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雅笙看到那橫幅,早起氣了個愣怔。


    橫幅上第一行大字寫著——“喬甜月同誌追悼會”!


    第二行小字寫著——“齊氏之賢女孫,乃遽夭其年也。天地恆存,玉碎香殞!禍福瞬息萬變,人天自此永隔!”


    文縐縐的幾句話,讓齊雅笙看著十分不順眼,特別是還強調了“齊氏”。


    齊釗立刻衝了過來,攔住學生們:“你們要幹啥?!”


    齊雅笙冷哼道:“齊釗,你的春秋大夢該醒了!看看這個!”


    說著,就將一個牛皮紙文件袋擲在齊釗懷中。


    齊釗十分不解地拆開那文件袋,從裏麵拿出了幾張英文的文件來。


    一看到英文,齊釗立刻背過身去,不讓別人看到。


    齊釗自己自幼受家庭熏陶,自然是能看得懂英文的。


    他一行行地看下去,隻覺得好似被晴天霹靂擊中了一般:“怎麽會這樣?不……這不可能!”


    他起抬頭,看向夏天秀的遺照。


    那是夏天秀剛來北京不久,齊釗拉著她去拍的一張照片。


    照片裏夏天秀笑得很是甜美,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但是,如果夏天秀不是真正的齊家外孫女,那麽她這就是一場有預謀的詐騙!


    齊釗隻覺得自己整個人的三觀都被顛覆了。


    看著好奇的人們三三兩兩圍了過來,齊釗趕緊手忙腳亂地將那兩張鑒定證書塞迴了文件袋裏,遞還給了齊雅笙。


    最後,他不顧眾人詫異的目光,踉踉蹌蹌地扶著牆,徑直從追悼會的會場走了出去。


    樓下的人們都有些麵麵相覷:


    “這咋迴事啊?”


    “不是他張羅的追悼會嗎?”


    “這麽晦氣的事,我們都不想來,是看他麵子才來的,怎麽他倒走了?”


    “誰知道呢?”


    “感覺魔怔了!”


    “唉,你們說這齊家到底是怎麽迴事啊?”


    “不好說,不敢說,不能說!”


    ……


    “咳咳!”齊雅笙咳了兩聲,這群人這才想起來,還有一個齊家的大活人站在他們麵前呢!


    於是大家也都訕訕地走掉了,整個追悼會的會堂裏隻剩下了齊雅笙一個人。


    他來到了夏天秀的遺像前麵,打量了她一下,就將遺像倒扣在台子上:“都說死者為大,在我這兒可不行。這叫什麽呢?應該是惡有惡報吧。”


    說完,齊雅笙就走了出去。


    當天晚上,齊釗找到了齊雅笙研究所的宿舍裏:“表哥……那個張如意……不、那個……我那個真的外甥女,她現在在哪兒?”


    齊雅笙冷冷道:“現在想到她了?”


    齊釗的神色有些恍惚:“我覺得……這可能是命運的安排吧,都說好事多磨……也許……”


    “閉上你的嘴巴!


    齊釗,你要點臉!


    就因為你,真正的月兒沒有跟他她的爸媽相處過一天!


    沒有跟她媽、跟外公住在齊家老宅哪怕一天!


    也沒有被真正的恢複過身份!


    一切都是因為你的阻撓!


    你還真是她命裏的克星——小時候害得她被保姆偷走,如今又害得她在父母雙亡之前,都不曾有過一刻溫馨的時光!


    齊釗,我要是你,就永遠不會想在她麵前出現了。”


    齊雅笙大聲怒斥。


    齊釗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


    “齊雅笙,這就是我們兩個人想問題的不同了。


    月兒她還很年輕,我還有的是時間補償她!


    我是做錯了,但是我願意改!


    我願意馬上就改!


    你現在攔著不告訴我她在哪裏,到底是你是克星,還是我是克星呢?


    你要知道,雖然我二爺爺不在了,但是我爺爺還在啊!


    我們家能給月兒的一切資源,一切的一切……


    都是足以改變她命運的。”


    齊釗的話也不無道理,齊雅笙陷入了沉思。


    其實,這一份報告前天就已經寄到了京市。


    前天晚上齊雅笙和蘇如意就去了一趟喬甜月的宿舍。


    如今,喬甜月已是一名光榮的工人。


    她剪了短發,顯得十分颯爽,據說,她已經連續兩個月拿到廠裏的勞動標兵稱號了。


    自力更生,每個月拿工資;吃飯有食堂,住宿有宿舍。


    喬甜月已經從京市齊家大小姐的那個幻夢裏,徹底清醒過來了。


    現在的她,內心非常平靜。


    看到那兩份報告,聽到齊雅笙將報告上的話逐句翻譯給她聽、並且詳細地解釋了美麗國的這項先進技術之後,她的臉色也沒有什麽改變:


    “舅舅,謝謝你為我做這些。


    我隻是很遺憾,我媽媽沒有辦葬禮。


    而且我跟她相處的時間太晚了……也太短了,僅僅就是一個晚上而已。


    不過,父母親人之間的緣分,有深的有淺的,這也是天注定的。


    其實,從我見到我媽媽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們是血脈相連的母女。


    而另一個女孩,必然是假冒的。”


    齊雅笙聽了這話,愧疚地低下頭去,不敢看喬甜月的眼睛。


    喬甜月卻將視線轉向了蘇如意:


    “蘇大夫,一直沒能好好謝謝您,我心裏很過意不去。


    因為我的身份之前一直很……敏感。


    想登門道謝的話,又怕你們覺得……我有什麽別的目的。


    蘇大夫,這幾個月我跟同事學了織毛衣的技術,我給您織了一套毛衣,一套毛褲,還有兩條圍巾。


    您等等,我給您拿出來。”


    說著,她就蹲下來從床底抽出了皮箱。


    齊雅笙一眼看到那皮箱還是自己買給她的,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喬甜月從皮箱裏拿出了一堆東西來,都是已經打包好的包袱。


    她費力地拎起其中一個大包袱,遞給了蘇如意:


    “蘇大夫,您一定要收下這東西!


    我知道不值什麽錢,但是是我的一片心意!


    感謝您在我最迷茫、最無助的時候,收留了我!


    感謝你在有壞人登門的時候,保護了我!


    感謝你在大家都懷疑的時候,相信了我!”


    齊雅笙聽了這些話,簡直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料,喬甜月卻再次起身,將一個小包袱遞在他的手裏:


    “舅舅,現在我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這樣叫你了!我好開心!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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