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外。


    齊一門為門人挑的一塊上好的埋骨之地。


    鳩淺還以為是什麽好地方,最後一腳踏入,居然是墳場。


    鳩淺居高臨下,望著青山外的全景,心頭微驚。


    青山外,坐落於群山之間,四山相合,其中留有一塊平原,四條小河從山中流下,在平原身側之外匯聚成河,流出青山之外,去向是幾十裏外的大湖。


    齊一門的各位先逝之人便是被埋在這一塊平原之上。


    落眼看去,方圓幾裏的平原之上,一片白海,素衣布條。


    全部都是墳墓,隨意數數,至少有幾十萬個,有些還隻是衣冠塚,徒有一名之墓碑,土下卻無屍骨。


    這種數量的墳墓,很顯然,不論身份高低,齊一門的先烈全數葬身於此。


    一個白衣男子青絲如墨,安然跪於其中的一個巨墓之前,叩首貼地,久久不起。


    青山中隻此一人,便是兩人尋找的齊一。


    鳩淺和煙盡雨相視一眼,停在了青山的邊緣,然後落下,徒步朝齊一走去。


    走在墳場之中,此地青山與白衣相伴,沒有一分死亡的氛圍,勃勃生機令人詫異。


    鳩淺四處張望,方圓幾裏內無一處不美,無一地森寒,無一處芳草不萋萋,無一朵嬌媚不妖嬈。


    完全不是墳墓聚集之地的模樣。


    齊一門將詩情畫意別在了逝者的鬢角,鳩淺這才知道風月原來可以這般清新脫俗,遠離悲傷與紛擾。


    此地無活人,但卻不孤寂。


    行走在潔白鑲嵌在綠色的世界中,淡淡的愉悅流淌在心間,恍若清泉細流,秋水柔波。


    滄骨靡肉與世界揮手作別,當真也可以浪漫至此。


    看著恍若仙境的這塊青山埋骨之地,讓人真想趟在此處,與世長辭。


    一刻墳場漫步後,鳩淺和煙盡雨來到了齊一的身邊。


    齊一門的書生氣被活人帶到了逝去的彼岸,美景跟隨畫意流淌,身處此間,鳩淺的心情突然明媚。


    二哥,應該想通了吧?


    但是,若是想通了,為何長跪不起呢?


    鳩淺不明白。


    煙盡雨在離齊一五步遠處停下了腳步,鳩淺顧忌不多,直接蹲在了齊一身邊。


    鳩淺偷偷地看了齊一埋下的側顏,沒有在齊一驚世的良顏之上找到悲傷的痕跡,心裏愈發輕鬆。


    沒事就好。


    意識到來者,齊一抬起了頭。


    “沒事,二哥,你接著跪,我們不打擾你。”


    看到齊一立刻抬頭,鳩淺快速解釋。


    為了不打擾齊一,鳩淺很識趣地從一開始便保持著絕對的安靜。


    除了沙沙的細碎腳步聲,悠長沉穩的唿吸聲,控製不住的心跳咚咚聲,鳩淺確信他再也沒有發出其他的聲音驚擾這份靜美如畫的安寧。


    鳩淺看著齊一轉過頭,看向自己時,眼中憂傷淡去,下意識咧了咧嘴。


    “小淺,大哥,多謝。”


    齊一看向鳩淺,然後再看向煙盡雨,誠聲。


    鳩淺翻了個白眼,二哥總是喜歡說謝謝。


    煙盡雨勾了下嘴角,繼續他一貫的沉默風格,保持一言不發。


    “你們來此是來問關於青木的事情的吧?”


    有些事情,無需言明,你我皆知深意。


    齊一看向鳩淺,鳩淺咧嘴一笑。


    齊一看向煙盡雨,煙盡雨點頭不語。


    二人皆為此事而來。


    齊一說道:“我下達了命令,命令我齊一門八位真九境強者分別兩人鎮守四關。其他的門人弟子,也在各地布下了暗樁,見青木者,可殺之。”


    淡淡說出這些命令,鳩淺大驚,煙盡雨眉頭一皺而逝。


    鳩淺的心情有些沉重,在此之前,他還抱有僥幸,以為那道命令不是齊一發布的。


    沒想到,隻是僥幸,卻沒能逃脫。


    齊一親手下令,要殺掉他的女人。


    再一次經曆這種殘酷之後,鳩淺對愛情的模樣有些不忍直視。


    鳩淺不明白,這種事情有什麽好思索的。


    若不能共同進退,當初何必在一起呢?


    “二哥,我如果真跟秦微涼在一起了,我一定會保護她的安全的。”


    鳩淺不打算繼續迎合齊一的情緒,直言不諱。


    他的話,仿佛在職指責齊一:你沒有保護好鳥兒姐。


    齊一心裏一直很痛,唿吸都在提醒他:如果言青木死了,那就是他的錯。


    深吸一口氣,齊一看向鳩淺,目光變得清冷。


    “我選擇過一次,結果錯了。現在再錯…不行。”齊一緩緩說道。


    “真正的愛,是縱使她有千般過錯,當男人也要站在他的女人身後。”鳩淺覺得自己在無力地辯解。


    “嗯,小淺你說的對。”齊一點頭。


    “既然二哥也覺得我說的對,那你把命令撤了吧,鳥兒姐萬一不會對北牆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呢?”鳩淺有些開心,說道。


    “小淺,你不關心北牆的傾覆與否,我還是很在意的。如果讓我為了青木一人而背叛天下幾十億人族生靈的話,不行。”齊一的拒絕,斬釘截鐵。


    他知道此時他應該是統領人族的齊一門中的持白子,而不是一個陷入情愛難以自拔的癡心郎。


    “隻是撤下命令,又沒有讓你背叛人族。”鳩淺覺得這不是同一件事情,急切說道。


    齊一看著鳩淺,心裏洋溢著一絲暖流。


    他很感謝大哥與三弟在他昏迷期間作出的努力,但是...小淺還是太小了,眼界也還不夠寬廣。


    而大哥,他雖然所知不凡,但又對人間缺少了一分熱忱與關愛。


    讓大哥為了三弟,他或許會義無反顧。


    但是,若是為了一些他一眼就瞧不上的人,他肯定會轉身離去。


    一個字都不願多說。


    二十年前的悲劇曆曆在目,北牆若是真的再破一次,後果不敢設想。


    能不能再次用人命堵上,彌補過錯都是一個大問題,一著不慎就可能使得人族一千四百多年的堅守化為烏有,守海大計滿盤皆輸。


    到時候他們這些人間處在雲端的修行之人尚且不是人人都能自保,人間下麵的那些人怎麽辦?


    和平會轉眼即逝,災難會接踵而來。


    說不定,人族會被……


    北海深處的那半個墨海的地界,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


    這是人族救亡圖存之際,絕非戲言。


    但是,鳩淺並不懂得人間的悲哀。


    因為自他踏入人間起,他便擁有了一身足以自保的絕頂修為。


    齊一知道,鳩淺身上的這種情況其實是承接了先輩遺澤,等同於代替日落琴仙重新再活一次,無可厚非。


    不過,齊一門代表的從來都不是那些動輒排山倒海的強者,而是那些在獸流之中沒有能力自衛,朝夕難保的弱者。


    齊一轉頭看向煙盡雨,煙盡雨一個人靜靜而立,眼中沒有喜悅也沒有憂傷。


    顯然,煙盡雨不在乎。


    此時問大哥,大哥估計會問一句:‘與我何幹?’吧?


    “命令已經下達,撤不掉了。”齊一迴過臉,搖了搖頭。


    “你剛才還說我說的對呢?現在連撤迴命令都不願意。”鳩淺眉頭擰在一起,心有不快。


    “撤迴命令容易,平靜地看著北牆破,蒼生亡很難。”齊一眼睛浮起一絲慘笑。


    “二哥,意思就是你對鳥兒姐的能力深信不疑,篤定她一定會將北牆弄破對吧?”鳩淺問道。


    “是。”齊一點點頭。


    “那你還守什麽守?既然你那麽相信鳥兒姐,為何偏偏還要阻攔她。有時間不知道南下守一守齊一門嗎?如果她一定能做得到,你們齊一門守不守她都辦得到,你們就是在浪費時間。你可別忘了,鳥兒姐手上有尊上傳下來的神物,戊戌鬥笠。她穿著戊戌鬥笠,站到初帝麵前,初帝的眼睛和神魂都探測不到。你們齊一門的這些渣渣憑什麽逮得住她!”


    說完,鳩淺憤然轉身,衝天而起,恨恨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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