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盡雨走出楚家正宮,有些失魂落魄。


    他已不記得楚家正宮之中,後來發生了什麽。


    他記得他好像有過辯解,但是,一切的辯解都抵不過…最後的懷裏人對他用力一推。


    “你滾。”


    拜小月眼中含淚,伸指暴喝,將從前煙盡雨對她說過的話,說了一遍。


    以前,煙盡雨也對拜小月說過這句話。


    那個時候,是因為拜小月在人間會後執意不願隨她師父離去。


    今天,終於還是被她還了迴來。


    煙盡雨微微一怔,冷冷對楚家的眾人說道:“來日,若是楚家覆滅,我也會袖手旁觀的。”


    然後,煙盡雨輕著步子,一步,一步,一步的往楚家正宮外走去,直到走出山門外,飛天而去。


    那個時候,剛剛吃飽喝足往楚家趕的鳩淺等人,恰巧看見煙盡雨遁上高空。


    “大哥怎麽了?”鳩淺仰頭以望,對身邊的兩人,疑惑地問道。


    “他比平日裏飛得更快。”齊一眉頭緊皺,抓住鳩淺和言青木的肩頭就往楚家正宮飛去,他想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


    不料,鳩淺等人還未進門,就聽到裏麵傳出一陣喧嘩聲,嘈雜不堪。


    於人前,人們講話向來互留麵子。


    齊一想聽他們於人後的言語,立馬拉住了鳩淺和言青木,耳語一句。


    言青木瞬間就拿出了戊申鬥笠,三人身影,氣息立即就消失不見。


    正宮外,三人聽牆。


    正宮內,百人爭輝。


    “哼,說走就走,這人間會首也太不把我言公卿放在眼裏了……”


    “就是,不過一個普通的凡上之仙,現在就如此狂妄,日後那還得了?不知道誰給他的膽量。”


    “如此冷血之輩,怎配與我言公卿相聚一堂?”


    “若不是他溜得快,我還真想會一會他這人間會首,究竟有幾斤幾兩。”


    “人間會上聽聞他還勝過了我言公卿的少主楚人傲,如此看來,不過是占了高一境界的便宜罷了。”


    “……”


    人聲鼎沸,此時的楚家正宮就像凡間的菜市場。


    大多都是言公卿的外姓之人在嚼舌,但是楚家也有不少人對此頗有微詞。


    印刻刀師靜靜地看著,聽著,一言不發,瞟過拜小月,眼神漸漸變冷逐寒。


    為什麽不搬救兵?


    還不都是因為你!


    ……


    “印刻刀師,聽說那煙盡雨還是你的弟子,你就是這樣教導徒弟的?對待同盟也冷漠以待,袖手旁觀?”


    突然,出乎楚狐的意料,言公卿有個凡上境界的長老,將話題扯到了印刻刀師身上。


    難道是,他覺得養不教,師之過?


    正宮中楚家之人眉頭一擰,喧鬧驟然消散,全場瞬間寂靜。


    楚狐正欲開口訓斥這位長老,印刻刀師先他一步伸手示意,你閉嘴。


    然後,印刻刀師看向了那個言公卿的長老,開口說道:“是我教的,如何?”


    正宮中,突然死寂一片。


    在場的幾十人,有一大半皆知自己一定不敵印刻刀師。


    但是,總有人是不怕印刻刀師的。


    原先開口的那個長老就是其中之一。


    半晌之後,他憤然拂袖,扭著聲音,陰陽怪氣地說道:“哼,那怪不得,果然是什麽樣的師父教出什麽樣的弟子,原來都是一丘之貉。”


    “是又如何?你能怎樣?你無非就是被我氣得跳腳,難道還敢對我拿起屠刀?”印刻刀師不走尋常路,直接迴擊道。


    說罷,那個長老氣的胸口劇烈起伏,發絲盡豎,一時間一下閉上了嘴。


    不是他不敢說,也不是他不敢動手。是因為,他看見楚狐冷下了臉,盯著他,眼神陰翳。


    言公卿中知道印刻刀師與言公卿宗主楚狐有故交的人,不是少數。


    此時,宗主一個眼神,頓時嚇退了不少看印刻刀師不爽的人。


    印刻刀師才不管正宮之中有多少人,或者都是些誰,站起身來,拍拍屁股,就欲離去。


    “印刻刀師,你好大的膽子,事情尚未了結,你就要抽身而走嗎?你置我言公卿的顏麵於何地?”


    有個坐在正宮正中行道之旁,修為尚是人仙境界的年輕弟子,見印刻刀師此時目中無人,忍不住滿腔的怒氣,憤然出聲質問。


    但是,印刻刀師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直接從他身旁,緩緩走過,朝楚家正宮大門外走去。


    這個人仙境的修士沒有得到迴應,臉色驟然大變,青一塊白一塊,握緊了雙拳,腰間飛劍隨著他憤怒的心境劇烈顫抖。


    但是,即使被人這般的輕視,人仙境修士最後還是忍住了出手的衝動。


    可惜了!


    印刻刀師故意慢慢的走,試圖勾引一兩個求死之輩向他出手,豈知在坐之人都是無膽鼠輩!


    印刻刀師有些惋惜,這次他的離開,就像是被人罵走一般,始終算不得瀟灑,稱不上完美!


    但是,就在他一隻腳踏出正宮外時,身後傳來異語。


    “印刻刀師,你走可以,我言公卿不留。但是你是不是忘了你接受了我楚家的多年供奉?”


    楚家老爺子,楚湘子從始至終沒有說話,一開口就是絕響。


    拿錢做事,印刻刀師明白這個道理。


    聽到楚湘子的話,印刻刀師心頭不怒反喜,真是好機會。


    這下離去,就完美了。


    世事就是如此巧合,當年印刻刀師應朋友之邀而來,於東楚一住就是幾十年。


    真是時間長的真讓言公卿的傻貨們覺得他們請到了自己。


    有意思的是,楚家這麽多年來給他的東西,恰好他都原封不動的留著,沒有用過。


    印刻刀師臨走之前還是打算跟他在楚家唯一的朋友,楚狐,道個別,於是轉過了頭。


    楚狐見狀,立馬明白了印刻刀師要幹什麽,試圖出聲相告爺爺此事不妥。


    不料,楚湘子就和剛才印刻刀師一般,伸出手示意,你閉嘴。


    隻見印刻刀師將一個儲物袋丟在地上,對著楚狐揮了揮手,說道。


    “東楚狐仙,有緣再會。”說完印刻刀師一步輕點,身形微動,越上天空,不知往何方而去了。


    “刀師……”


    楚家家主,楚狐大聲唿喚,試圖挽留,但是遭來楚家老爺子一聲暴喝。


    “讓他走。”楚湘子氣的胡子倒豎。


    “爺爺,你有所不知……”楚狐想要解釋。


    “閉嘴,無論如何,楚家之事不容外人染指。”


    楚家老人言辭激烈,激動萬分,直接將楚狐吼的不再多言。


    楚狐拿自己的長輩沒有辦法,隻能內心絕望:這下印刻刀師留不住了。


    靜靜站在外麵聽牆的三人看著印刻刀師從身邊經過,心情各異。


    齊一心情沉重,有些失望,他在嘈雜的聲音裏沒有聽到悲痛,隻聽到他們對活人的指責。


    言青木在聽到楚湘子說出不容外人染指時,沒來由的突然身子一怔。


    鳩淺則生氣得咬牙切齒,他見到印刻刀師被這樣為難,他就猜到,大哥煙盡雨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裏去。


    事情到了這個局麵,下麵的話就已經沒了繼續聽下去的必要了。


    鳩淺一把掀開頭上的戊申鬥笠的垂簾,憤怒地將齊一摁在他肩膀上的拿開,出聲說道:


    “別摁著我了,大哥都不在這裏了,二哥,你還怕我氣得直接對他們出手嘛?”


    鳩淺說話的時候,一般都沒有刻意去控製音量的意識,更何況他此時正在氣頭上。


    此時,楚家正宮之中,大多數都是仙人,再不濟也是人中仙。


    於是乎,鳩淺的聲音剛好傳進了正宮之中的眾人耳朵裏。


    正在正宮中的眾人猜測牆外是誰的時候,牆邊的人還在說話,而且人也露了頭。


    “……”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齊一下意識的反駁,但是話到了嘴邊,卻沒了下文。


    “你隻是什麽?我還不知道你,總覺得我無腦,我衝動,成天對我窮擔心。”鳩淺一邊說著,一邊直接提步進了正宮。


    “喂,你們這些人!”鳩淺腳底生風,一步以後,便落到正宮裏正中之處。


    “你是何人,膽敢擅闖此地?”有人不認識他,隻道他是楚家的人,追問道。


    “我是言青木的朋友,我叫鳩淺。”鳩淺自報家門,沒忘記帶上東楚小姑奶奶的威名。


    “可是人間會力挫幾個凡上之仙後,奪得第三的那個鳩淺?”言公卿之中有年輕弟子聽到過鳩淺的傳說,頓時驚唿。


    “沒錯。”鳩淺心中一喜,東楚居然都有人認識我?


    “真是英雄出少年!”有老者探出神識在鳩淺身上輕晃而過,察覺到他仍是人仙境修為,心道傳言不虛,於是由衷讚歎。


    “一般一般,天下第三!”鳩淺瞬間喜笑顏開,洋洋得意。


    “久仰久仰…”


    “……”


    眼見畫風不對,鳩淺懸崖勒馬。


    “我問你們,你們言公卿的人可都認你們與拜神侯的關係?”鳩淺記起正事,手指一指言公卿中各位神仙,正兒八經的說道。


    “那是自然。”有年輕弟子直接一口接住。


    “好,那你們去幫拜神侯報仇吧,西秦幹的,你們快去,誰不去誰就是孫子。”鳩淺喜形於色,這真是好極了。


    開心之餘,他連忙走近拜小月,對她安慰道:


    “好了,小月姐,你就別傷心了。他們會答應幫你拜神侯報仇的…誒,二哥你別拉我啊!”


    齊一頂著正宮裏的眾人炙熱的目光,硬著頭皮快速來到鳩淺身邊,打算把他這個搗蛋鬼給整出去。


    “各位,鳩淺年少無知,還望海涵。我們先告辭,就不打擾各位議會了。”


    齊一對著齊一門中的白衣書生們,使了個眼色,然後就將鳩淺往外麵拉去。


    正宮之中的人還在為鳩淺剛才所說的為拜神侯報仇一事犯難,轉眼就發現鳩淺人已經被一個白衣男子,拉了出去。


    “你們接著說吧,我們走了。”


    言青木沒了往日的活潑,冷冰冰的丟下這句話,就跟著齊一的腳步,往宮外跑去。


    “那白衣男子,是不是就是將來的齊一門門主持白子,齊一啊?”有人猜測來者身份,和旁人竊竊私語。


    就在這時。


    “懇請言公卿各位念及往日恩情,替我拜神侯報仇!”拜小月淚流滿麵,不合時宜的對著楚家長者跪地一拜,痛聲疾唿。


    傷痛萬分,加上此時她聲情並茂,瞬間將場中各位的心思拉迴了此前的正題。


    “你先起來吧!”楚湘子心裏很是疼痛,望著拜小月就像是看到了昔日的花仙子。


    花仙子就是拜神侯之主拜孤芳,也就是墨海天下所稱的拜孤神。


    “若是諸位不答應助我複仇,我就不起來,直到跪斷雙腿,也在所不惜。”拜小月淚水狂流,就像是滔滔洛水,一發而不可收拾。


    我就不起來?


    楚狐心情不好,翻了個白眼,心說不是你有神藏圖,誰搭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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