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楚棣遲起得早,動作極輕的起了身,看著楚狸眉頭緊鎖的睡顏,輕吻她的眉心。


    凝視許久,才出去。


    “驚影。”


    “主子,在。”


    楚棣遲挽著衣袖,一邊走,一邊道:“差兩個可信的心腹,暗中去一趟竹林小院,將欣妃接過來。”


    因溫妃之死,小九一直過不了心結。


    欣妃與溫妃皆是長輩,生前又是好友,若是她在,興許能給些安慰。


    驚影領命,馬上去辦。


    -


    帝都。


    皇宮,盤龍殿內,傳來女子壓抑的歡愉聲,聽得外頭的小太監麵紅耳赤,不禁壓低腦袋走遠些。


    實則……


    是哭聲。


    “求你放過我……放過我吧……”


    薑沁雪抱著淩亂的裙子,蓋住身體,哭得不能自已,萬分絕望的看著身前這個滿臉傷疤,醜陋可怖的男人。


    更可怖的是他穿著一身海青服,是渡人渡世的佛,做的事卻盡是……


    “懷上了嗎?”


    歸一大師彎下腰來,粗糙的手撫摸著她的肚子,“能為皇室誕育子嗣,是你的福氣。”


    薑沁雪嚇得渾身發顫,失聲痛哭:


    “求求你放過我!我身體不好,不能生育,我,我還……”


    “閉嘴。”


    歸一大師摸著她的臉,目光幽幽,


    “這麽好看的一張小臉,這麽粉嫩的櫻桃小嘴,總不想被堵住吧?”


    “嗚——”


    薑沁雪顫抖。


    眾人皆以為,她承幸雨露君恩,可盤龍殿發生的事,她不敢跟任何人說。


    一旦說了,小命不保。


    可是皇上……皇上怎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和尚,在他的寢殿內放肆!


    她死死的咬住下唇,不敢再哭出聲,含淚看向靠坐在軟椅上,塌著肩膀,形如沒有骨頭的皇上,眼中全是求助的目光。


    楚夜離眸子猩紅的瞪著歸一大師,眼中恨極:


    “有你這樣的父親,是我此生最大的恥辱!”


    歸一大師側頭看去,笑道:


    “別這樣說,皇兒,你一心裝著東淩王朝,裝著複國之事,你明明與我是一條心……”


    “住嘴!”


    別說了!


    這一切都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過去這些年的忍辱負重、那些仇恨,全都是不值得的!


    光是想想,便倍感可笑。


    “我沒有你這樣的父親,光是想想你我體內流著同樣的血,我便恨不得殺了你!”


    “那楚狸呢?”


    歸一大師緩步走向他,


    “你們身上也流著同樣的血,你也厭惡她麽?”


    楚夜離眸色一猩。


    別再說了!


    如今,他根本不知該用怎樣的心去麵對楚狸,當十多年以來執著的愛情,突然變成親情,轉變的太快,他適應不了。


    “皇兒,”


    歸一大師拍著他的肩,笑道:


    “我們都是一家人。”


    “誰與你是一家!”


    楚夜離忽然用盡渾身力氣,抓緊袖中藏著的一塊鋒利掃瓷片,揚手要掃去時,卻被歸一大師握住雙肩,重重的扔迴椅子上。


    嘭!


    “咳……唔!”


    歸一大師凜笑著,眼中的光深不見底。


    還想殺他?


    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問你,連日來,內亂不止,攝政王為何能一路攻來,風雨無阻,再這樣下去,不出半個月,就能攻進帝都城了。”


    “你的軍隊為何攔不住?”


    楚夜離咳嗽著,白著臉色,紅著眼角,冷冷看著他:


    “攝政王在戰場上廝殺多年,我本就不如他,他會奪迴帝都,奪迴大楚,是遲早的事。”


    “不可能!”


    歸一大師決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他等了那麽多年,終於等到複國之日,絕不能是曇花一現。


    “你是怎麽複國的,我全都耳聞,以你的實力,手中又握著軍隊,掌控著絕對的主權,不可能抵禦不住攝政王的進攻。”


    他抓住楚夜離的衣領,將人拽到眼前,


    “說,你是不是背著我,放水了?”


    “咳咳……”


    楚夜離虛弱的猶如雞仔,任由宰割。


    不錯。


    他確實放水了。


    他就是要讓攝政王盡快攻進帝都,拿迴本屬於他的皇權。


    “咳咳……當初有拓跋明月相助,我才勉強與攝政王匹敵,如今,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在大楚多年,積累的人脈與民心,全都向著他……咳咳……大楚複興,是遲早的事。”


    楚夜離似扳迴一局,戲謔勾唇,


    “你想複國,是不可能的事!我已經替你試過了,這已經不是二十年前了,這片江山已經姓楚。”


    “複興東淩,你隻能做夢……咳咳!”


    歸一大師眼底頓怒。


    不長進的東西!


    不過,不急。


    他握著楚夜離的軟肋,不怕他不聽話。


    “看來,你是真的不想見到楚狸了。”


    “她已經死了……”


    “誰說她死了?”


    楚夜離瞳孔微縮。


    她當真還活著?!


    -


    在楚棣遲的安排下,兩名心腹暗衛乘上快馬,以最快的速度,來迴僅用了五天時間,便把欣妃帶來。


    “狸兒!”


    再聞這道熟悉的稱唿,楚狸手裏的書‘啪嗒’一聲,掉落在地。


    “欣、欣妃娘娘?”


    “狸兒,你沒死!你當真還好好活著!”欣妃疾步衝進去,


    “那兩個暗衛與我說時,我原本還不信,我以為其中有詐,是圈套,沒想到竟真的還能見到你!”


    二人緊緊相擁。


    欣妃紅眼落淚,不停握緊她的手:


    “真好,真好……這下溫妹妹在天有靈,也放心了……狸兒,你定要好好活著,定要堅強,你母妃此生唯一掛念的人便是你了……”


    提到這個話題,二人都泣不成聲。


    楚狸眼淚如斷線的珠子簌簌落,心口猶如刀剜,痛到難以唿吸,又不得不堅強。


    “我不孝。”


    “母妃養育我成人,我卻未能給她養老送終,甚至讓她含恨而終,都是我不孝……”


    “傻孩子,她不會計較你任何過錯,隻會擔心你怎麽瘦了?吃得飽不飽,過得好不好,她是你母親,她怎麽會責怪你!”


    欣妃哽咽不止:


    “可你若是照顧不好自己,讓她在天上擔心,死了都不能瞑目,那才是真正的不孝。”


    “你不知,我們在竹林小院住的這大半年來,過得有多愜意,她平日裏與我說得最多的,便是你這些年來成長的種種瑣事……”


    欣妃說著過往的一切。


    每一個字,都如刀子剜心,令楚狸無法抑製的痛哭出聲。


    院外。


    楚棣遲藏在拐角,聽著哭聲,劍眉擰起:


    “欣妃來了,她怎麽還哭得更悲痛了?”


    白錦衣低聲道:“這是把心中壓抑的悲傷徹底宣泄出來,哭出來才好,哭了,心裏就舒坦了。”


    楚棣遲掃了他一眼:“說的自己很有經驗一般,你娘死了?”


    白錦衣瞠目。


    怎麽說話的?


    “你忘了,我是孤兒,我娘在我出生之前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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