第一個姓楚的人因為倔強而被江半枚殺死之時,楚狐找到了楚人傲。


    “傲兒,江半枚在殺我楚家之人,你允許的?”楚狐厲聲詰問,仿佛自己道德至高。


    楚人傲知道他爹要說什麽,無非就是楚家之人多麽多麽特殊之類的廢話。


    於是,他翻了個白眼,用舌頭地頂了頂自己的臉,一臉不快。


    輕蔑道:“怎麽?孩兒怎麽感覺爹有意見?不如我去殺給爹看看?”


    楚狐聽到楚人傲冷漠至極的話語,怔在了原地。


    楚人傲懶得與他父親爭執,與楚狐擦肩而去。


    楚人傲離開了楚家的駐地,對東方世家的那些個長老舉起的屠刀視而不見。


    暗中尚未死去的楚湘子來到了楚狐身邊,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特殊時期,死了就死了吧,浴火才能重生,無情就是深情。尊上在世之時,他殺的最多的就是姓楚的人。現在你看到的楚家子弟,沒有幾個是奸佞之後。因為楚家逆大勢而行之人,全部都死了。”


    楚湘子語重心長地說了這一番話,楚狐癱坐於地。


    ......


    海螺宮。


    或許是要表示自己是一個兢兢業業的人,司正整日無休,相伴於秦豪左右,與齊一門之人大開方便之門,一同建設天涯海角。


    聽到東方世家濫殺無辜之時,司正皺了皺眉。


    但是,當他聽見東方世家的人一邊問那些人你想不想死,一邊還聽見某些人硬著頭皮辱罵他們時,選擇了按兵不動。


    殺雞儆猴。


    雞永遠是要死的。


    活下來的是聰明的猴子。


    人生如戲,這個世界永遠都要有人唱黑臉,有人唱紅臉。


    司正有些詫異,他原本以為楚人傲會來扮演這個惡魔般的壞人,甚至打算搶先一步為楚家之人分擔一點罪惡。


    真到了動手之時,沒想到下手最狠的卻是東方世家的人。


    東方世家是在獸海南下之後殺人最少的勢力,除了為了裴三千出頭的那一次之外,再也沒有對人間動一次刀子。


    東方世家可謂是很多人都想加入的好地方,在外界之人的風評之中,很大意義上都超越了對齊一門的評價。


    然而以前的東方世家壓抑得越狠,現在的手段越殘忍。


    人都不能逼,一逼就會心狠手辣,果然如此。


    司正將領域擴散了一下,發現最先流血的地方是東方世家,於是收迴了心神。


    無差別清人,送想死之人去死,猶如律法在世,不存在罪責。


    秦豪其實很羨慕,如果不是自己死不掉的話。


    他對著一邊繼續處理正事的司正譏諷道:“司正大人不管一管?濫殺無辜之人可是人間大魔頭。”


    司正笑道:“任何一個不利於人間大多數人熬過這次浩劫的人都罪不可赦,我本來打算後天動手的。這些人就和遺孤的人一樣,喜歡煽風點火,渲染傷悲,引起恐慌,死有餘辜。與其看忠良之輩被這些自爆的人炸死,我寧可這些自爆的人被人提前殺死。”


    秦豪聞言大笑,讚歎道:“人間律法果然無情。我現在突然覺得這個大地之上終有一天會出現天下太平的局麵。”


    司正聞言臉色變得鄭重無比:“地龍翻身之後,司正隻要還活著,司正便不允許這人間亂。”


    ......


    不愛惜和平的人被和平拋棄,就是最大的公平。


    同理,求死得死,善莫大焉。


    鳩淺走在大街上,聽著耳邊的慘叫,看見楚人傲將這個血淋淋的人頭當球踢,頓時有些作嘔。


    他本想阻止楚人傲一下,突然間想起自己以前對待北越那些傷害胖胖的人更加殘忍,於是選擇了視而不見。


    對死亡的恐懼,會激發人求生的本能。


    鳩淺領域散開,發現城中人人自危,勾起了一抹微笑。


    再也看不見有人當街自爆,這種感覺真好。


    鳩淺順手將被剛才的那個傷心人自爆炸傷的人推入了神玄境,然後揮了揮手擊退了天上尚未成型的雷雲。


    從此,又有一個神玄境的求生之人了。


    善莫大焉。


    鳩淺隨意在城中走著,從中午走到了日暮,還沒有走完整個城市。


    “凡人的腳步,一天都走不完這個城。”


    鳩淺感歎了一聲之後,消失在了原地。


    迴到竹林渡之後,鳩淺直接來到了自己的房間。


    一進房間,鳩淺見到眼前的一幕,驚訝的皺起了眉頭。


    眉頭一皺即逝,鳩淺心中出現了一抹淡淡的喜悅。


    裴三千跪坐在了床上,乖巧的模樣惹人心動,臉上還掛著一絲呆呆的自責之色。


    “你想通啦?”鳩淺一屁股坐在她的身邊,躺了下去,問道。


    “嗯,我想通了。我不該悲傷,更不該傷感,沒有什麽時候值得比現在更加歡快了。”裴三千認真地說道。


    “覺悟得有點快啊,時候來聽聽為什麽不該悲傷。”鳩淺心中的一點情緒已然消失一空。


    “別的暫且不提,夫君與楚人傲還有司正三人原本可以安然渡過劍淵,逍遙南去,與這墨海眾人告別。但是你們三個都沒有這樣做,反而願意留下來為人間出謀劃策。這一點,你們就不欠這人間,而是人間就是欠你們的。”裴三千剛才在聽見人間哀鳴之時,想了很多,其中有一點就是,如果沒有鳩淺,她已經死了。


    既然死而複生,那就該倍加珍惜。


    也是想到這一點,裴三千突然明白鳩淺為何從來沒有萌生過死亡般的絕望。


    死過一次的他,想活啊。


    這世界上誰不想活呢?


    既然都想活,那就都努力的活啊。


    渲染傷悲,有什麽用?


    隻會影響別人,讓別人心情變差,距離死亡更近。


    至於某些人自爆傷人的行為,不值得原諒,該將其複活之後賜予他千刀萬剮的懲罰。


    “繼續說。”鳩淺心中大快,為裴三千的快速覺悟感到由衷的高興。


    “還有最為重要的一點,那就是眾生都想活的時候,無人有資格讓大家去死。任何危及人間的集體利益的行為都是背叛。”裴三千斬釘截鐵,開始對先前的自己產生一絲厭惡。


    “說得好,裴三千你背叛了我。該當何罪?自己說,領一百萬槍還是一千萬槍的罰?”鳩淺一把將裴三千扯到了懷裏。


    原本很正經的裴三千,一聽到那個數量,頓時腿一軟,感到心中一慌。


    “十萬好不好?”裴三千哀求道。


    “那就一億。”


    “啊?”


    ......


    楚人傲踢了大半夜的球,一下又一下地顛起圓形的流紅球,一個人玩的是樂此不疲,嬉笑不停,就像是迴到了他十幾歲時的那樣。


    城中有個女子看到了楚人傲臉上放肆的笑意,無奈地歎了口氣。


    楚人傲的愛好從小到大都這麽血腥,沒有變過。


    這個時候的楚人傲,笑得是發自內心的開心啊。


    不過,她覺得楚人傲的這個行為是不對的,作為姐姐,有義務幫他糾正一下。


    於是,她上前走了幾步,一把揪住了楚人傲的耳朵。


    “不要做這種惡心的事情。跟我迴家,都大半夜了,還待在外頭幹什麽?”


    “姐!疼,我走我這就走!”


    深夜蟬鳴了一聲,好似在宣告楚家齊整了。


    翌日。


    鳩淺還在裴三千的溫柔當中無法自拔的時候,竹林渡外響起了敲門聲。


    其實不是敲門聲,是敲擊竹竿的聲音。


    不過,鳩淺還是聽見了。


    他傳了一句話給竹林渡之外的人,那個人放下了一個卷軸,悄然離去。


    鳩淺招了招手,卷軸出現在了手上。


    可能是鳩淺伸手的動作太大,驚醒了身上癱軟成泥的裴三千。


    裴三千揉著睡眼,搶過了卷軸。


    “一大早,是誰送什麽好東西啊?”裴三千眯著眼睛看了眼其中的內容,頓時提神醒腦,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讀給我聽一聽。”鳩淺閉著眼睛,懶得過目,抱住裴三千,拱了一下,舒暢至極。


    裴三千眉頭微皺,看了眼鳩淺,讀道:“幸不辱命,斬欲死之人一萬一千七百八十二人。昨日事急從勸,今天是否詳細清理一番。一日時間太短,望公子速閱速批。”


    鳩淺聞言一下子變得清醒。


    這江半枚,還想再來一遍?


    天涯海角一共就隻有一兩億人口,都死了一萬多人。


    殺一儆百都不止,都殺一儆萬了。


    目的已經達到,他鳩淺又不是一個以殺人取樂之人,斷不可再多作殺孽。


    殺多了,人間就會罵他一輩子的。


    鳩淺最討厭被人罵了,上輩子他被罵成了一個隻知道跟在女人身後聞屁吃的忠狗,已經夠慘了,這輩子定然不能重蹈覆轍。


    大魔頭什麽的,鳩淺隻想在裴三千麵前當當。


    出門在外,鳩淺還是希望大家迎過來的都是笑臉。


    於是,鳩淺對著江半枚傳去了一句話:


    “不用了。今天休息,你們沒事做的人出去抓幾億噸魚,囤積幾十億噸糧食,然後囤積一點生活用品,還有墨海的奇珍異樹,首先要果樹和能夠食用的花草,欣賞價值的擺到最後麵,最後將海水製成寒冰,埋在城外。全員動起來,可以將這個事情也告訴一下司正和楚人傲,一塊兒去辦。”


    江半枚欣然應允。


    末了,江半枚對著旁邊一大早就來煩他,還一臉嚴肅的柳鬱鬱說道:“我都說了公子一定會適可而止的,你就不用擔心啦。他已經停手了。”


    柳鬱鬱聞言拍了拍自己豐滿的胸脯,算是鬆了一口氣。


    忽然,她想到了一些事情,快速離去。


    很多事情,既然知道了,那就得做。


    很多舊人,既然認出了,那就得找。


    現在的柳鬱鬱就要去找以前的一個‘負心漢’。


    她要好好地質問那個男人一句,即使真的不愛,就不能給她留一個暖床丫頭的位子嗎?


    這年頭,哪一個食色入骨的強大男人不得一夫多妻?


    床上多個女人當毯子蓋不好嘛?


    又不礙事兒。


    不知道現在人間的男女比例是一比六嗎?


    人人都像公子這樣,那得有多少女人要從現在開始孤獨終老啊?


    妥善解決男女分配問題,要從人族領袖的本身做起。


    柳鬱鬱現在理直氣壯,覺得鳩淺在男女這方麵沒有帶到一個好頭。


    她覺得自己可以幫助鳩淺彌補一下他的錯誤,於是小屁股扭得飛快,腳下生風,快速來到了竹林渡之外。


    柳鬱鬱風塵仆仆,頗有些見到自家夫君的羞澀感,想了想,對著裏麵柔聲喊道:


    “公子,奴婢柳鬱鬱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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