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就是很奇怪。


    活人能一眼看出來那是紙人,是假的。


    但陰物就是看不出來。


    陰物看到的世界,和活人看到的完全不同。


    這也是為什麽有的陰物抓替身,隻需要一具紙人就能完全騙過他。


    這個騙,也是有講究的,在你用紙人代替活人期間,活人是不能有氣息的,最好就是躲在灶台,用鍋底灰抹抹臉。


    有灶王爺庇護,陰物絕不可能發現。


    此時吳秋秋用一具紙人,之所以能騙過老鬼,也是基於她本身就陰氣重,加上還有蓮花刺青裏那家夥在幫她的忙。


    隨便散點陰邪氣息出來,就能以假亂真。


    甚至真正的吳秋秋就站在旁邊,他也不一定能看到。


    他們主要是靠感知力去判斷活人的位置,從來不是靠眼睛。


    吳秋秋不出聲,不露陽氣,就算站他麵前他都是個睜眼瞎。


    眼見吳秋秋大搖大擺走到了老鬼的麵前,老鬼卻還在厲聲笑著,撕扯那具已經麵目全非的紙人。


    “哈哈哈,死,我要你死。”


    紙人被掐著脖子提了起來,無辜的雙腳還在搖晃。


    莊元隻覺得沒眼看。


    突然覺得這老鬼有點可憐。


    被吳秋秋這麽騙都沒發現。


    吳秋秋抬起手腕,含住了一枚銅錢,然後盤腿坐在了老鬼的旁邊。


    莊元壓根沒聽清吳秋秋嘴裏說了些什麽。


    卻看到吳秋秋手腕一甩,細細的紅線好似活物一樣從她衣袖裏飛了出來。


    刷刷幾下,將老鬼纏了個嚴嚴實實。


    從頭至尾,宛若一個紅色的蟬蛹。


    老鬼身體一僵。


    下一秒,爆發出無比痛苦的慘叫聲。


    那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紅線,卻像是烈焰熔漿,能把他直接焚化了似的。


    “嗤嗤嗤。”


    紅線裏嗤嗤冒著黑煙,老鬼倒在了地上不斷掙紮。


    口中一刻不停地咒罵吳秋秋。


    罵的髒話簡直不堪入耳。


    但是吳秋秋反而是充耳不聞。


    “老家夥,你還真以為你殺了我啊。”


    “你錯就錯在不該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你說你,老老實實在此當個地縛靈不好嗎?非得妄想成為土地神。”


    “百因必有果,你的報應就是我。”


    她雖雙手不方便無法掐訣,但是身體總體上沒有受什麽傷,身體十分靈活。


    嘴巴咬著筆,就能迅速在地上畫出符來。


    老鬼身上的黑煙越發濃厚,紅線卻在慢慢的縮小。


    就像裏麵的東西在被煉化了似的。


    “啊,啊......”


    上一秒還在咒罵吳秋秋的老鬼,下一秒變成了絕望老狗,一邊慘叫,一邊開始求饒。


    他知道,在吳秋秋這般煉化之下,他撐不過半個小時,就會灰飛煙滅。


    幾十年的道行將毀於一旦,他如何能甘心?


    若是能熬過這次,他終有卷土重來之日。


    一旦魂飛魄散,莫說土地神,就特麽連一杯土也沒有了啊。


    不行,絕對不行。


    “我錯了,我錯了,姑娘求你放過我吧,我今後一定老老實實在這裏做我的地縛靈,不再妄想當什麽土地神,求求你了。”


    “我當年家財萬貫,卻因為成分不好最後被活活打死,家裏的東西被搬走,老來得子,兒子卻被生生餓死了,妻子被逼上吊自盡。”


    “我怨呐!”


    “姑娘,求你念在我含冤而死,這麽多年老老實實的份上,放過我這一次吧。我未來必定老實本分不再作妖。”


    老鬼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著自己老婆兒子在天堂,自己一個人多麽的造孽,生前遭受了多麽大的冤屈和屈辱。


    試圖曉之以情,讓吳秋秋放過她這一次。


    吳秋秋目光微微閃爍了片刻。


    這老鬼生前固然造孽。


    但是說白了,生前造孽也不耽誤他死後作孽。


    “第一,你不是被我打死的。第二,你這些年老不老實我咋知道,我剛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要是此刻占據上風的是你,死的就必然會是我,我求饒你會放過我嗎?”


    “我真的很不喜歡留有後患。所以,你還是魂飛魄散吧。”


    吳秋秋冷冷說完,腳下狠狠一踩,那團紅線就像受到某種奇怪的作用力,直接飛上了半空。


    然後響起了劈裏啪啦的聲。


    他渾身被炸了。


    “啊!!”


    老鬼的慘叫越發的淒厲了。


    知道求饒無用,他再度開始咒罵吳秋秋。


    “你這個短命鬼,你會遭報應的,你遲早下來陪我們。”


    “啊啊啊。”


    可是吳秋秋依舊當做沒聽到,反倒是口中念的口訣,語速變得又急又快。


    天上居然飄起了毛毛細雨。


    開春的天氣,這雨依舊冰冷。


    老鬼的慘叫逐漸變小了。


    無力迴天了。


    直到最後,紅線裹成的一團,在這冰雨之中,居然燃燒了起來。


    那火焰還是冰藍色的,跟普通的火焰完全不同。


    一整團全部被燒完了,也沒有留下一點點灰燼,就成了一團漆黑的煙霧,又被天上的冰雨澆下。


    那煙霧最後也沒能升天,逐漸潰散,消失無蹤。


    等於這老鬼完全消失了,一點痕跡都沒有。


    好好一個修煉多年的地縛靈,最後落得這樣一個下場,說起來也是令人唏噓。


    但是隻能說,一切都是自找的吧。


    今晚但凡他沒有覬覦阿詩的道場,也不至於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命裏無時,莫要強求。


    冰冷的雨打在吳秋秋的臉龐上,淅淅瀝瀝的,渾身又冷又黏。


    她慢慢起身,頭發貼臉,導致她此刻看上去格外的狼狽。


    吳秋秋對莊元笑起來:“結束了,成功了。”


    就好像不管什麽時候,她都不會放棄,也不會頹廢。


    縱使狼狽不堪,也保持對生命的赤忱熱愛。


    莊元拄著拐杖走過去,撐起自己的衣服想要給吳秋秋擋雨。


    被吳秋秋拒絕了:“不用,一點小雨而已。今晚大家都辛苦了,麻煩你們拉開那邊的雨布把阿詩的棺木遮起來。”


    她看向亮子等人。


    亮子也沒說什麽,隻是點點頭,拉了天台邊緣的雨布過來遮住棺材。


    莊元目光難掩失落。


    卻也沒說什麽,而是看向了天台的下方。


    此時外牆已經恢複了正常,看不出異樣。


    若非親身經曆,隻怕他也不會相信今晚發生了那麽多事。


    而這個時間點,人們正在酣睡。


    又有幾個人知道今夜的兇險呢?


    “蓋好了,我們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亮子走過來說道。


    大家身上都被打濕了,這倒春寒呢,非常冷,可別凍生病了,又給醫院加kpi。


    “走吧,大家都辛苦了。”


    吳秋秋鄭重其事地朝著亮子等人鞠了一躬。


    今晚若非亮子和這幾個大漢,她還有的麻煩。


    牛二忙說道:“哎別別別啊小丫頭,你這整個哥幾個都不好意思了。”


    他抓抓頭發嘿嘿一笑。


    這些家夥走在街上都是那種能嚇壞小孩的。


    但是本質上卻十分質樸可愛。


    這反差也是有趣。


    事情結束,大家都離開了天台。


    說好的酬勞,莊元也沒有讓吳秋秋來支付。


    他大包大攬,付了錢,送走了亮子等人。


    然後等吳秋秋迴病房換衣服


    全過程都安靜得很,整個醫院的人在今夜都像不存在了似的。


    吳秋秋從病房出來,頭發微濕。


    他遠遠看了吳秋秋一眼。


    難言心中悸動。


    卻又因為知道佳人無意,而多了些許的酸澀。


    接著,他看著吳秋秋目光明亮地走了過來。


    “莊元,我有個事情和你說,不知道你會不會同意。”


    莊元心裏一陣激動。


    “你說。”


    吳秋秋輕咳了一聲,目光有些漂移,像是有點不好意思。


    “就是......嗯......”


    這扭捏的模樣令莊元瞪大了眼睛。


    女孩子如此嬌羞代表什麽?


    難道......


    難道吳秋秋要和他表白?


    天呐!


    莊元喉結動了動:“要不要,我來......”


    接著就聽到吳秋秋說道:“我覺得你天賦很好,和我學紮紙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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