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邊運到北邊一個多月,這些紅薯已經有些幹癟,不過一個個粉嘟嘟的看著就很饞人,平時吃不飽又缺衣少水的遼州百姓連野果都沒吃過,哪裏認識紅薯。


    一時間全都茫然的搖頭,也猜不透江一鳴的用意。


    “我的家鄉在南方泉州府,那裏靠海,偶有外番人的商船會停靠,帶來了大魏朝沒有的高產作物,紅薯就是其中一種,本官的朋友花了大價錢買到的種子,本官有幸分到一些,帶迴家去種。”


    江一鳴花了一刻鍾來說明紅薯是如何易種,耐旱且高產,不僅紅薯能吃,連紅薯騰也能做菜吃,全身都是寶貝,如果遼州百姓能種紅薯,就不愁吃不飽,吃紅薯還能適當的解渴。


    “這東西真有那麽好?”


    “從未聽說過,不會是騙咱們的吧?”


    “肯定是騙人的,這東西看著就不對勁,顏色如此鮮豔,必定是巨毒之物,大家長點心,別被這狗官給誆了,吃了這啥紅薯會死人的。”斜眼男言之鑿鑿,好像他看見有人被毒死過一樣。


    財源早就看斜眼男不順眼了,聽他這麽說,立馬噴迴去,“大膽刁民,說誰是狗官呢,你才是狗,斜眼看人的果然不是東西,張嘴就沒一句好話,今個你撞大運了,能見識到紅薯,我們大人是體恤老人孩子,才想著拿出紅薯來分給你們。


    沒福氣的斜眼貨,你才有毒,一張嘴抹了劇毒,見不得大夥好,你這樣的惡毒心腸會遭天遣的,現在眼斜,迴頭你連嘴和鼻子也得歪斜,積點德吧,壞事做多了死了都得下油鍋。”


    斜眼男被罵傻眼了,不是,這不是縣令的隨從嗎?


    太不斯文了,出口全是戳人心窩子的話。


    他們村裏的潑婦都沒他刻薄。


    “你你,長相是父母給的,是天生的,又不是我想長成這樣,你憑啥攻擊我的長相?”斜眼男試圖裝可憐博同情。


    “你在這兒半天了,剛才我可沒說你一個字的不好,是你先挑撥是非試圖鼓動鬧事,還罵我們大人是狗官。”財源雖然不常住山峰村,但他記性好,從江老太和楊氏少數幾次與人掐架的過程中,飛快的學到了精髓,罵架懟人也是相當牛叉的。


    “瞅你眼斜得像遭了天譴,指定是上輩子缺德事做多了,這輩子才長成這個鬼樣子。”


    “你,你……噗。”斜眼男你了半天,最後一口老血噴出來,倒在地上厥了過去。


    江一鳴:……


    眾人:……


    少爺崇拜的看著財源,佩服的五體投地,“有那麽一瞬間我仿佛見到了江奶奶和楊嬸子,財源你太爭氣了,老江家的傳承都在你這兒呢。”


    財源撓了撓頭,不太自在道:“江奶奶和夫人交代過,她們不在大人身邊,若有人說難聽話罵他,讓我替她們罵迴去,不能讓大人吃了罵架的虧。”


    宋少爺讚同地狂點頭,“是這個理,有你這個嘴替,江奶奶和楊嬸子也能放心了。”


    江一鳴哭笑不得,但也沒管暈過去的斜眼男,活該。


    帶節奏的兩個人,一個被打五十棍,去了半條命,另一個被直接氣暈,剩下一個負責帶節奏,還沒來得及發揮的瘸腿男被嚇住了。


    像突然被鬼掐住了脖子一個字都蹦不出來,老實跪趴在地,假裝和那兩個不是一夥的。


    見沒人作妖了,江一鳴讓廣進拿了一把菜刀,把紅薯切成片,讓大家看裏麵的果肉,“生紅薯的汁水不少,還帶有乳白色的汁液,說明紅薯很新鮮,可放心食用。”


    說著他先吃了一片,“嗯,很脆很甜,非常好吃,紅薯生吃不宜過多,在南方我們一般蒸著吃,或煮湯或和米飯一起煮,還可以烤著吃,聚財聚寶你們去灶房煮一些湯,再烤一些。”


    “既然大家都來了,雖然本官沒有水可分給你們,但可以分一些紅薯給大家嚐嚐,且稍等幾刻鍾,吃了熟紅薯再走吧。”


    帶節奏的被鎮壓住了,其他是真正的老弱病殘,他們也是沒辦法才被士族趕來衙門鬧事的,雖然士族不把縣令放在眼裏,但普通百姓還是很怕見官的。


    尤其剛才江一鳴殺伐果斷給了下馬威,眾人立馬覺得這位新縣令不好惹,至少不是他們平頭百姓惹得起的。


    江大人說分紅薯那就拿唄,他們別的本事沒有,察言觀色還是會的,這位年輕英俊又有膽量和士族叫板的縣令,分明是有意要推廣紅薯,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像他說的那麽好。


    如果真的耐旱高產還易種,那士族肯定要想辦法掌控紅薯種子,哪裏輪得到平頭百姓來種?


    眾人老實的低著頭,不敢說不吃,也不敢說要吃,反正他們習慣了被安排,眼下形勢比人強,既然鬥不過江大人,那就先配合他唄。


    “諸位都起來吧,不用跪著了,這些切好的紅薯大夥都嚐嚐,嚐完生紅薯,等下再吃熟的,對比一下哪種更好吃。”江一鳴麵帶微笑,神情平和。


    “你們都是有福之人,是遼州第一批吃紅薯的百姓,其他人想吃都沒得吃,數量有限,下次想吃紅薯可就沒那麽容易了,不過現在種的話,還能趕在入冬前收一批。”少爺也幫著做宣傳工作。


    “你們放心,紅薯種子在官府手裏,絕不會讓士族壟斷,紅薯是為遼州百姓準備的,隻要你們願意種紅薯,就不會像以前一樣給士族當牛馬還吃不飽飯,喝不起水。”


    有人小聲提問:“種紅薯還能解決水源問題嗎?沒誆我們吧?種莊稼不得澆水?”


    遼州百姓都是儂士族的田地來種,交八成的重稅,不儂大家族的田地不行,得靠士族的水源澆灌農田。


    唯一的好處就是官府被士族搞垮了,不用另外給官府交稅。


    “咳,水源問題我們會解決的,我爹是隔壁青山縣的縣令,年前我讓人在一座荒山種滿了樹和竹子,現在已經種活了,隻要有樹,很快就會有水源的。”少爺眨著桃花眼瞎忽悠。


    他長得如此漂亮純良,讓人很難不相信。


    可大家還有理智,難免懷疑,“真的假的,樹剛種活,很快就有水源?”


    必須是真的,假的也要讓它成真。


    見大家看過來,江一鳴微微頷首,語氣認真,“過段時間會通知大家去領水,屆時衙門會貼通告。”


    “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那咱們就多多種樹,把整個遼州都種滿,以後就不會沒水喝了。”


    主要是不用再受士族鉗製,實現喝水自由,自家的地不用荒廢,種自家的地就不用給士族交稅。


    其實好多人的地因為沒水澆灌都被士族用極低的價錢買走了,沒剩多少地了,可如果紅薯真的像江大人說的高產,少幾畝地也沒啥影響,畢竟他們種麥子和黍米畝產隻有二百多斤。


    累死累活種十幾畝,交完稅已不剩多少,隻勉強讓一家子不餓死。


    也不是他們不想跑,前些年還有人逃難去南方,當時是可以離開遼州的,隻是後來離開的人太多,壯勞力流失嚴重,士族找不到人替他們耕種田地,便禁止百姓離開遼州。


    誰敢偷跑,必定死在出城的路上。


    按世家的原話就是:你們就算死了也要做遼州的鬼,陰魂繼續困在這荒蕪幹旱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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