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格林德沃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沃恩躺在床上,他的一條腿被吊了起來,上麵裹著厚厚的紗布,茫然地伸手指著自己:“誰?我嗎?誰說的?”


    阿斯特拉正坐在床邊麵色複雜地看著沃恩被吊起來的腿,開口道:“是埃伯斯塔先生告訴我的。”


    沃恩的麵容有些扭曲,他全身放鬆陷在床鋪當中,明目張膽地翻了一個白眼。


    “我和那家夥是打了一架沒錯,但那是他在單方麵的毆打我。”


    阿斯特拉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詢問道:“那先動手的是?”


    沃恩想把身子側過去逃避阿斯特拉詢問的眼神,但奈何腿被吊著,身子側不太過去,隻能移開視線。但他仔細想了想,又把腦袋轉了迴去,直視阿斯特拉的眼睛。


    “我是傲羅,為了抓捕犯人,所以我需要先行出擊!”


    “然後你就成了整個傲羅小組裏唯一一個進醫院的人了?”阿斯特拉反問道。


    沃恩的嘴唇動了動,開口辯駁道:“我就是忍不住,思想上的事認可歸認可,討厭也歸討厭。一想到他就來氣。阿斯特拉,你不能責怪我,因為被打的是我。”


    說著,沃恩特意動了動被吊著的腿,還哎呦了幾聲。


    “聽維多利亞說,她當時和格林德沃打架的時候也是被打斷了腿,那個人是對打斷別人腿有什麽特別的喜好嗎?”


    阿斯特拉:“……沃恩·格林。”


    沃恩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天知道他為什麽四十多了還害怕自己的弟弟,這根本不應該的!


    “我……”


    “什麽?”


    觸及到阿斯特拉的眼神,沃恩又把嘴巴閉上了,聲音從指縫裏擠出來:“我錯了。”


    阿斯特拉看著這樣的沃恩,眼神有些複雜,最後微微歎了一口氣:“我了解你的性格,沃恩。我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隻是希望格林家除了我,其他人暫時不要和蓋勒特扯上任何的關係。不敵對,不合作,隻有這樣家族才會安全長久。”


    “這次的行動大概是沒有提前告知你相關內容的,不是你的問題。以後盡量不要和蓋勒特扯上關係就好。”


    沃恩沉默著,好半晌才開口:“阿斯特拉,現在的格林家已經很好了。”


    阿斯特拉微笑著:“我知道。”


    沃恩微愣:“那你……”


    阿斯特拉開口道:“蓋勒特是一種趨勢,是一股洪流,大家族很難獨善其身,這是最好的方式。”


    “……我明白了。”沃恩垂下眼:“可是阿斯特拉,你已經把很多事情都交給安德魯了,為什麽還會那麽累呢?”


    “可能是因為我是個閑不下來的人?”阿斯特拉微笑著:“不要想那麽多,沃恩。蓋勒特對我的真實態度我相信你也是知道的,沒事的。”


    沃恩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被打的一方解決完了,接下來要解決的就是打人的那一方。蓋勒特在這方麵好說話的多,隻是簡單開口來了一句:“我沒那麽無聊。”


    “看在你的麵子上,我對待有些人總是寬容的。希望他們能看清這個現實,而不是真的認為我的脾氣有那麽好。”


    “最近魔法世界不太安定。雖然我承認有我的一部分原因在,但如果全歸到我身上,我也是有脾氣的。這件事你怎麽看。”


    阿斯特拉思索著,他提出自己的想法:“有人想揭起麻瓜和巫師之間的遮擋,並且最終目的和你相同,都是讓兩方完全熟知對方……”


    阿斯特拉緩慢地眨了下眼睛,他下意識看向一旁的鏡麵,蓋勒特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目之所及隻有阿斯特拉的倒影,他皺起眉,好像也想到了什麽,但是卻抓不住。


    “你想到了什麽?”蓋勒特詢問道。


    阿斯特拉看著鏡子裏的那張臉,那不是他自己,而是另一個“阿斯特拉”。但這沒什麽不同,他們用的是同一張臉。


    “致力於揭露巫師在麻瓜麵前出現的人從十七世紀就有了。”


    “肅清者。”


    蓋勒特立刻就想到了這個組織,因為阿斯特拉。


    當初殺死阿斯特拉的母親以及他的兩個弟弟妹妹的不就是肅清者嗎?亨利·巴瑞波恩,肅清者的後代。


    不過和他們不同,他們對標麻瓜,而肅清者對標的則是巫師,他們厭惡魔法。


    “我知道了。”蓋勒特觀察著阿斯特拉的臉色,看不出任何異樣神情,平靜訴說著他認為的各種可能性。


    “這件事我知道了。”蓋勒特出聲打斷:“或許能查到一些有用的東西。這件事你不用管,安心幫助安東·沃格爾上位。剩下的就是養好你這具身體,我希望你能見證我的勝利。”


    阿斯特拉點頭:“我知道了。”


    除了海因裏希因為沃恩中途退出他的逮捕格林德沃小分隊而感到難過,魔法部和國際巫師協會可以稱得上是風平浪靜。


    蓋勒特這段時間沉寂了下來,但巫師世界暴露的風險依舊在逐步攀升。國際巫師協會因為這件事不知道開了多少次會議。


    阿斯特拉也因為這次異變不知道加了多少次班。在這個節骨眼上,安東上位了。不僅如此,他還推舉阿斯特拉去做國際魔法合作部部長。


    對於這點,阿斯特拉並不意外,但這個節點卡的實在是太死了,阿斯特拉本來就忙,現在真正接管了整個部門之後,他更忙了。


    忙得不可開交,忙到每天待在魔法部不迴家,忙到長時間沒見到人的蓋勒特以為阿斯特拉因為身體原因在家裏失去了生命體征,忙到沃恩衝進阿斯特拉的辦公室把他強製帶走時聽岔了消息。


    “……沃恩,你剛才說什麽?”


    腦袋嗡嗡作響,阿斯特拉開始懷疑自己的靈魂是不是已經脫離了身體。要不然怎麽會聽到沃恩說懷孕……


    聽了阿斯特拉的疑問,沃恩的腦袋也懵了,他茫然地摸摸自己的肚子,瞬間反應過來,立刻辯駁。


    “呸呸呸!不是我,是莉塔!不是我!”


    原本對家裏增添新成員的喜悅和對阿斯特拉長期加班的心疼在自己弟弟脫口而出的疑問過後瞬間被驚愕擠了下去。


    沃恩捂住自己的心髒,無數次麵對各種艱難險阻都平穩無比的小心髒此刻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阿斯特拉!我的心髒很脆弱的!”


    阿斯特拉迴過神,捋順自己的思緒,說了一句抱歉。


    又過了好半晌,他好像才真正迴過神,目光落在沃恩身上,茫然地詢問了一遍:“誰懷孕了?”


    沃恩又重複了一遍:“是莉塔。”


    阿斯特拉的大腦開始重新構建思緒,最後睜大眼睛:“莉塔懷孕了嗎?”


    沃恩覺得自己的弟弟上班上傻了。


    ——


    在沃恩的再三肯定下,阿斯特拉才慢吞吞了解了這個事實:“這是一件好事。”


    “那當然了!”沃恩攬住阿斯特拉的肩膀笑得開懷:“再過幾個月我們就要做爺爺了!阿斯特拉,開心嗎?”


    阿斯特拉被“爺爺”這個稱唿狠狠燙了一下,隨後又慢吞吞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他已經很久沒有接觸什麽新的關係了,這件事來的這麽突然,阿斯特拉一瞬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還沒到四十,已經要有孫子孫女了嗎?


    有點突然。


    長期被工作荼毒的阿斯特拉此刻一邊想著要送點什麽禮物給莉塔和自己未來的孫子孫女,一邊又想著接下來需要處理的工作。


    最後他得出結論,他應該先跟著沃恩去看看莉塔,然後再迴去處理工作。不過在此之前,他需要準備一點禮物才行。


    格林家裏,莉塔看著阿斯特拉遞過來的私產轉讓文件以及各種稀有的草藥和補品陷入了沉默。這位小叔叔在出手方麵好像一直都是這麽闊綽。


    “謝謝小叔叔。”


    阿斯特拉微笑著點頭,他的視線落在莉塔尚且平坦的小腹上,一時有些恍惚,但又很快迴過神來,坐在一旁微笑看著安德魯因為激動而不停踱步。


    “莉塔,你難受嗎?女生懷孕就是肚子裏多了一個人,這樣會不會很不舒服?你坐下,啊不,躺下,這樣會不會舒服一點?”


    沃恩和梅爾看著安德魯手忙腳亂,擔心這個又擔心那個的模樣,歎了口氣伸手將他們的兒子拉住。


    梅爾輕點了一下兒子的額頭,無奈開口:“你先不要那麽緊張,安德魯,莉塔都還沒有顯懷呢。你這樣隻會讓他更緊張。”


    沃恩讚同地點頭:“沒錯,安德魯,要學學你父親我。你媽媽懷你的時候,我可是全程鎮定自若,將一切妖魔鬼怪排除在外,直到梅爾安全生產的!”


    安德魯的神情依舊緊張,但聽到沃恩的話還是翻了個白眼,扶著莉塔坐下。


    “爸爸,我可能不太了解生育知識,但我絕對了解你。你在媽媽懷我的時候肯定比我還要緊張!”


    “那又怎麽樣?”沃恩對此並不感到難為情,抱著胳膊仰著頭:“凡事都有第一次,我那是第一次當爸爸,而且還是那種糟糕的場景……”


    意識到自己有些跑偏,沃恩連忙噤聲,將話題轉了迴去:“總之,第一次沒有經驗很正常,但不要太慌亂。你要是像個什麽都不懂的嬰兒一樣隻會到處亂竄的話……”


    “你親愛的父親,也就是我,可就要好好教教你了。”


    安德魯垂下腦袋,“哦”了一聲,莉塔和梅爾看著這父子兩個的情況,沒忍住輕笑出聲。


    經過幾人的一番討論,最後他們得出一個結論。幾個人中,在照顧孕婦上最得心應手的人竟然是阿斯特拉。


    安德魯本來以為會是自己的父親,又或者是有過生育經驗的母親。但他怎麽都沒想到,最有經驗的人竟然是自己沒老婆沒孩子至今沒談過一場戀愛的小叔叔!


    所以自己的小叔叔真的是全能的嗎?


    “小叔叔……”


    安德魯看著正在和莉塔說著各種注意事項的阿斯特拉,艱難開口:“小叔叔,還有什麽是你不會的嗎?”


    阿斯特拉笑著搖頭:“當然有了。”


    安德魯緊緊盯著阿斯特拉:“比如?”


    阿斯特拉思考了一下,然後,他陷入了沉默。


    “所以小叔叔真的是全能的嗎?”安德魯恍惚著。


    “總有不會的。”阿斯特拉依舊笑著,他的目光落在莉塔的小腹上,又很快移開。


    格林家族有權有錢,照顧莉塔自然不用阿斯特拉這個最有經驗的親自來,更不要說阿斯特拉還是長輩,這就更不應該了。


    但阿斯特拉還是會在工作之餘將大部分時間放在格林家未來的新一代上。莉塔的肚子漸漸大了起來,阿斯特拉來看望的時候偶爾也會神遊天際發呆。


    這種現象在眾人得知莉塔懷的是雙胞胎後更嚴重了。阿斯特拉總是會不受控製的陷入自己混雜的思緒裏。


    他害怕自己的這種情緒會影響到莉塔,來的次數漸漸少了起來,但該送的書信和禮品從來都不會少。


    莉塔和安德魯一起看著阿斯特拉手寫的各種注意事項,事無巨細,兩人沒忍住對視了一眼。安德魯知道莉塔想問什麽,斟酌了一下開口。


    “小叔叔的母親在懷孕的時候是由他親自照顧的。隻不過那時的我太小了,對很多事情都不是很清楚。其實很多人都下意識地忽略了一件事情。和卡米爾一起離去的還有她的兩個孩子,也就是小叔叔的弟弟妹妹。”


    “很多人都忽略了他們,但小叔叔沒有。”


    “或許他看到我們這樣……是迴想起了什麽吧。”


    莉塔將手搭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靠在安德魯的肩膀上低垂著眼睛。


    阿斯特拉·格林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對於莉塔來講,阿斯特拉是一個有著絕對智慧的家族掌權者,是一個令人心安的長輩,是但這些遠遠不夠,他不止隻有這些形容。


    阿斯特拉·格林的形容詞太多,她所窺見的也隻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這個人太複雜,太疏離,太友善,太過讓人看不清他的心中所想。真的能有人讓阿斯特拉敞開心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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