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齊方對齊一作揖,行門人參見持白子之禮,說道:“持白子有所不知,有些事情,明知是錯,也是需要人去做的。”


    齊一微微蹙眉,齊方點了下頭,見齊一靜聽,心安了一分,繼續說:


    “這種事情,做了會傷害一部分人的心,乃至生命。”


    “但是,不做就會傷害更多人的心。”


    “每一個時代,每一個群體當中都會有一部分讓諸多天下人都如鯁在喉的人。”


    “他們前仆後繼,為了虛無縹緲的所謂人族延續,甘心偏居一偶,不涉繁華,不入人間,做著吃力不討好的事。”


    “我們齊一門,就是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的人。”


    “這種取舍,對於我們齊一門而言,縱使選擇千次,萬次,也必須站在人間之大對的立場之上。”


    人間大對,能夠掩飾小錯,或者說粉飾小錯。


    齊方覺得他說這些已經夠了。


    “萬一,師祖選擇的才是小呢?”齊一第一次這樣正麵質疑齊方的信仰。


    關於人事之大小,鳩淺曾經對齊一說過他的看法。


    當時鳩淺說:“獸海南下就像是人間得病,齊一門堅持堵住南下的獸流,其實就等同於用藥維持病態,為這人間續命。”


    “但其實,很難去說不用藥人間能不能活下來的。”


    “或許,保留實力麵對獸流才是人間最好的選擇呢?”


    “你們齊一每年在北牆處死這麽多的師兄師姐,如果都留著,說不定守得住南齊。”


    “所謂的斬斷南下的獸流,就像是修士麵對渡劫選擇壓境。”


    “躲避天劫的到來,是永遠不如正麵渡劫的。”


    “浴火,才能重生。”


    “尊上時代的人族,才是人族最強的時候,不是嗎?”


    “守了一千多年,初帝他們都老了,人族也慢慢地後繼無人。”


    鳩淺的話,齊一想了很久。


    終究,到了最後,他竟無法反駁。


    此時,其實齊一想將這些話都說出來的。


    但是,他害怕這些被質疑了人生方向的君子們會因此歇斯底裏,然後用一種最極端的方式證明他們的正確。


    那就是殺戮。


    說了,可能將鳩淺推入了死亡的深淵。


    齊一門要知道鳩淺的想法是這樣的,他們會更想殺了鳩淺的,原本鳩淺就幹淨得讓人很不舒服。


    這一點,在齊一看到了齊方將眉頭緊皺之時,越發篤定。


    你看,就連被質疑了一句的師祖,也生氣了不是?


    齊一內心一片悲涼。


    齊方冷冰冰地說道:“我隻知道,在無數的白衣劍下,墨海腹地人間的和平與繁華延續了一千四百年。”


    說著,白衣老人抬頭挺胸。


    “其他的,我不在乎。”


    這時,齊方身後的一眾白衣君子,也紛紛對齊一行參加持白子之禮,附和齊聲高喊:“我們也不在乎。”


    書生話已至此,態度顯而易見。


    齊一知道,他們也想聽見他說他不在乎。


    但是,齊一在乎。


    他騙不了自己。


    君子就是需要有所執不是嗎?


    雖然同為齊一門門生,總歸是各有各的堅持。


    齊一覺得他無法欺騙自己。


    於是,他在見到師祖與同門都這般堅持之後,內心一片悲涼,如墜寒窖,遍體生冰。


    齊一門眾人的聲勢浩大,頗有些憑人意劃破雲霄的無尚氣勢。


    氣氛在這一刹那高漲至極點,戰意如火,洶湧在書生們的眼中,勢可焚天。


    楚人傑眼神微微凝重,他知道,馬上就要開戰了。


    於是,他不著痕跡地往後看了看。


    人群最後方,可以看見,曹一折慢悠悠地拔出了骨劍。


    他在備戰,毫無懼意。


    楚人傑心中大定。


    “哎,居然想著要靠外人幫助自己,楚人傑啊楚人傑,你可真是孬種,怪不得青木不喜歡你呀。”楚人傑心中安定之後,無奈默默自嘲。


    “喂,齊一,待會兒保護好你的媳婦兒啊。”曹一折發覺了齊一的失意,叫醒了他。


    齊一迴過神來,對著曹一折感激笑笑:“抱歉,這次將長歌當歡也牽扯進來了。”


    “哎,沒事兒。你以前在水上飛麵前力保鳩淺的事情,他可是跟我們說了很多遍。每次提起你,他都自豪得想要跳起來呢。”薑絲絲一把搶過自家大人的風光,快速地接話道。


    長歌當歡一幹人等,微笑不語,紛紛擺好了作戰狀態。


    齊一看著齊方和自己的同門師兄弟們,低下頭吻了言青木的額頭。


    雪狼之安寧,是那麽的人畜無害。


    齊一對著眾人說道:“你們教過我,說我們不能否定他人赴死的意義。”


    “此時此刻,我齊一迴敬給你們。”


    “我們之中沒有十境的修士,但是我們願意戰。”


    “這便是我們赴死的意義。”


    “諸位,戰則莫悔。”


    齊一說出這番話,看著師祖齊方,覺得他已然選擇正麵渡劫。


    這種感覺,真好。


    ……


    鳩淺躲在不遠處,坐在熊貓的頭頂,耳聽客棧前的對話,露出了大白牙,嘿嘿直笑,開心得不得了。


    “這才是我的二哥嘛,遇到什麽事情都不能拋棄老婆呀,嘿嘿嘿。”


    鳩淺拍了拍身下的熊貓,說道:“別吃了,陪我征戰四方。”


    大熊貓一聽到鳩淺又要打架,頓時將好吃的塞給鳩淺,讓他放迴儲物袋。


    然後嘴裏擔心地念叨著:“這次不會又是十境的對手吧?”


    胖胖不害怕九階的人類,凡上也好,真九境也罷,她都扛得住。


    但是,上次初帝將她提起來的時候,她感覺她頂不住了。


    鳩淺知道她個頭和膽子成反比,膽小如鼠,特別害怕強大的對手,故意嚇唬她,笑道:“對呀,十境。”


    “啊?”大熊貓頓時將胖胖的身軀往後麵縮去,“那我不去,我打不過的。”


    鳩淺放肆大笑。


    “你也打不過的。”胖胖急了,她知道鳩淺堅定要去,緊張不已。


    “不用我們對付十境的人,我們就過去站站場子,揍一些九境的人,十境的人有大叔他們對付。”鳩淺拍了拍胖胖,安慰道。


    “真的嗎?”胖胖心說九境的我都不怕,十境我肯定打不過。


    “真的。騙你我是臭小狗。”鳩淺說道。


    “好吧。”胖胖點了點頭。


    兩人毫不掩飾身形,朝著客棧奔去。


    鳩淺撤去了不死之火,一人一熊的強大氣息頓時暴露在眾人神識之中。


    一時之間,兩撥對視的人,刹那間都將視線調轉了方向。


    沒辦法,鳩淺也不想這麽高調。


    妖獸的氣息向來與人不同,在這北牆邊異常紮眼,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


    原本已經拔出劍打算一決勝負的幾位,被鳩淺突然的到來打亂了節奏。


    “妖獸?南邊來的妖獸嗎?”方律頓時鎖眉,開始猜測。


    兩夥人誰都不肯先退一步,就這樣,鳩淺騎著大熊貓一路小跑來到了齊一身邊。


    因為食鐵獸體型太過龐大的緣故,鳩淺讓她重新變迴了小女孩的模樣。


    鳩淺牽著小女孩,笑著對齊一挑了挑眉。


    “二哥,啦啦啦啦,你最最帥氣的三弟迴來啦。”


    鳩淺讓小女孩坐到自己肩膀上,嘿嘿笑著對著齊一打了個招唿。


    “哈哈哈,迴來就好,迴來就好。待會兒有命了再敘舊。”齊一不著痕跡地看了鳩淺頭上的女孩一眼,內心驚愕不已,開心地捏了捏鳩淺的手臂,內心溫暖。


    看見鳩淺平安返祖歸來,他很開心。


    隻是他心有疑惑,鳩淺怎麽帶一隻如此強大的熊類妖獸迴來了?


    難不成,是另有所指?


    齊一沒有多問,答案無人知曉。


    就在這時,胖胖的注意力被齊一懷裏的雪狼吸引了過去。


    “誒,小不點,他也抱著一隻妖獸誒。”


    胖胖發現了言青木的異樣,伸出小指頭指著齊一懷裏的雪白銀魂鬼小聲對鳩淺說道。


    “哈哈,那是我二哥的媳婦兒。”鳩淺聽初帝與茶幾說了一遍事情經過,提前有了心理準備。


    還好,鳥兒姐變成狼也是很好看的。


    鳩淺就怕言青木變成一條如同閃電狼那樣齜牙咧嘴的醜家夥,現在看來,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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