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月是最開始登上這艘船見到我的人,你彈的曲子,我很喜歡。”


    邋遢的撐篙人很歡快,臉上全是笑意,言語間好似迴到了過去,耳中又出現了那首小曲。


    “你行走世間這麽多年,應該也尋到了鳩橫日落的琴音。他那才是彈得好,獨一無二的好。”


    李青月心生向往,他曾很多次都跑到北邊洛水旁,偷聽北牆上的鳩橫日落橫琴以彈。


    他覺得,不會再有人比那個小子彈得更好了。


    長篙人不可置否,他見到鳩橫日落的時候,那個男子不停地咳嗽,口吐綠血,已經沒剩多少力氣撥動琴弦了。


    “曹一折,你困於心事,比我預計的要晚上船九百年,我不知道為何,但是我信天意。”長篙人很傷感,有些眾人一聽即懂的遺憾。


    “這個…”歡當右擺頓時放下身上的女子,拱手致歉,試圖解釋。


    但是邋遢的漢子,舉起了平日裏伸出乞食的髒手,製止了他。


    乞丐模樣的人指甲裏都是這人間的惡意和肮髒,隻有手心尚有一絲白淨。


    他記得,某年某月某日,有個心地善良的姑娘,為他擦過一次手,然後給了他一個很大很白的饅頭。


    “不必與我說,等你的不是我,是他。”


    長篙人手一指李青月,李青月頓時錯愕,渾然不覺得自己哪裏等待了曹一折。


    曹一折心知長篙人的不凡,隻道是對著李青月長鞠一躬,聊表一絲歉意。


    “對了,過幾年這洛水就要幹了。我活不到那個時候,所以我打算提早上岸。”


    手持長篙的人漫不經心的說著未來才會發生的事。


    眾人有種感覺,他這是勸他們金盆洗手?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將身子全部倚在漸去的長篙上的襤褸漢子,早就活夠了。


    “什麽?”眾人聞言半晌,才捕捉到話裏了不得的信息,大驚失色。


    “洛水快幹了?”


    “洛水幹了,簡直比說我們全部一夜之間都死了還要離奇。”李青月片刻驚訝之後,重歸於靜。


    他不相信,水勢滔天的洛水說幹就會幹。


    “仙人是打趣說笑的吧?”曹一折也不敢置信,試探性地疑問道。


    長篙人沒有就此話題多說什麽,他心想若是一件事人不信就不會發生,那這世間也太沒意思了。


    “來日善待那個孩子,他是善是惡,全是人間所為。你們,也是人間的一部分。”


    長篙人說了一句讓眾人摸不著頭腦的話,然後不再吱聲,默默的將船向最近的岸邊撐去。


    “他是鳩橫日落的孩子?”含血書生突然問起。


    “嗯,是。他也是如今世間唯一一個一出生就五行不虧的人。”長篙人一轉眼,隨口迴答。


    “五行不虧?五行體?”華多有些驚訝,驚唿出聲。


    “那豈不是先天體質等於高出常人,怪不得他區區人仙境便能輕鬆勝過那些半吊子的凡上之人。”李青月開始明白為何那孩子能跟他交手那麽多招了。


    “五行體,就是我們現在的體質。那五行不虧是什麽意思?”薑絲絲明白一些,也不懂一些。


    “修士越過人仙境時會迎來最徹底的一次脫胎換骨,最明顯的特征就是體內的靈氣會轉變成我們所說的仙氣。


    而對五行天生就不虧的人來說,一出生便有一道仙氣於丹田內流淌。


    我們進入凡上成為人上仙時,可是都向這個世界補全了五行的屬性的。”長篙人隨口說。


    “所以這也就是為什麽,當初鳩橫日落要不顧一切的脫離家族,離開北牆的原因?”華多慈眉善目,平淡的說道。


    往事多因由,皆不堪迴首。


    “不完全是吧,別忘了他確實也身受重傷。”長篙人想了想長生林中鳩橫日落淒慘的模樣,緩緩說道。


    “不過,如果他不走,鳩淺估計會成為第二個他。”曹一折根據自己對初帝的了解,猜測道。


    “鳩橫日落肯定不願意看到兒子重蹈覆轍。”薑絲絲將心比心。


    “初帝真是狠啊。哈哈哈。”含血書生發出陰柔的一笑,還不忘補一句,“看來齊一門都是蠢貨。”


    眾人都很清楚,含血書生就是因為齊一門一意勤王才脫離的齊一門。


    一千年來,唯有齊一門一心一意,不停的將門人弟子往北邊的虎口裏送。


    北洛平原上的孤墳,最多的就是白衣當屍的無身塚。


    “初帝嘛,這小子確實是人皇的資質,隻是太過執著。”長篙人說初帝是小子,眾人聽得很是不適。


    眾人皆知,墨海的初代皇帝已經快兩千歲了。


    但是,沒辦法,最大的老妖怪此時就站在他們麵前,為他們撐船。


    “我還得叫他一聲叔叔。”李青月低眉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你居然是李家的人?”曹一折眉頭一皺,驚疑出聲。


    這一瞬間,縈繞曹一折心頭上千年的疑惑終於解開,怪不得李青月這般了解皇室的事。


    “你們這些晚輩要謝謝初帝,沒有他,你們未必都能夠被生出來。”長篙人目光遠眺,他已經能透過水霧瞧見對岸了。


    “謝他什麽?”許久不曾開口的拖遝道人,含著怒氣問道。


    “謝他,登上長生之前多看了這人間一眼。”長篙人知道這個道士有過一個很悲慘的過去,輕輕地開口。


    “我呸,當時我若不是有心求援,至於我朝暉山死得就剩我一人嗎?”道士目中殺氣盡露,“而李家呢?年年接受我宗派供奉,最後還不是袖手旁觀?”


    客人不逍遙記得清楚,那段歲月裏唯有他這一脈修士:朝暉山的一宗修士念及皇室於凡人有恩,他們又是凡人出身踏上的修仙路,於是便與皇室交好。


    可恨,皇室到頭來卻對他們見死不救。


    “嗯,往事如煙,今日迴頭,已經看不真切了。”長篙人不想這個道人心裏再多生恨意,選擇了知而不言。


    拖遝道人反應過來自己的語氣不善,抱了抱手,丟下一聲抱歉,便轉過了頭。


    眾人都不再言語,簡單的幾句已經涉及到了往日恩仇。


    他們怕再多說下去,會傷了彼此間的和氣。


    朋友之間拔劍相向,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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