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梗走向鋼琴的時候,趙剛又不禁迴憶起當年在獨立團團部的情景。


    難道是孔捷?可是孔捷當時沒在那屋啊!


    或許是茅台酒對活躍記憶細胞有幫助,這時他隱隱約約地想起了一個聲音:政委,您的房子已經安排好了。


    那好像就是李雲龍的勤務兵,好像自己還讓他去通知孔捷來團部開碰頭會來著,對,一定是那個勤務兵聽見了我和李雲龍的對話。


    可是那個士兵叫什麽來著?還在不在世上?這些他實在是想不起來了,李雲龍身邊的人,他記得的也就魏大勇、段鵬那幾個人。至於其他的,恐怕李雲龍自己都記不全。


    就在這時,餐廳裏有音樂響起,馮楠見趙剛似乎有點神思不屬,連忙碰了他一下,讓他凝神細聽。


    趙剛也因為賈梗再三的強調而鄭重起來,側耳傾聽,他曾經被炮彈爆炸聲炸傷過左耳鼓膜,導致左耳聽力極弱,再聽聲音就非常依賴右耳。


    隻是他剛剛集中精神,那音樂忽然沒了。


    就好像剛剛恢複供水的水龍頭,突然又被堵塞了一樣。


    或許是在試音吧?每個聽過鋼琴演奏的人都這樣想。


    果然,下一刻,琴聲再起,隻不過曲調甫出便已張力十足、氣勢磅礴!猶如萬馬奔騰,萬艦齊發,又如滔天巨浪、烏雲壓城!


    趙剛、馮楠、周曉白以及羅芸,都已經閉上了眼睛,沉浸在這大氣磅礴的鋼琴曲中。


    隻不過很顯然,雖然他們在這樂曲中聽到的旋律和節拍都一樣,但是他們聽出來的東西並不相同。


    盡管他們同樣聽得熱血沸騰。


    趙剛在這音樂中聽出了殺伐,聽出了抗爭,聽出了堅韌的求生意誌。


    這讓他想起了八年抗戰,想起了解放戰爭,想起了冒著敵人的炮火衝鋒陷陣的獨立團戰士,那一個接一個倒下,又一個接一個的補上去的鐵血戰士……


    馮楠在這旋律中聽出了命運,聽出了壓迫,聽出了渴望,渴望公平,渴望和平,渴望安寧的生活……


    雖然命運總是不公,壓迫永遠存在,雖然這世界上總會有人被迫害、被壓垮,但是這仍然阻止不了另一些人為了生存而抗爭,隻要還有人活著,抗爭就永遠不會停止!


    周曉白的樂感也是極強的,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被這強勁的音樂所包圍,就像落入了汪洋大海。


    這音樂可以賦予她搏浪的勇氣,但同時也將她拉向深深的漩渦激流,她有些惶惑,不知道應該順著音樂去做一朵浪花,還是做那個劈波斬浪的人。


    羅芸或許是此間感悟能力最弱的一個,又或許她對這類樂曲缺乏閱曆,總之她隻是覺得好聽,有節奏感,比她聽過的保衛黃河、誌願軍軍歌都好聽。


    賈梗已經沉浸在演奏中,甚至可以說他此時已經是無意識的演奏,他已經不再是演奏者的身份,他已經融入了音樂裏。


    理查德曼+郎朗的鋼琴技巧令他根本無需去看琴鍵,也不用顧及指法的對錯,此時他仿佛已經喪失了自我,被他的空間所操縱。


    賈梗現在的感覺,自己就是在音樂的聲浪裏狂奔,手持巨劍,砍向八方,砍向一切未知的危險和威脅。


    在這一浪接一浪的音樂潮水中,賈梗生出的終極感悟就隻有一個字,活!


    活下去!頑強地活下去!


    不管什麽都不能阻擋他活下去!


    為了活,他可以拚盡一切。為了活,他可以去死!


    對,他要的就是這個真理——為了活去死!而不是為了別的什麽去死!除了生存,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讓他去死!


    曲終。賈梗靠在了椅背上,眼睛並沒有睜開。


    趙剛和馮楠也都仍在沉浸中,不能自拔。


    周曉白若有所思,蹙起的眉峰仍然顯示出她的迷茫。


    隻有羅芸,走到賈梗身邊問了一句:“賈梗,你剛剛彈過的這首曲子叫什麽名字?”


    賈梗緩緩睜眼,扭頭側上方,卻被一道峰巒擋住了視線,好吧,這妮子似乎比周曉白發育的更好些,我不看了行吧。


    他垂下頭來,說道:“我不能說出它的名字,且稱之為無名吧。”


    賈梗不想說出這首鋼琴曲叫做《出埃及記》,是不想也能為它的宗教背景以及牽扯到的一些曆史事件幹擾到趙剛的感悟。


    雖然這首曲子早在19世紀就有了,而且以這首曲子作為主題曲的電影也在1960年在美國上映了。但隻要趙剛和馮楠不知道就行。


    他希望趙剛能夠感悟出他感悟的真理——隻有為了活才可以死,絕不能為了死去死!


    他想了想,對仍然站在身邊的羅芸說:“你去問問馮姨,她喜歡聽什麽,我可以為她演奏一曲,告訴她,這世界上的任何曲目我都會彈,不用考慮我會不會。”


    羅芸應聲去了,賈梗就彈起了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這首曲子從難度上來說,就是小兒科裏的小兒科。


    可是這邊周曉白卻激動壞了,她一直不敢跟老壽星搶風頭,正不知道該如何提醒賈梗為她彈奏呢,結果人賈梗已經彈上了。這讓她已經萌發卻尚不自知的情愫又悄然生長了一截。


    於是她開始閉上眼睛欣賞,欣賞這首在她家的電唱機裏再也聽不到的《六月船歌》。


    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人們還是比較愛聽她們曾經聽過的、且一直喜歡聽的老曲子,既能滿足懷舊的精神需要,又能與熟悉的曲調產生共鳴。


    當然,像賈梗這樣的,一出手就是王炸的,絕對是例外中的例外,因為不論是《白樺林》還是《出埃及記》,哪怕是第一次聽,那也是開口跪。


    六月船歌彈完,賈梗接著就彈柴可夫斯基的《夜曲》,估計周曉白愛聽的都是柴可夫斯基的作品,因為她爸爸燒掉的唱片就隻有柴可夫斯基的。


    相比於《出埃及記》的激蕩澎湃,《夜曲》倒是顯得靜謐得多,比較治愈的感覺。此時演奏出來,倒是暗合文武之道。


    羅芸迴來了,送來了馮楠的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你覺得我適合聽什麽,就給我演奏什麽,謝謝!


    賈梗手指不停,眼睛在紙條上掃過,便扭過頭,朝著馮楠眨眼示意,表示如你所願。


    羅芸盯著賈梗的手指看了許久,由於《夜曲》的指法並不繁雜,節奏也比較舒緩,所以她看得很清楚。


    她發現賈梗的手指並不是觸點下按的,而是伸進黑色琴鍵的間隙,垂直於鋼琴的方向往迴抹,她覺得很不可思議,原來鋼琴是這樣彈的,這與她想象中的彈琴截然不同。


    於是等到《夜曲》終了,她就問了一句:“賈梗,你能教我彈鋼琴嗎?”


    賈梗搖搖頭,“不行,太晚了。”


    羅芸怔住,不知道賈梗說的是今夜太晚了,還是自己這個年齡已經過了學琴的最佳時期。剛想問時,琴聲又響了起來。


    這一次,賈梗很不情願地給馮楠選了一曲《水邊的阿狄麗娜》。


    雖然這首曲子很經典,也廣泛地得到了鋼琴曲樂迷們的認可和推崇,但是賈梗始終認為,這是一首誘惑他人的曲子。


    這曲子頗具魔力,能引誘聽者不知不覺地陷入到追求完美的渴望。


    比如追求完美的居住條件,追求完美的生活質量,追求完美的愛情,以及完美的另一半。


    可是這世界上有完美嗎?即使有,也都是一閃即逝的。


    對於人類的本性來說,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完美。


    那麽問題就來了,當你追求完美一生一世卻苦不可得,你會怎樣?


    當然,現在這首鋼琴曲給馮楠帶來的感受必定是愉悅的,她會如同這世上的大部分聽眾一樣,在這首曲子中獲得至少是聽覺上的享受。


    羅芸嘟著嘴迴去了,迴到了座位上,看見周曉白和馮楠甚至趙剛都沉迷在這首樂曲的音符裏,她有些無語。她不想做陶醉的聽眾,她想做演奏的那個人。


    她覺得那樣她就可以控製別人的喜怒哀樂了,那難道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嗎?可惜賈梗拒絕了她,這個臭賈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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